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周末,,籃球場人很多,幾乎每個籃球框都已經(jīng)被占滿了,。
不過當項燃和費絡兩人走到籃球場內(nèi)時,,時間剎那停止,籃球聲也都停了下來,。
平時喜歡和項燃一起組隊打球的人看向他:“差一人,,燃哥來不來?”
項燃笑著擺了擺手:“收了個徒弟,,以后再和你大戰(zhàn)三百回合,。”
那人微愣,,顯然有點不相信項燃背后那么高的男人不會打籃球:“不是吧,,費老師不會打籃球?”
項燃挑眉:“怎么,,你會說英語嗎,?”
那人啞口無言,沖旁邊幾個人揮了揮手:“打了半天了,,撤吧,,給燃哥過過老師的癮?!?p> 項燃簡單講了關于籃球的規(guī)則,,再示范了幾個投球姿勢,就讓費絡上手試試,。
費絡雙手扣著毛毛糙糙的籃球,,湖藍色的眼睛盯著籃筐,呆滯著,,不知所措,。
項燃在一旁雙手環(huán)在胸前,有些不耐煩:“費老師,,你都要趕上籃球架了,,還怕什么?”
費絡垂下頭,,閉著眼睛,,良久才道:“我有陰影?!?p> 項燃后退了幾步,,靠在墻壁上:“被球砸過腦袋?”
這事他也干過,,有一次在球場邊打球,,女生圍觀太多,,他不小心把球拋到一個女生頭上了,導致那個女生現(xiàn)在還無法原諒他,。
他記憶力明明很好,,卻一直記不住那個女生的名字,只記得外號叫“小湯圓”,。
費絡抱著球,,退到球場邊緣的花壇邊,無力地坐在花壇的瓷磚圍欄上,。
項燃毫不在意地坐在費絡面前的地板上,,明藍色的地膠在燈下反著微弱的光。
“什么陰影,?”項燃輕聲道,,縱然球場很嘈雜,沒人聽得見他們的聲音,,可他依舊下意識地降低聲音,。
費絡把玩著籃球,一言不發(fā),。
項燃從鼻中呼出氣,,搶過球,縱身躍起,,運球奔跑到三分線外,。
“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打球嗎?”
費絡聞聲抬頭,,有些呆滯地看著項燃,,他逆著光,周身熠熠生輝,。
籃球被項燃單手夾在腰間:“有的時候就覺得,,這球就像自己的負面情緒,投籃一次,,就少難過一次,,打完一場籃球,痛痛快快地大汗淋漓,,就什么都記不得了,。”
項燃擺了個投球的標準姿勢,,手臂帶起,,手腕用力,籃球飛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正中籃筐,。
球一彈一跳地出現(xiàn)在費絡面前,,被他雙手抱起,想了片刻又丟了回去,。
項燃接住球:“你聽那些球聲,像不像在宣泄,?”
不規(guī)律的,、亂糟糟的球聲,夾雜著吶喊聲,、吐槽聲,、歡呼聲……是人間的聲音,是少年的聲音,,是十七歲的聲音,。
費絡閉上眼睛,傾聽著這些屬于青春的聲音,,他的青春里,,從沒出現(xiàn)過的聲音。
項燃道:“有人剛剛失戀,,有人今天才告白成功,,有人夜里減肥,有人吃完夜宵,,有人正在擦淚,,有人剛剛笑起。
“世界嘛,,每刻都在變,,或許過去都有過灰黑色的經(jīng)歷,可現(xiàn)在,,你熬過去了,。
“老天爺曾讓你身處黑暗,不是為了讓你夜里回憶,,而是讓你擁抱更更明亮的光明,。”
聲聲入耳,。
費絡緊閉的眼簾之后是紅潤的眼眸,,他只聽到世界忽然傳來一陣不對勁的球聲。
項燃手疾眼快,,躍起來攔住飛向費絡的籃球,。
費絡睜開眼睛,看見項燃站在自己面前,。
費絡起身抽出項燃懷里的球,,站在靠近籃筐的地方,,輕輕一擲,輕松入籃,。
項燃抬起手拍了拍費絡的肩頭:“費老師蠻有天賦的嘛,,以后給你立一個籃球天才的人設,絕對迷倒萬千少女,?!?p> 項燃依舊忘不了,將來自己當星探,,發(fā)掘費絡當工具人,,阿呸,當明星的念頭,。
兩人半玩半專業(yè)地打了許久,,累得跌坐在海藍色地膠之上,如同置身于汪洋之中,。
項燃用手臂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偏頭問:“費老師,可以說說到底是什么陰影嗎,?怪好奇的,。”
費絡并非一個隨意傾倒苦水的人,,但此刻他卻十分信任項燃,,思慮片刻之后才緩緩開口:“十年前?!?p> 項燃神經(jīng)被刺激了一下,,十年前,為什么又是十年前,?
費絡接著說:“那時候我才十四歲……經(jīng)過這里,,就是那邊那個籃筐下?!?p> 費絡指著出口處第一個籃球架,。
“我看見一群人在打一個小孩,小孩求他們別打了別打了,,沒人聽,。拳頭、腳,、巴掌,,沒有一個停下來,有人提議用籃球,。
“小孩耳朵不好,,助聽器又被他們搶了,,聽不見任何聲音,但看見那個籃球沖他砸過來時,,他哭著抱著頭,,求饒,拼命求饒,,他自己聽不到自己的求饒聲,,但那些人比他還聾。
“小孩被砸出了血,,他們才匆忙散去,留他一個人,,在那個籃筐下哭,,哭著自己聽不見的聲音?!?p> 項燃總覺得這畫面有些熟悉,。
十年前整個南城同步開學,項燃剛剛?cè)バW報道,,小學老師正在講第一節(jié)課,,項海洋就來了。
項海洋開車就像在飛行,,不過幾分鐘就飛到了學校,,籃球場對面就是車道。
回想到這里,,項燃忽然叫起:“我記得,,我見過!”
費絡抬眼看著他,,湖藍色的眼睛有幾分慌亂,。
“你……見過?”費絡小心翼翼地詢問,。
項燃笑了一聲:“六歲時匆忙看過一眼,,記不清了,關于那天,,我只記得三個人,。”
纏綿中的何倩與徐晨,,以及一臉陰郁的項海洋,。
兩人沉默了半晌,項燃首先打破:“想不到咱倆還蠻幸運的,,起碼都在同一天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p> 費絡不置可否。
項燃道:“你當時怎么想的,?”
費絡低垂下眼眸,,修長的手指毫無目的地在地面畫圈:“你說,那時候我如果站出去幫那個小孩,,會不會好一點,?”
項燃搖搖頭:“不知道,世事難料,,不過如果是我,,無論如何我也會站出去的,假如我當時下了項海洋的車,,不僅會救了一個人,,還可以不用撞見不想看見的場面?!?p> 費絡眼角慢慢凝聚了一滴淚,,這滴淚緩緩落下去,砸疼了大地,。
他多希望,,那時候,真的有一個人站出來,,只說一句話也行,,那樣都能拯救一個人。
費絡不經(jīng)意地擦了淚:“走,,回去吧,。”
衛(wèi)生間就一間,,項燃先讓給了費絡,,費絡愛干凈,洗了半天還沒動靜,,項燃等不住就去了學校的公共浴室,。
項燃吹著口哨無憂無慮地走回教職工宿舍,此夜星星多,,他走得緩慢,。
回到教職工宿舍時,已經(jīng)是十點半了,,費絡房間的燈已經(jīng)關了,。
費絡的房間原先是何倩的房間,不過她很少回來,她最后一次睡在那間房時,,就是十年前出軌的那次,。
項燃扭開自己的臥室門,看見覆蓋住刀口的帆船掛鉤,,伸出手指摸了摸,。
03:26
迷迷糊糊被扭門聲驚醒的費絡看了一眼手機顯示的時間。
大半夜來扭門,,費絡寧愿相信是竊賊也不愿意相信是項燃,。
可偏偏開門進來的人就是項燃。
費絡正要開口問,,卻聽見項燃說:“項海洋你怎么又把燈關了,?”
這聲音,和在醫(yī)院里用電話偷聽項燃時的聲音,,一模一樣,。
項燃自然而然地打開了燈,費絡原本以為項燃是在夢游,,沒敢驚擾,想不到開燈之后才看見,,項燃睜著眼睛,,一切平常如普通人。
項燃坐在梳妝鏡前,,這是何老師的梳妝鏡,,費絡住進來后也沒丟,不過那些過期的化妝品都被他清理了,。
項燃蹙起眉頭:“我不是說過不許亂動我的化妝品嘛,!”
費絡呼了一口氣,試探道:“都要睡覺了還畫什么妝,?”
項燃沒好氣地“哦”了一聲,,爬到費絡的床上,鉆進夏涼被里,,乖乖閉上眼睛睡著了,。
費絡一直等到項燃呼吸平穩(wěn),才躡手躡腳地走下床,,關了燈,,自己去沙發(fā)上躺下。
沙發(fā)雖長,,卻也沒有兩米,,費絡蜷縮在沙發(fā)上,難受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