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太陽一點(diǎn)一點(diǎn)往西挪,,雖是初春,,可日頭也還是很高,慢慢地石凳被烤到熱烘烘,,而離歌也像快被曬干的白菜,,蔫了下去。
她那副強(qiáng)撐著腦袋,,強(qiáng)拉著眼皮的模樣,,把小秋心疼到不行。
小秋把小琴招呼過來,,在她耳邊嘀咕了兩句,,小琴點(diǎn)點(diǎn)頭,向著附近的瓜果鋪?zhàn)优苋?,很快就買來一個香梨,。
掏出柔絲手帕仔細(xì)地將梨擦干凈后,,小秋才遞給離歌:“小姐,婢子瞧著小姐那救命恩人估計(jì)是來不了了,,小姐若是想繼續(xù)等下去,,便把這梨吃了吧,看您嘴唇干的咧,?!?p> 離歌感激地接過梨,咬了一口,,那梨香甜多汁,,一咬下去便有水漬噴出來,惹得小秋低呼一聲,,趕緊拿出手帕為離歌拭去嘴角殘留的果汁,,離歌嘿嘿沖她傻笑。
小秋皺眉,,小姐有些臟兮兮,,但怪可愛的。
本是天干舌燥,,離歌吃了兩口梨后便恢復(fù)了精神,,塞滿果肉的嘴巴嘟喃著:“這事怪我,昨晚就只說在這橋頭約著,,可沒說幾時約,,許是我來早了,再等等吧,?!?p> “是?!毙∏镙p輕地應(yīng)了一聲,。
離歌見小秋氣色不太好,便拖著她坐下,,遞給她只剩一半的果子,。
小秋連忙搖頭拒絕:“小姐,這梨可不能分這吃,,小秋還要一輩子跟小姐在一起呢,。”說完還嬌羞地低下了頭,。
“額……”離歌知道小秋迷信,,總愛信奉些毫無依據(jù)的神爾,箱子低下總愛壓著許多奇奇怪怪的祈愿符,便沒有跟她拗下去,,只讓人再去買來了五個香梨,,人手一個。
就這樣,,如花般的少女堆坐在橋頭毫無形象地啃著果子,,直引得路人不斷側(cè)目,,而不遠(yuǎn)處的那家瓜果鋪的生意也突然火爆起來,,惹得年邁的果農(nóng)夫婦咯咯直笑。
不知坐了多久,,街道上的慢慢的多了許多買菜買肉的鋪?zhàn)?,小販的吆喝聲不絕于耳,一切都是那么喧鬧嘈雜,,有人卻融不進(jìn)半分,。
離歌坐的太久,腳已經(jīng)發(fā)麻了都不知道,,“嘶”她忍著酸痛,,扶著小秋緩緩站起來。
小秋也跟著站起來,,幫她捋了捋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絲,,眼里滿是心疼:“小姐,聽婢子的,,我們回去了好不好,,小姐你午飯就吃了個果子,這馬上就到了晚飯時間了,,要是餓壞了,,相爺怕是會吃了婢子的?!?p> 豈止是吃了,,還是不吐骨頭的那種。
離歌拖著麻木的推慢慢挪了兩步,,毫不在意地道:“再等等吧,,說不定天黑了他就來了呢?”
小秋扶著離歌,,一臉無語,,天黑才來,他莫不是鬼吧,,竟怕日頭,。
“如果離小姐真心想報(bào)答本公子,不如明天帶本公子逛逛這金陵城吧,本公子初來乍到,,對這里的一切都不甚熟悉,。不知離小姐明日早飯后是否得閑?”
“得閑得閑,!,,明日辰時我在橋頭等你!”
他的聲音低沉好聽,,在離歌耳邊縈繞不散,,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還記得。
明明約的辰時呀,,難道他有事走不開,?行商的人可能都比較忙吧,反正在府里也是閑著,,多等一會也無妨,,誰讓他是我朋友呢。
愿意等他,,不只是因?yàn)樗L得好看啊,。
離歌挪到湖邊蹲下,撿起一根長枯枝椏,,撥弄著湖里的小魚蝦,,湖水蕩起一圈又一圈,水里的魚兒被嚇得橫沖直撞,,虎頭虎腦的樣子滑稽極了,。
她倒是笑的一臉燦爛,身后的小秋卻面帶茄色,,冷著眸子,,一臉的憤憤不平。
從來都沒人敢這樣晾著小姐,,讓小姐受這等委屈,,今日最好是不來,不然定要你好看,!小秋心里惡狠狠地想著,,剛想開口,便看到離歌猛地站直身子,,眼睛直勾勾盯著那月橋的另一頭,。
小秋好奇,也隨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橋的那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
天空已幻起一縷縷晚霞,在半空中漸漸散開來,,橋兩旁的楊柳已鍍上一層薄紗輕拂在晚風(fēng)中,,那青石板的階梯上也已投出一片細(xì)長的身影。
那身影的主人約莫二十來歲,,身形極為筆直高挑,,身著月白色的緞子衣袍,袍內(nèi)露出銀絲邊流云紋的鑲邊,,腰系玉帶,,其上只掛了一塊古樸沉郁的墨玉,那人如玉氣質(zhì)優(yōu)雅,,端的是意氣風(fēng)發(fā),。
公子當(dāng)真是白衣勝雪玉樹臨風(fēng),,器宇軒昂氣度不凡,。
小秋自認(rèn)為離羽是這個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可如今橋頭上的那男子竟比離羽還要耀眼幾分,,如果他就是小姐要等的人,,那么一切便都有因可解了。
哼,,小姐見到美男就邁不動腿,,那可是老毛病了。
果不其然,,自從那男子從橋頭走下來,,離歌就是一副放空呆萌的狀態(tài)。
“咳咳,?!毙∏锛傺b輕咳兩聲。
這一咳,,力度剛剛好,,離歌立馬回過神來,方才黯然的眸子立馬變地明亮,,如辰時的陽光落入林間,,掃去所有霧靄。
離歌立馬甩開枯枝,,提起裙擺就向蕭莫塵跑去,,開心地像個孩子:“蕭莫塵,你來了,!”
一抹淡粉身影晃過,,那人竟近在咫尺。
蕭莫塵神情有些恍惚,那雙溢著盈盈水霧干凈明亮的雙眸就近在在他眼前,,仿佛幽著兩汪泉水,,而那水里只映著他的影子,那樣的清楚,。
忽然想起,,上元節(jié)那晚,那雙眸子里也是裝滿他,,漫天光彩都被襯的黯然失色,。
過了許久,蕭莫塵才開口道:“你,,還在等著,。”
“當(dāng)然,,說好了不見不散的,。”離歌樂呵呵地說著,。
“等了多久,?”
還未等離歌答話,小秋翻了一記白眼,,酸溜溜地說了:“我家小姐也就是早飯過后便來赴約,,也沒等多久,這才到晚飯時間而已,?!?p> 敢讓我家小姐等了這么久,憑什么,?不就是長了一副好皮囊,,誰沒有呢。
“小秋,?!彪x歌尷尬地拉了拉小秋的衣角,轉(zhuǎn)而對蕭莫塵笑了笑:“我哥哥說了,,行商的人都很忙的,,走南闖北,事務(wù)繁雜瑣碎,,我可以理解的,,不管來多晚,來了總比沒來好,?!闭f完又是呵呵一笑,。
這人長的是真好看啊,很下飯的那種好看,。她暗自想著,。
蕭莫塵神情復(fù)雜地看著離歌,當(dāng)她提起離羽后便掃了眼肅立于后頭的四個護(hù)衛(wèi),,嘴角扯了扯:“金龍衛(wèi)一年也就選拔十個女衛(wèi),,相爺真是圣寵優(yōu)渥啊,竟可以一下帶走四個,,果然坊間傳聞并不是空穴來巢,。”
坊間的傳聞離歌自然也聽過一二,,什么欲得皇帝青眼,,必先入相爺?shù)那嘌郏胂酄數(shù)那嘌?,必先入相府小姐的眼,,傳的神乎其神的,說什么離羽在金陵城是出了名的寵妹無度,,她是他唯一且致命的弱點(diǎn),,想對付離羽的人找上離歌就對了。
早些年有些政敵總暗搓搓地想對離歌下手,,雖都沒有得手,不過離歌因此卻失去了大把自由,,提起這個離歌就傷感起來,。
明明她什么都沒有做錯啊。
她微垂著眼簾,,清麗小臉被樹丫上的微弱月光照著,,攏上一層柔和的光暈,睫毛長的有些過分,,直撒下一片陰影,,小臉因受了太久的江風(fēng)此刻還泛著紅,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月色朦朧,湖水粼粼,,楊柳依依,,許是月色太過美好,蕭莫塵心里的弦突然松了幾分,,他突然有些心軟,。
“與人期行本就不該失信,,本公子自當(dāng)賠禮道歉”蕭莫塵對離歌微微一輯。
“呀,!”離歌低呼一聲,,紅著臉把蕭莫塵扶正,突然又像是被燙著一樣松開手,,支支吾吾半天才紅著臉對上蕭莫塵的眼,,睜著大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可以請我吃糖葫蘆嗎,哥哥從來不給我吃那些東西的,,上元節(jié)也沒來得及吃呢,。”
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同盛著一泓清泉,,波光瀲滟,燦若星辰,,太過干凈了,,一眼便瞧見了底。
蕭莫塵只楞了一下便應(yīng)下了,,此刻哪怕是再難的要求他想他都拒絕不了,。不曾想,如此克制理性的他竟也做了一次情緒的奴隸,,誰叫那雙眼如春陽一般,,一下便融了他心里所有的冰冷。
就一次,,蕭莫塵只縱容自己對她的這一次心軟,,她原是看似隨性其實(shí)毫無自由可言,一個愛吃糖的小女孩而已,。
在回相府的路上,,小秋領(lǐng)著四個護(hù)衛(wèi)哼哼唧唧地走在前面,硬著心不往回看,,她怕看到自家小姐那傻氣呼呼的樣子忍不住想打她,。
而那傻氣呼呼的人還不知收斂,背著手反著走,,一步一步踩著蕭莫塵被月光拉長的影子,,眉眼彎彎,全是笑意,,每退兩步就拋出一個問題:“蕭莫塵,,我們是朋友了吧?”
“嗯,?!?p> “嘻嘻,,那你以后可不能叫我離小姐咯,要喊我歌兒,?!?p> “嗯?!?p> “明日你真的不會再遲到了吧,?”
“嗯?!?p> “蕭莫塵,,我是不是很好哄呀?一支糖葫蘆我就原諒你了,,要是換做旁人早就挨打了,,至少是半個月下不來床的那種?!?p> “嗯,。”
離歌還想說什么,,突然被蕭莫塵打斷了:“離小姐,,你到了,明日見,?!?p> 聽到那聲疏遠(yuǎn)又客氣的稱呼,離歌有些泄氣,,她真希望他喊她歌兒,,他的叫喚聲,肯定比其他人好聽千百倍,。
迷茫地轉(zhuǎn)頭看了眼,果真看到了相府大門,,像上次一樣,,蕭莫塵轉(zhuǎn)身便要走,離歌又大聲喝止他:“蕭莫塵,!明天見!還有,,我喜歡你喊我名字?!?p> 看到蕭莫塵的背影征了征,,離歌紅著臉提起裙擺往那朱色大門蹦跶而去。
好羞恥,,可是沒辦法,,對著蕭莫塵那張臉,,她矜持不起來。離歌邊跑邊笑著,。
蕭莫塵緩緩轉(zhuǎn)過身,,眼神復(fù)雜地看著那一蹦一跳的身影,心生了些許罪惡感,,那人如此單純美好,,或許不該被利用被犧牲,就該被好好地寵著,。
可惜了,,她姓離。
有些人不用做什么,,他的存在就是錯的,。美好如她,因她是離昊天的女兒,,他就不容許自己對她手下留情心生他念,;無辜如他,只因他身在皇室,,就被迫面對無盡的迫害和凌辱,。
可笑吧,那莫名其妙的血緣關(guān)系,,輕而易舉便毀了一個人的一生,,哪怕他再不該,哪怕他再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