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陵硯接那電話的第二天,海棠經(jīng)過一整夜的認(rèn)真思考,終于開了口跟陵硯說了自己的決定,。她說:“我很感謝你在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里給予我陪伴和關(guān)愛,,但我比你更清楚,這不意味著愛和責(zé)任,。我不希望你用這同情的眼神看我一輩子。往后你就放心走你自己的路吧,我一個人也可以走得很好,。”陵硯勸解著讓她不要太在意別人說什么,但也不強(qiáng)求海棠承認(rèn)做他的女朋友,,回家之事也就此作罷了,。
海棠說:“我那天在外面大概走了二十多公里,走得腳底像是被磨去了一層皮火辣辣地疼,,走得兩條腿都不像自己的了,。等我再想往回走的時候又迷了路,走得灰頭土臉才回了宿舍,。那一天,,走到哪兒,都覺得有人在嘲笑我不堪的過往,。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但總之就是什么都錯了?!?p> 海棠開始懷念起從前,,她大約才四五歲的模樣,左手牽著父親,,右手牽著母親,,一起在路上走著,路面上鋪滿了干枯的樹葉,,父母親一起開心地說著什么,,她淘氣地往樹葉上踩著,樹葉被踩碎,,發(fā)出清脆地響聲來,。如今想來,那大概便是幸福的聲音,。她懷念高中校園里那棵大樹,,不知道它是否蒼翠如初,不知道它有沒有為她的遭遇而傷心地掉落幾片葉子,。她也懷念起那些被自己親手燒成灰燼的那些書信,,那個眼神清澈的少年。還有那個走著走著莫名其妙就丟失了的小炎,,沒有他的日子,,再也沒有人可以這樣無話不說了。她往回憶里看去,,還有那個站在講臺上,,噴著口水的數(shù)學(xué)老師,還有那個向她索求了數(shù)年所謂真愛的男人……不知道他們那樣的人,,有朝一日會不會也這樣被釘在恥辱柱上,,生不如死,。不,他們不會,,他們?nèi)耘f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利用他人看不見的角度,利用自己最光輝的職位,,不起眼地做著人世間最惡的事,,將魔爪伸向一個又一個年輕的生命。
海棠有些失落地說道:“我對自己是失望的,,自始至終,,我都像個啞巴,沒有說出一句求救的話來,。我從心開始,,就是個啞的?!?p> 海棠說自己終于要放手了,,不再抓著生命中點(diǎn)點(diǎn)的光亮苦苦掙扎,也不再費(fèi)勁與那泥沼對抗,。
或許是受她的情緒感染,,我心情有些低落,我說:“你的故事讓我聽了很難受,,難怪我母親不讓我去上學(xué)了……”我還沒說完,,就聽得她輕輕地笑了一聲:“‘你的故事?’不,,這是你的故事才對,。”我有些不解:“我的,?”她像是對我更失望了:“到如今,,終于開始連自己都不認(rèn)識了嗎?”“不會吧,,我最近才從學(xué)校輟學(xué)回來啊,,你那故事都到研究生了。你說這是我的事情,,這也太詭異了吧?!蔽蚁胍矝]想立即開口反駁她,。口里雖這么說著,,我心底里卻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重新找了面鏡子照了又照,。反復(fù)辨認(rèn)著,這張臉確實(shí)不像十幾歲的孩子,。我使勁揉了揉眼睛揉了揉臉頰,,呆呆坐著,漸漸想起了自己將名字從海棠改成瑛子的事,,也想起了自己研二還沒讀完就休學(xué)回家的事,。這一切在腦子里浮現(xiàn)著,真得不能更真,,原來,,我竟真的把自己給忘記了,真是太荒唐了,。
鏡子里的聲音依然在窸窸窣窣地傳來,,我這回再看鏡子,卻只看到一個蒼白憔悴的面孔,,陌生得很,。那種如死水般的安靜,光是看一眼,,便已經(jīng)足以讓人窒息,。我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鏡子,,這個可憐的人兒,,從明天開始,終于要同那重重疊疊的昨日作別,,再不必費(fèi)力去演一個正常人了,。人間太苦,女孩兒們的夢想太難實(shí)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