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安的小紅樓在城南知音街這地界也算是小有名氣,當年之事被人謠傳以及刻意抹黑并得到廣泛發(fā)酵后,這處小紅樓更是迎來了樓生之中的巔峰時刻,。
那個時候你要是問路人市政大廳在哪里,可能會有人告訴你自己查地圖去,,但你要是問小紅樓在哪里,那人必然會二話不說的甚至帶有一絲絲興奮和八卦源于人類本性的喜悅的感受告訴你:“害,,那小紅樓不就在城南知音街的最里面嘛,,那里面住著的是之前芬南市最炙手可熱的大明星陸知安,你是要去那里參觀是吧,?這樣,,你隨便找個出租車,只要一說知音街司機師傅就懂了”,。
據陸伯言當時的記憶,,那些來源于報紙和黑白視頻上的記憶可以得到一組恐怖的數(shù)據:當時的半個月里,每天來小紅樓參觀的人群多達一百多人,,而躲在暗處想要拍攝伯言私人照片的狗仔更是絡繹不絕,,數(shù)不勝數(shù),。
那個年代尚和現(xiàn)在不同,媒體網絡的極度匱乏衍生出了無聊人群極大的惡趣味,,甚至有個別無聊分子中的地痞成分不惜犧牲一整個晚上在外面擼串喝酒,,目的只是為了親眼看一下這個曾經的玉女明星再與人雨露相交之后,是否多了幾分艷麗的氣質,。
站在小紅樓的鐵門外,,伯言的嘴角微微泛起些許苦澀,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人心,,這句話用在這里貌似得到了最真實的解釋,。
推開鐵門,當腳步觸及在這片靈魂無比陌生,、身體卻異常熟悉的院落時,,伯言整個人突然有了些許悲傷的情緒,他滿目傷懷的瞪大眼睛,,不受控制的,、留戀的看了眼二層陽臺上屬于陸小姐常坐的那方紅色的沙發(fā),緩了好久,,伯言才恢復了正常,卻只能低著頭,,默不作聲的推門而入,。
他知道,這是某個不安乃至后悔萬分的靈魂在進行最后的告別儀式,,這一眼,,既是永恒的告別,也是對伯言新靈魂注入的認可,。這個家最里面的那個臥室里那方柔軟平整的小床,,以后將容納一位氣味相同,意識卻分立的新人,。
實木樓梯在硬質鞋底的敲擊下叮當作響,,尤其是放在依然采用白熾燈,視線比較昏黃卻又油畫質感的寂靜小紅樓里,,以往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同樣也是陸小姐一天之中最為放松以及喜悅的時候,。
果然,那個直到如今依然長發(fā)飄飄,、愛穿紅色長裙的絕美女人,,那個歲月初步顯露痕跡,眉眼卻依然如墨黛常青的不老靈魂,,那個一顰一笑之間如春風拂面,、身體輕盈如小鹿,、體態(tài)柔美如貓咪的傾城玉女一如既往的在聽到聲音后淺笑著抱著一本厚厚的書站在樓梯口溫暖的看著正在上樓的伯言。
“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晚啊,,先去洗個澡吧,,待會兒一起吃飯”,陸小姐清淺如吟,,隨時隨地都有曼妙音效的聲音令人享受的響起,。
伯言微微一愣,這聲音恍然之間竟讓他有些失神,,他從未聽過如此恬靜甚至可以被稱為優(yōu)美的音色,,相比前世甚至現(xiàn)在浮躁的女性比之男人還要嘹亮的粗狂聲音,陸小姐身上這種女性獨有的軟糯清甜的音色,,才更動聽,。
“陸姨又在看《四月天》?這本書你已經看過好多遍了吧”,,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又像是隨口而出,伯言只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控制喉嚨的抖動,,就那么自然且輕松的喊出了這個本該與自己有較大陌生感的女人的名字以及她的習慣,。
“這句話你也說過好多遍了”,陸小姐淺笑著搖了搖頭,,然后露出一副女文青該有的哲思表情,,輕聲道:“風輕云淡,歲月安好,,要是真能讀懂且悟徹了這其中的奧妙,,可能陸姨也就不必要看這么多遍了吧”。
書里描述的世界大多是美好的烏托邦,,而沉迷于書籍之中的過客霏霏又只不過是理想世界的構造者之一,,但脫離了書本理想,殘酷的現(xiàn)實又會很快將人拖入到冰冷的深淵中去,。
陸小姐內心的悲愴有多深伯言看不真切,,但她笑容背后止不住的抑郁,卻躍然紙上,。
喜歡甚至沉迷于愛情小說的女人,,往往都是不幸感情的遭遇者或未經者,真正處在甜蜜之中的女性是不會吝嗇時間在這些無用的營養(yǎng)品里的,。
“你是人間四月天,,更是命里無緣劫”,伯言感慨的笑了笑,他只在心里同陸小姐共了情,,擱到現(xiàn)實中他卻很難理喻這女人此時此刻的心情,。
陸小姐不喜伯言喊他母親,甚至在伯言小時喊叫著“媽媽”二字撲入到她懷里的時候,,總會被她佯裝冷漠的用力推開,。可能從她心底深處泛濫出來的依然是對命運的不甘和對這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孩童的排斥,,也許沒有他,,一切都將截然不同吧。
所以伯言稱呼陸小姐為阿姨,,卻從不敢發(fā)自內心的喊叫出那聲他認為陸小姐實至名歸甚至唯一有資格擔當?shù)摹澳赣H”二字,。
簡單的清洗了一下身上的灰塵后,在滿是水霧的洗浴間,,感受著溫暖水流沖洗下逐漸溫暖起來的身體,,伯言一時間竟有些失神。在記憶中屬于家的味道的感覺基本已經凋零,,他從沒想到會以這種難以理喻的方式重新找回這種久違的感覺,。
客廳里,兩方木椅一方桌子,,泛著條紋的老舊沙發(fā)在昏沉的燈光下暗自發(fā)霉,,或者用繼續(xù)發(fā)霉來形容更加貼切,昔日最豪華的裝潢和家具配飾經過無法抵御的時間摧毀,,早已變了一番模樣,。
陌生的盤碗里盛放著香甜可口以至于全世界相通的屬于母親做的飯菜的味道,伯言剛有所填滿的肚子再次叫了起來,,他興沖沖在陸小姐入座后坐下,然后拿起碗筷加了口自己最愛吃卻很少吃的土豆絲放到了嘴里,。
陸小姐的廚藝是在收養(yǎng)了伯言之后才逐漸養(yǎng)成的,,在此之前,她的玉手甚至未曾觸碰過水管里微有些銹味的自來水,。
桌子上統(tǒng)共兩菜一湯,,青菜配土豆,外加一碗清淡的豆腐湯,,肉對這個基本沒有多少收入的家庭來說無疑是較為奢侈的物品,,但也許是清淡過久的緣故,無論是伯言還是陸小姐,,都反倒失去了對肉最基本的尊重和嘴饞,。
也許生活里真的可以沒有肉,但一定要有一個愿意陪你一起吃素而毫無怨言的人兒。
這個人,,便是你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