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書下到齊國,,臨淄城中人人震恐,,當(dāng)即就有許多百姓舉家外逃。
臨淄背后是即墨,即墨背后是東海,。逃往即墨雖然能躲得了一時,,可終究逃不出秦軍的圍攻,,早晚還是免不了遭受戰(zhàn)火燒殺,。
于是,城中許多百姓在計較一番后,,紛紛向南逃竄,。
等到了莒城、徐州地界,,早有任囂軍攔著,。哪怕能越過任囂軍,又有泗水相阻,。況且屠睢大軍正在南部剿除楚寇,,那位可是個真正的殺神、人屠,。眾人就算能撐到吳越之地,,多半也會被歸為野人,、一并剿了,。
齊民見狀,便緊緊匯在一處,,折而向北趕去,。
等過了饒安,又聽說內(nèi)史騰率五萬大軍駐守在肥城,、桑丘,,阻斷了北上之路。
齊民哀嚎痛哭,、喊叫連天,,眼見沒法,只得各自為命,、四處逃竄,。或返回臨淄,、即墨,,或西出中原、散入各地,。一時之間,,百姓如蝗蟲、人命如草狗。
等到一月月末,,整片齊地早已是千里荒野,、死氣沉沉。土地大量閑置,、人口人丁銳減,,十座城池里有九座都成了空城。
齊國背靠一片東海,,面前是五路大軍,,無論如何,都可說得上是水泄不通,、插翅難逃了,。
臨淄的投降派在仔細(xì)商討幾天后,決定再次向李信表示誠意,,聯(lián)名置書,、備言投降之心。
李信見了書信,,依舊按照楚南雄所說回復(fù):要么田建昭告天下,、捧印獻(xiàn)國;要么朝臣搗毀齊祀,、帶兵獻(xiàn)城,;否則,秦軍必當(dāng)踏平東海,、一個不留,!
在此之前,王賁大軍終于到達(dá)馬陵,。隨后就在濮陽,、繁陽、平陽一帶屯田墾荒,。
三地既然以“陽”為名,,自然都是水草豐茂、地勢要緊之處,。而且,,因三地處于魏國、趙國,、齊國夾縫之地,,戰(zhàn)亂不止、民不聊生,,城外郊野已經(jīng)沒有多少村落了,。
王賁即刻命帳內(nèi)將領(lǐng)與王離一起,,駐守在馬陵。他親自帶著贏重,、蒙啟等人,,前往濮陽一帶,一面吩咐眾軍劃定界限,、墾荒屯田,;一面安撫躲在城內(nèi)的百姓:軍民各自安定、互不干擾,。
之后,,他便令暗哨、密探私下里打聽城中近況,。
自王賁大軍入駐以來,,幾座城池內(nèi)的百姓都在四處私傳:秦軍入關(guān),必當(dāng)血洗城池,、殺盡遺民?,F(xiàn)在正自四處奪糧、屯糧,,等糧草一旦籌集,,即刻就會動手。哪怕嘴上說軍民各安,、互不滋擾,,也只是騙人的鬼話。
一時之間,,魏地,、趙地一帶流言四起,,都說嬴政要一發(fā)算總賬了,。尤其是邯鄲城的百姓,因嬴政幼年時險些在此喪命,,更是危言聳聽,、惶惶不已。
贏重得知,,大為震怒,,與王賁立即入城,仔仔細(xì)細(xì)的巡查起來,。巡查到最后,,竟是郡守、郡丞等一干重吏,,伙同城內(nèi)舊國留存的世族豪門,,為了驅(qū)趕大軍離境,、以防權(quán)柄土地落入他人之手,竟四處散布謠言,、抹黑秦軍將士,。
贏重盛怒之下,咬牙切齒的道:“我大秦與山東各處有言在先,,‘軍民各安,、互不滋擾。皆按舊制,,十年不變,。’本是為了讓百姓休養(yǎng)生息,,到頭來,,竟成了這些封疆大吏與世族豪門斂權(quán)斂地的手段。若非南雄執(zhí)意要肅清根基,,只怕再過幾年,,我大秦的國基就要從這些人手里開始爛掉!王將軍,,老夫現(xiàn)在就要用律,,請帶兵助我!”
王賁陪他入城為的就是此事,,當(dāng)即調(diào)來重兵,,把守住四處城門,與贏重一一清算,。將那幾位挑唆動亂,、欲動國基的郡守、郡丞及一眾罪無可恕的府吏,、幕僚,,全都綁縛到市集廣場,當(dāng)眾腰斬,。
隨后又派兵沖入世族惡霸家中,,將參與主事及涉事極重的家主、幫兇拖到大街外,,當(dāng)著全城百姓的面,,分尸示眾。其余人等,,按涉事遠(yuǎn)近,,紛紛投入大牢,待論罪清楚后,,依律法處置,。
城內(nèi)百姓見秦軍大開殺戒,,只道傳言是真,且城門又有重兵把守,,個個驚恐疑懼,,緊縮家門、不敢外出,。
王賁為取信于民,,將歷年來被世族惡霸吞并的田產(chǎn)地契、糧草谷物全都搬出,,命郡府當(dāng)面交還于民,、官軍一分不要。
之后,,他便脫下盔甲,、捧出寶劍,與銅書鐵律一起,,吊在城門處,,對著大街高聲叫道:“我是三軍主帥、上將王賁,。今日在此處重申誓約,,‘軍民各安,互不干擾,?!形彝踬S盔甲寶劍為證,有我大秦銅書鐵律為證,!若違此誓,,城中任何百姓,皆可唾我王賁盔甲,、皆可唾我大秦律法,!”
等一番誓約說完,王賁只留下五千護(hù)衛(wèi)軍,,與贏重安撫百姓,。他自己則趕回大營,主持屯田,、剿匪事宜。
秦王政二十五年一年一日,、公元前二二二年新年歲首,,城內(nèi)的世族惡霸處置的差不多了,距離王賁立誓分糧也已經(jīng)過了一個多月,。
這一天,,自邯鄲,、濮陽、繁陽等數(shù)座城池中走出來許多百姓,。他們挑著扁擔(dān),、捧著水壺,來到王賁,、蒙啟等人所在的屯田大營,,將扁擔(dān)、水壺放在軍營鹿寨外,,滿滿的擺了幾里長,,留下一片又一片的竹簡,轉(zhuǎn)身回去了,。
王賁聽聞,,立刻趕到營外。近前一看,,扁擔(dān)里放著許多黑面團(tuán),、山野菜,偶爾還會有一兩只野雞,、野兔,;水壺里盛滿了稀米粥、碎肉羹,,偶爾還會有一兩壇濁酒,。
王賁大感詫異,急忙彎腰取出竹簡,,只見上面刻著歪歪扭扭的幾行字:亂世遺民,、舉步維艱。既沒有好酒,、也沒有好菜,,若是不嫌臟,吃些面團(tuán)稀粥,,也當(dāng)過年了,。諸位將軍,辛苦……
王賁壓根就沒看完,,在看到“辛苦”二字的一瞬間,,他的眼淚就再也止不住,如瀑布一般滔滔涌出,,嘩啦嘩啦的往下流,。他端起一碗稀米粥——米粥和面團(tuán)一樣泛著黑色,里面還夾雜著許多沙塵,、野菜根——就往嘴里灌,。
滾燙的眼淚撲嗒撲嗒落入米粥之中,,苦澀、咸堿,,他雖喝不出味道,,卻也知道這碗米粥,是他這輩子喝過的最為難喝的一次……
不過,,也是最為特別的一次,。
秦王政二十五年二月初,大地回春,、土解河開,,自函谷關(guān)向東:韓地鄭郊、魏地濮陽,、趙地邯鄲,,及三晉各處各郡的廣袤平原中,四處逃竄的流民終于可以安定下來,。
王賁大軍三十萬將士,,也開始或獨自屯田、或與民合力,,在這片久經(jīng)戰(zhàn)火卻依然散發(fā)出無窮生命力的土地上,,耕田、播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