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王安果然在莊園門外等著,。
楚南雄與她一起趕往咸陽城時，王安早就派人去丞相府,、廷尉府,、國尉府請人了,。
等楚南雄到了將軍府，贏重,、王賁,、蒙毅、馮去疾四人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
五人在書房內(nèi)剛剛坐下,，王安就不冷不熱的道：“幾位大人既然有要事商議，安兒就不打擾了,。有什么事情支會一聲就行,，安兒就在外面候著。若再有那些不識趣的姑嫂婆子們非要闖進(jìn)來，有侍衛(wèi)軍伍在場,，定然要把她們交給老廷尉當(dāng)面處置,。”
臨走之時,，她還特意看了蒙毅一眼,。
蒙毅老臉一紅，就明白王安這話是沖著白氏,、祖兒來的,，急忙低下頭，既不敢去看她,、也不敢與王賁對視,。
等到室內(nèi)只剩下五人時,，王賁便率先開口笑道：“聽說,，昨日蒙夫人去了渭水莊園一趟，找楚公子去了,？”
蒙毅急忙解釋道：“拜望老太太,，與楚公子無關(guān)?！?p> 王賁打趣道：“聽說,，蒙夫人抓住楚公子不放，一連喝了好幾杯酒,？還拖著拽著要把楚公子帶到家里去,，一起調(diào)教調(diào)教祖兒？”
蒙毅臉色羞的通紅,，又要出言辯解,。
楚南雄忙說道：“幾個長輩開南雄的玩笑，當(dāng)不得真,。幾位,，之所以把你們請來，是有幾件事情要說,?！?p> 眾人一聽談到了正事，也就不再取笑了,。
楚南雄問道：“李信將軍已經(jīng)動身了嗎,？”
王賁點了點頭，“他昨日出了咸陽宮,，一路奔往巴蜀之地,，親自選了五萬新軍。今日又急忙趕到關(guān)中，選了五萬老軍,。只等眾軍收拾妥當(dāng),、相府撥下糧草，即刻便行,。最遲不會超過三天,。”
說著,，他便看向了馮去疾,。
馮去疾道：“糧草事項，昨日晚間已經(jīng)籌算完畢,。只是此次數(shù)目實在有些巨大,。六路大軍、同時進(jìn)發(fā),，每軍每路按三個月糧草發(fā)放,，這就要二百多萬石，須得從多個府庫里面調(diào)運(yùn),?！?p> 楚南雄道：“也不必如此，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先把李信大軍的糧草補(bǔ)齊,，讓他立刻東出。至于屯田大軍的糧草,，可分批運(yùn)往,。能在開春之前到達(dá)中原諸地，就不算晚,。趙佗軍的糧草可由巴蜀之地直接運(yùn)出,，不必經(jīng)過關(guān)中?！?p> 馮去疾道：“如此甚好,。至于趙地軍與蒙恬軍？”
楚南雄道：“大軍各處都有存糧,，他們自然會帶著輜重前行,，相府只需籌措好下一批糧草就好。這些都無妨,，今日要說的,，主要還是大軍屯田的事情?！?p> 楚南雄看了看王賁,，又看了看贏重,，“哪怕六軍不出，僅憑國庫現(xiàn)有的糧草,，也難以支撐到歲末,。五六月份會有夏收，但收成能有幾何,，不好說,。而且，這里還有另外一個原因,?！?p> 楚南雄在案幾上點了一下，接著說道：“大秦發(fā)展太快,，不到十年的時間里,，驟然吞并了中原五國，涌入咸陽城,、內(nèi)史之地的富戶,、百姓以及丁役，太多了,。人口暴漲,，可土地不會變。原來的關(guān)中平原,、巴郡蜀川，已經(jīng)養(yǎng)不活這么多人了,。就算現(xiàn)在裁軍減負(fù),、縮小敷出，田地和糧食還是不夠,，必須要屯田,。”
楚南雄手指輕輕一劃,，在桌案上劃出一個圓圈,，“只是在屯田時，有兩個問題需要注意,。第一個來自內(nèi)部,，軍營之中的許多將軍，大多都喜歡上場廝殺,。尤其是到了眼下,，山東只剩下一個齊國，這是建功立業(yè)的最大機(jī)遇,?！?p> 王賁微微頷首,，“士卒還好說，但中間也有不少想掙個爵位的,，將軍們肯定都不甘心于屯田,。”
楚南雄微笑道：“這個好解決,，按農(nóng)功進(jìn)爵即可,。王將軍可以與蒙將軍商量出一個界線，屯多少田,、種多少糧,，可得多少賞賜、進(jìn)多少爵位,。如此一來,，打仗屯田都能進(jìn)爵，那軍士自然樂意,，將軍也不會抵抗了,。”
王賁喜道：“這個法子好,?！?p> 蒙毅連連點頭，深表贊同,。
楚南雄接著道：“那第一個問題自然就解決了,。第二個，則是來自外部,。大軍東出,，不僅要肩負(fù)屯田重任、做前軍后勤,，更要穩(wěn)定局勢,、驅(qū)殺盜匪?！?p> 王賁道：“此份內(nèi)之事,，自然無需多言?！?p> 楚南雄看著他道：“將軍可曾想過,，有一種盜匪，不在山林間,，而在高門大院之間,。山林間的多是山賊土匪，但這一種卻是國賊,、民賊,?！?p> 王賁見他說的深沉，問道：“是豪強(qiáng)劣紳,？”
楚南雄點了點頭,，“自古以來，無論是廟堂之上改朝換代,、又或者政策國是推陳出新,，最受影響的是底層的百姓。但這些豪強(qiáng)劣紳,，多半不會受到牽連,。有些世族甚至仗著歷朝歷代積累下來的底蘊(yùn)，已經(jīng)成了左右一郡,、一路,，甚至是一國的寡頭巨摯。遠(yuǎn)的不說,，就說舊楚之地的昭,、景、屈三大王族,，以及項氏,、莊氏、黃氏,，說他們坐有大半個楚國也不為過,。秦兵南下時的楚國，已經(jīng)不是熊氏的楚國了,?！?p> 贏重愕然道：“能到這一步？”
楚南雄默默的嗯了一聲,。
贏重又問道：“山東諸國不至于如此吧？”
楚南雄呵呵道：“世人都覺得,，天下是大秦的天下,、中原是大秦的中原，其實不然,。在他們來看,，無論何人為王、何人稱主,，那些地始終都是他們家的,，地里的糧食也是他們家的，甚至就連住在那片土地上的百姓,、農(nóng)夫,，也是他們家的,。大王剿除了山東五國不假，但那些土地原本就不在王室手中,。真正的根基是世族,、是地主，不把這個根基清算掉,，殺再多的王子王孫也沒辦法,。”
眾人聽到這里,，都忍不住有些心悸,。他們隱約間感覺到楚南雄接下來要做的這件大手筆，是一件十分殘酷的事情,。
待書房內(nèi)沉寂片刻后,，蒙毅最早緩過神來，他看了看贏重,，說道：“做吧,，老廷尉。這事非你親去不可,。根基是爛的,，上頭的花開的再美，也決計不會長久,。說不定,，我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果子，到最后要被別人摘了去,?！?p> 老廷尉雖身負(fù)秦律之重，可他無論做什么事情,，向來以法度,、律例為基。若果真像楚南雄所說,，那到了中原之地,，少不了要大開殺戒。
說不定,，當(dāng)年義渠之地腰斬數(shù)百人,、發(fā)配近千人的滔天巨案，將會再次重演,。
饒是他經(jīng)歷了半生風(fēng)雨,，此時也忍不住微微顫抖，“南雄,，真要動手,？”
楚南雄異常堅定的點了點頭,，接著就面無表情的道：
“盜賊是為小賊，國賊才是大賊,。盜賊不過是偷些糧食,、錢財，聊以度日,。國賊卻要披著德高望重的皮,、穿著尊容富貴的衣，用百姓的脂膏做燭,、用百姓的頭骨做硯,，點一盞殺人放火的天燈、吃著不見骨頭的人肉,。王叔,，去做吧。等你大功告成之日,，就是位列三公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