自從陽兒受傷又生病以后,，翠鳳就沒有再去老宅幫忙了,，老太太的喪事進行到何種程度了,，她也只是每天晚上從丈夫崔愛家的嘴里聽到一兩句,。但是現(xiàn)在對于這件事，翠鳳已經(jīng)顯得不是很關心了,，她現(xiàn)在一心盼望著的就是陽兒能夠早點好起來了,。雖說陽兒的身體恢復的很快，但是短短的幾天時間,，陽兒以眼見的速度小臉兒就瘦了一圈,，看的翠鳳很是心急。她心下更是暗自惱怒,，越發(fā)怨恨自己的無能和崔老爺子他們的無情,。只能是每天都心里默念著觀世音菩薩的法號和大悲咒等她能想到的祈求辦法，希望她未知的神靈能夠好好地保護自己的孩子,，希望一家人都能夠平平安安順順遂遂的,。
其實放在以前，翠鳳壓根就不會相信鬼神之類的存在,，她曾經(jīng)是個堅定地馬克思主義者,。但是，自從翠鳳結婚之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慢慢的就發(fā)生了很大的轉變,。她每逢遇到孩子生病或者不舒服，而這個時候家里又拿不出錢給孩子治病,，她就只能利用各種土辦法和偏方,，想方設法的讓孩子快點好起來。在這個時候,，周圍的人就會熱心的推薦她,，哪個“神婆”看的比較好比較準。在這個小山村里,，幾乎每個人都信佛,，家家戶戶都敬佛，隔山差五的就會有各種各樣的廟會舉行,，男女信眾更是甚多,。這里的人都很缺錢，也大都沒有什么文化,，村里又經(jīng)常會發(fā)生很多莫名其妙的他們無法理解的事情,，所以對鬼神他們很是敬崇。村里有很多個會請神的“神婆”,，每當誰家里有人生病或者是不順遂的時候,，就會請“神婆”來算算,，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到時候“神婆”就會問你一些家里的狀況,，然后請各路神仙上身，神仙就會借她\他的口告訴來人,，你家是不是招惹了不干凈的東西還是動了哪一方的煞,，然后就會告訴你化解的辦法。最常見的就是燒香燒紙,，或者是“神婆”會借神力賜你幾道靈符,，或者是隨身配帶，或者是貼在家里的門上,、墻上,，或者就干脆把靈符燒了化成灰，然后用水服下,，這樣子人的病或者不順就都好了,。或許是剛好起過作用,，或許就僅僅只是心理作用,，“神婆”這種職業(yè)在這里很是受歡迎，可見在村民的心里還是起了不少的作用的,。翠鳳漸漸地也被周圍的人和環(huán)境影響了,，也成為了其中的一員?；蛟S是她真的有被治好過,，或許是無處安放的心靈得到了短暫的救贖，總之,，她開始對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深信不疑,。所以每逢初一十五的廟會她必會參加，同時去參加的還有她的婆婆周改兒和她的兩個孩子,，小小年紀就會念“啊彌陀佛”,，惹得周圍的大人總是逗他們玩。春兒和陽兒從小就混跡于周圍的廟宇之中,，聽慣了信眾們念經(jīng)時候的低低梵語聲,，直到長大后偶爾聽見，內心還是倍感親切,。
但是對于神佛這件事情,，丈夫崔愛家表現(xiàn)出來的就有些矛盾了。他也是信“神婆”說的那些話和預言,，但是他接受不了“神婆”所要的那些供奉,。每次只要家里有不順的事情或者是孩子身體不好之類的事情,，翠鳳都會請“神婆”來家里幫助整治，崔愛家每次也都是默默配合,。叫磕頭就磕頭,，叫燒香就燒香，但是每當“神婆”幫助料理完家里的事情要走的時候,，翠鳳就會從很不富裕的家庭開支里面擠出一部分錢,，作為“神婆”這次的酬勞和對他\她的奉養(yǎng)。每到這時候,，崔愛家就會瞬間翻臉,。“神婆”前腳剛走,，他就后腳開始發(fā)瘋,。每次開始發(fā)瘋的程序都是一樣，立馬在家里翻出過年時候沒喝完的白酒,，一口氣“咕咚咕咚”喝個底兒朝天,，然后就開始耍酒瘋了。又哭又鬧又蹦又跳,，連哭帶喊,、哭爹罵娘，摔東西,，砸家具,，再然后就是打翠鳳。在春兒和陽兒的記憶里,，每次爸爸喝酒的時候,，那都是有事情要發(fā)生的時候。每次不是家里的東西壞了,，就是媽媽翠鳳又挨打了,，然后門口就會有一群看熱鬧的人圍著他家大門，興致勃勃的看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接下來的大半個月,，春兒他們家就要在別人指指點點的生活中度過。每次都是如此,，剛開始的時候春兒和陽兒還會哭,，還會讓爸爸不要打媽媽，后來就只是靜靜地看著,，然后默默地流眼淚,，等著爸爸崔愛家的酒勁兒過去就好了。翠鳳剛開始的時候,，她遇見崔愛家這樣發(fā)瘋還會反抗,，但是發(fā)現(xiàn)她反抗換來的只是更加兇狠的暴打之后,，她也就不再反抗了。只是當她發(fā)現(xiàn)丈夫苗頭不對的時候就躲著他,，實在躲不過的話那就只能默默地忍受著,，沒有眼淚不會哭也不會還嘴。崔愛家每次耍完酒瘋之后就會呼呼大睡,，睡起來之后就會裝失憶了,，他會裝作很茫然的樣子問翠鳳家里怎么了，翠鳳每次都會回答說家里遭賊了,。但是他也不會再繼續(xù)追問，家里是否丟了什么,。
這里的人的都是虔誠的佛教徒,，所以在他們走完一生的時光之后，在最后的遺體告別儀式——喪禮上,，請和尚念經(jīng)超度是一個很隆重的事情,。村里每逢家里有人去世，家里人都會請附近半山腰白雀寺的和尚師父過來為亡人念經(jīng)超度,，以便祝他\她早升極樂,。老太太周改兒生前也是一個虔誠的佛教信徒，所以在她去世之后的這些天,，日日都有師父過來念經(jīng),。平日里和她一道燒香敬佛的那些個信友這時候也會過來，在師父念經(jīng)的時候在一旁服侍,，同時也跟著嘴里念念有詞,。整齊劃一的梵語加上青煙裊裊的焚香畫面，漸漸地匯成了一條小溪,，慢慢地滋潤著這里的人們,，讓他們對神佛的庇佑更加的深信不疑。這個時候的場面就顯得很是莊嚴神圣,，和尚們坐在高高的法臺上閉目念經(jīng),，周圍站著幾個服侍的信眾，臺子底下則跪著亡人的一家老小,，眾人接受著佛法的洗禮,，同時也跟著僧眾的念經(jīng)聲，輕聲的祈禱著自己逝去的親人往生順利,，來世投個好人家不再受苦,。
在老太太去世后的第六天，陽兒的病終于痊愈了,，翠鳳也來到老宅開始幫忙,。她照舊還是待在廚房里忙忙碌碌,，照舊是不怎么愛說話顯擺，照舊是不怎么熱情愛招呼人,，但是總感覺哪兒有些不一樣了,。大概以前的時候，翠鳳總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所以面對人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窘迫慌張的神情,。但是在經(jīng)過陽兒的事情以后，她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東西,，所以做起事情也更加顯得不慌不忙了,。遇見人雖然還是不愛說話，但是臉上多了幾分淡定從容,，看著不再是那個畏畏縮縮的小媳婦模樣了,。對于翠鳳的這番變化，周圍的人也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但是具體哪里變了卻是說不上來,，只是覺得氣質上好像有些不一樣了。為此,，崔老爺子的感受更加的清晰準確,。以前的時候，翠鳳看見自己總是感覺有些怕怕的樣子,，看上去總是顯得小心翼翼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但是自從陽兒這次生病之后，翠鳳過來遇見自己,，總是顯得有些神情淡淡的,，也不會開口主動稱呼自己了。她每次更是對崔老爺子的出現(xiàn)目不斜視,，每次只要看見是崔老爺子,，翠鳳就會直接轉過身去忙別的事情，仿佛當他不存在一般的,。這要是放在以前,，崔老爺子總是能給翠鳳尋點毛病出來，非得數(shù)落她一頓不可,。但是這次,，崔老爺子卻有一點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翠鳳無視他就是對他最強有力的反擊,。崔老爺子突然感覺有點慌神了,，面對翠鳳的時候，他突然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其他人都在在自己的位置上按部就班的忙碌著,，盡心盡力的為明天老太太的發(fā)喪做著最后的準備,，親戚朋友們更是在下午就會早早的來到崔家哭喪，住得遠的晚上更是要住在崔家過夜,。在這天下午,，崔家人就開始卯足了勁兒，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怕有些地方?jīng)]做好,，事后讓親戚朋友們在背后說閑話。崔家請的吹鼓隊也十分的給力,，一下午都跟著崔家的孝子賢孫們進進出出的迎來送往,，嗚咽的嗩吶聲讓這場盛世更加的悲傷?？蘅尢涮涞呐藗兏沁@場喪事的重頭戲,，還沒進村，就聽見了她們凄慘的哀嚎聲,，真是讓見者流淚聞者悲傷。春兒和陽兒他們幾個孩子,，這天下午也不能自由活動了,，跟著幾個大人進來出去的迎客。每個孩子都穿著長到膝蓋的孝衣,，手里拿一根燃著的香,，埋頭跟著隊伍默默地走出來走進去。其中,，陽兒和小軍因為是男孩子穿著短褲,，穿上長長的孝衣后就只露出了兩條光腿，看上去就跟穿了女孩子的裙子一樣,，被其他幾個姐妹笑了一下午,。孩子的情緒就是這么簡單，看見人哭的時候心里就很難過,，但是轉眼間也能從悲傷地情緒中走出來,，繼續(xù)在一起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春兒見不得人落淚,，看見別人哭就會抑制不住的流淚,，又怕別人看見笑話自己，所以只是悶悶的低著頭往前走,。其實眼淚早已模糊了雙眼,，都看不見眼前的路了。
就在那天夜里,，天剛黑下來沒多久的時候,，親戚朋友都剛吃完飯,，正躺著坐著在屋里聊天的時候，院子里突然傳來了一陣陣的哄鬧聲,。中間還夾雜著一個女人凄厲的呼喊聲,，還有幾個小孩兒的哭聲，聽聲音好像是英香,。屋里的人頓時“轟”的一聲都沖出門外去看個究竟,，只聽見有人隱隱約約的說：“有人暈倒了，趕緊扶到炕上去,。愛家你趕緊去大隊請醫(yī)生,，讓醫(yī)生來看看是咋回事！”春兒那個時候正坐在炕沿上打盹,，睡眼惺忪的時候聽見了院子里的動靜,，正想下去看看發(fā)生什么事了。躺在炕上的舅奶奶（奶奶周改兒的大嫂）說話了：“睡你的,，肯定是裝的,，看啥看?！贝簝夯仡^看了看舅奶奶,，顯得很是茫然。舅奶奶看她那個迷糊的模樣,，不由得笑了出來,。催她拖了鞋早點上炕睡覺，一邊說一邊把春兒往炕上拉了拉,?！敖裢砩夏惆謰屖菦]有時間照顧你了，你今晚也是回不去自己家了,，就在這湊合著睡一晚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呢?！贝簝好悦院囊膊恢浪f的是什么,，只聽見說讓自己在炕上去睡，趕緊脫了鞋躺在舅奶奶身邊,，沒幾秒就睡著了,。似睡似醒的時候，聽見有幾個女人進來說話：“是愛國,，說是搬桌子的時候暈了躺在地上不動了,，掐了幾把就醒了。我看不像是累的，倒像是裝的,?！比缓缶吐犚姷偷偷男β暫鸵宦暲浜撸骸拔揖椭朗撬惶炀退露?。你看我躺著就沒起來,，就你們還巴巴的跑過去看是怎么回事。能怎么回事呢,，就是不想干活了唄,。可憐的愛家還跑那么遠去給他找醫(yī)生了,，他還沒回來了人都醒了,。”接下來幾個人嘰嘰咕咕的不知道還說了些什么,，但是春兒實在是太困,，接下來就睡的人事不知了。第二天醒來遇見媽媽翠鳳,，問她昨晚到底是怎么了,，媽媽偷偷的告訴春兒說是她輩輩愛國昨晚累的暈過去了。英香大大據(jù)說嚎了半宿,，一直哭著說她男人實在是太辛苦太累了,，再加上老太太的去世對他刺激太大了，所以他才扛不住暈了過去,。親戚朋友們見此，勸了大半夜英香才止住了哭聲,，但是看上還是一副很委屈很難受的樣子,，崔愛國更是一副有氣無力隨時準備再暈倒的樣子，大家也只能讓他們兩口子都先回家去歇著,。
崔愛家和翠鳳以及大姐,、姐夫和崔愛華，這一夜都是盹兒都沒打一個,，都是在檢查這落實那,，就怕明天出殯的時候突然出漏子?？吹贸鰩讉€人都很累了,，眼里盡是紅血絲，眼睛都腫著,，看上去都有些嚇人,。但是幾個人誰都沒有叫苦叫累，依然在咬牙硬挺著。崔老爺子最近倒是睡得挺踏實,，愛華和王寶巧的婚事敲定了,，幾個孩子也都體貼，整天也只是讓他待在屋子里啥也不干,，他的精神狀態(tài)看上去比這些人都要好很多,。春兒陽兒他們幾個孩子一天都比他干的事情多，日日里新鮮的羊奶更是沒有斷過,，這幾日沒曬日頭,，倒是看著臉上也白凈了很多。對于他的大兒子崔愛國的暈倒,，崔老爺子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緊張,，仿佛知道什么似得。明天就是老太太的葬禮了,，崔家的悲傷情緒更是顯得沉重,，愛國大女兒小鳳的眼淚就跟不要錢似得，時時看見都掛在臉上,，也算是一種能力了,。翠鳳看見了老對著春兒嘆氣：“你看看人家小鳳表現(xiàn)出來的對你婆的不舍，你看看你,，都跟我一樣的內向,，每天就只知道偷偷的哭。你這種性格,，以后也是要吃大虧的呀,！”看的出來，翠鳳很為自己孩子的以后擔憂,，怕內向不愛說話不愛表現(xiàn)的春兒以后也跟自己一樣受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