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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有佳人

第二十七章 弄巧成拙

金陵有佳人 方絳 6921 2022-09-01 13:46:43

  自從昨日在婚宴上“大展拳腳”之后,,芝璐清晨醒來,站在院里,,看到灑在胳膊上溫暖明亮的日光時,,心里忽然感到一陣陣輕松。她覺得整個人是踏踏實實地踩在這片土地上的,,沒有負(fù)擔(dān),,沒有束縛。好像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了,,第一次有了那種愛誰誰,、管他呢的心情。以至于在昨夜方宿松與元氏得知今日張傅母與春杏要返宮的消息時,,如同驚天大雷降臨似的,。元氏哭哭啼啼地說著日后方家可如何在這京中立足啊,,這不妥妥的是給別人當(dāng)笑話看嗎的時候,,芝璐當(dāng)場便笑出了聲。

  當(dāng)闔府上下全都陷入在這一場陰霾之中時,,芝璐卻正挽著張傅母的胳膊,,言笑晏晏地送她們出府。一路上還對她們這段時間的照顧與教導(dǎo)表示感激涕零,,甚至達(dá)到了無以言表的程度,。最后張傅母與春杏在芝璐一路的絮絮叨叨中,一臉茫然地上了馬車,。

  送走這兩尊大佛之后,,芝璐高興地回到屋里,看著桌案上的宣紙,、墨團(tuán),、臨帖等等,心內(nèi)暗道:“終于可以不用練字啦,。而且跟蕭家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了,。”想起蕭律昨晚的話,芝璐猜測十有八九是放過自己了,,當(dāng)然,,或許人家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里!這是這么長時間以來,,最讓人身心愉快的消息了,!

  她美滋滋的立在書架旁,將很久以前未看完的坊間雜言翻了出來,,歪在炕上看書去了,。

  儲秀宮。

  “她當(dāng)真這樣說的,?”蕭妃斜靠在搭著一張猩紅百褶毛毯的軟榻上,,接過翠染遞過來的茶杯,垂眸撥動著茶葉,,看了看立在下首的張嬤嬤問道,。

  張嬤嬤點(diǎn)點(diǎn)頭,又說:“方小姐還特意讓奴婢轉(zhuǎn)達(dá)她對你的感激之情,,說謝謝娘娘的關(guān)愛與垂憐,,讓她這么快便得以痊愈。他日有機(jī)會定要當(dāng)面致謝,?!?p>  蕭妃聽了,嘴角微微一挑,,輕笑道:“倒是個要強(qiáng)的女子,,只怕她此刻正如元氏一般在府內(nèi)愁眉不展吧。放眼金陵這么多達(dá)官顯貴,,至今也沒有哪一家被皇室收回過恩寵呢,。”說著,,她帶著幾分不解地看向坐在一旁正默然喝茶的蕭律問道:“你確定這樣做,,代王那邊就能放下戒心?”

  蕭律垂著眼眸,,將杯蓋緩緩合上,,沉聲道:“如今方大人的官職被替,誰也不知道代王還有沒有后手,。我們現(xiàn)在與方家斷絕瓜葛,,是目前保全他們的唯一辦法?!?p>  蕭妃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嘆了一聲:“當(dāng)初是我草率了,,弄得如今這局面又復(fù)雜了些,方宿松此人為官公正不阿,,若出了什么事,,本宮心里也過意不去?!?p>  “只要不再節(jié)外生枝,,想來也是無妨的?!?p>  “哎,,對了?!笔掑袷窍肫鹗裁此频?,用視線掃了兩人幾眼,問道:“聽說昨日,,方家小姐在婚宴上壓了蟬兒一頭,?”

  張嬤嬤見蕭律沉默著沒接話,忙上前一步道:“是的,,娘娘,。”

  蕭妃蹙了蹙眉,,半信半疑地問道:“她一個連字都寫不全的姑娘,,怎的能壓得了郡主?你不是說她成天只想著研究菜譜嗎,?”

  “什么菜譜,?”

  蕭律的忽然插言,讓上下兩個人都愣了愣,。張嬤嬤連忙側(cè)身福了福,,道:“呃,,奴婢在府里確實見她寫過菜譜,,好像寫的什么雞翅還是雞腿來著?春杏也撞見過幾次,,她親自下小廚房做吃食,。而且奴婢跟官學(xué)里的衛(wèi)學(xué)師早些年頗有些交情,從她嘴里得知,,方小姐在秋雅閣可是一項拿得出手的功課都沒有,。”

  “那如此才疏學(xué)淺之人,,昨夜做的是什么詩令???可還記得?”

  “記得,?!睆垕邒邠P(yáng)聲將雪的詩令念了出來。

  蕭妃靜靜聽完,,心里一震,,直接坐直了身子:“這氣魄....一般女子可做不出這樣的詩啊,!你確定這是她當(dāng)場做出來的,?”

  張嬤嬤點(diǎn)點(diǎn)頭。

  “齊元呢,?”

  蕭律的突然出聲,,將蕭貴妃拉回了現(xiàn)實。她抿了抿嘴,,瞧了一眼他的神色,,斟酌著開口:“昨兒在尚英堂,他與榮哥兒不知鬧了什么口角,,兩人互相推搡了幾下,。回來后就一直悶悶不樂,,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呢,。”

  蕭律聽罷,,一時并未搭言,。只是起身在書案前走了幾步,看不出情緒,。忽見他拿起筆在紙上唰唰寫了什么,,然后遞給了蕭妃:“告訴齊元,讓他別把時間和精力浪費(fèi)在不值得的人事上,。君子六藝,,萬不可懈怠一日,?!毖援?,欲擱筆時,,視線忽然被書案角落里的一方白色錦帕吸引了過去,。

  “這是方芝璐的那條,?”他指指錦帕,,側(cè)身問道,。

  蕭妃瞟了一眼錦帕,,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過信箋,,低頭看去,。

  “我走了?!?p>  蕭妃看著紙上剛勁的字體,喃喃念道:“善戰(zhàn)者,,先為不可勝,,再待敵之可勝?!钡人腿惶ы瑑π銓m早已不見了他的身影,。

  “公子,,潤州州府已查清煞年余黨的動向,,御史臺派人來問,,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笔捖蓜傄荒_跨出宮門,,衛(wèi)南便匆匆趕至身前說道,。

  蕭律徑直向馬車走去,并注意到了一名侯在一旁的士兵,。他一面打簾上車,,一面沉聲道:“現(xiàn)在就出發(fā)?!?p>  去往御史臺的路上,蕭律在車內(nèi)問道:“衛(wèi)斯恢復(fù)的怎么樣了,?”

  “差不多了,,昨日還在暗閣跟衛(wèi)風(fēng)他們較勁呢,?!毙l(wèi)南笑道。

  蕭律像想起什么似的,,看他一眼,,道:“李成儒呢?還跑嗎,?”

  “自從被衛(wèi)風(fēng)他們抓回來幾次后,,就老實多了。這兩天聽說正鬧著要跟暗衛(wèi)們習(xí)武呢,?!?p>  “隨他去吧。等會讓衛(wèi)斯多帶幾個人隨我一同去潤州,,事情了結(jié)后,,估計還得轉(zhuǎn)道揚(yáng)州。京中的這些事,,就交給你了,,一旦有什么異動,記得及時通知我,。”

  “是,。”衛(wèi)南頓了頓,,略微想了想,,又道:“可若還去揚(yáng)州,,只怕要趕不上上林苑春獵了。”

  “無妨,?!?p>  而在代王府的書房外,,一名護(hù)衛(wèi)匆匆穿過垂花門,,行至?xí)块T外,,他聲線焦急:“王爺,!急報!”

  “進(jìn),?!钡统恋穆曇粼谠谖輧?nèi)響起。

  護(hù)衛(wèi)推門而進(jìn),,迅速掩上房門后,,看了眼屋內(nèi)的兩人,,壓低著聲音道:“御史臺傳來消息,,蕭律已領(lǐng)兵前往潤州捉拿鬼煞閣余黨,。”

  “知道了,,出去,。”代王立在案后,,身著一襲雍容華貴的錦袍,握著筆,,淡淡道。

  馮元天待護(hù)衛(wèi)將房門掩后好,,轉(zhuǎn)身望著上面一臉云淡風(fēng)輕的代王,神色有些惴惴不安:“王爺,,此時在潤州的可是鬼煞閣的二把手王淵,咱們的事,,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蕭律帶兵前去,,若他們被擒,恐怕我們這邊的形勢會十分嚴(yán)峻,?!?p>  代王沒有說話,只是垂著頭,,在宣紙上慢慢地收尾了最后兩筆,。

  馮元天躊躇了一會兒,,又道:“王爺,不如我們搶先一步過去,,以免他們到時候供出我們,?!?p>  代王將筆擱下,滿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杰作,,挑了挑嘴角,,緩緩道:“你是有十足的把握將他們盡數(shù)滅口?還是說有萬分的把握趕在蕭律之前將他們滅口,,并全身而退不被發(fā)現(xiàn),?”

  馮元天一聽,想起在紅樹林刺殺一事的失敗,,心中更是焦躁不安,。若自己被供出來,那馮家上下可全都完了,。他掃了一眼代王,,嘴唇一開一合,囁嚅著想說些什么,。代王瞥他一眼,,淡淡笑道:“馮大人就放心吧。本王早已派人在潤州設(shè)下埋伏,,待蕭律一到潤州,,他們將協(xié)助王淵一同將蕭律等人拿下。兩方聯(lián)手定當(dāng)能將蕭律反殺個措手不及,?!痹捯魟偮洌盟葡肫鹆耸裁?,立即又朝馮元天說道:“你回去之后即刻修書一封,,命他得手之后,將王淵等人也盡數(shù)滅口,,不必再留一人,?!?p>  馮元天聽他如此說,鬼煞閣一滅,,便無人知曉自己所做之事,。當(dāng)下心感頗安,如是看到希望一般,,笑贊道:“一石二鳥,,王爺當(dāng)真是好計謀!”

  代王繞出書案,,走到一旁,,斟了一杯茶,問道:“蕭律將張嬤嬤遣回宮中,,這事你怎么看,?”

  馮元天面帶疑惑,略一沉吟,,便道:“他如此大張旗鼓,,當(dāng)眾不給方家顏面,,莫不是在做戲吧,?”

  “曹敬倒是說當(dāng)晚不像是做戲。況且依本王以往對他的了解,,蕭律可是個不屑于逢場作戲的人,。”代王望著杯里的茶水,,神色若有所思,。

  馮元天上前一步,又道:“既如此,,難道那方宿松真的沒有歸于梁王一方,?我與他共事多年,他確實不像是左右逢源之人,?!?p>  “是與不是有何重要?如今這局勢,,你我是萬不可存有任何一絲僥幸心理,,否則等待我們的,你可知是什么,?”

  立在下首的馮元天,,看著將自己上上下下掃了一遍,目光冰冷,,眼底透著幾分狠戾的代王,,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道:“那微臣找個由頭打發(fā)了去?”

  .....

  沈府朱紅色大門前,,停著一匹馬和一輛馬車,。沈婉兒梳著高高的發(fā)髻,身著一襲淺紅色騎射裝從臺階上跑下來,。她看了一眼馬車旁,,阿寶騎著的常勝,將車簾子一撩,,朝里面揚(yáng)聲道:“不是說去騎馬嘛,,你這帶著常勝,還坐什么馬車???”

  “到了馬場再騎,”芝璐在里面笑著朝她努努嘴:“上車,!快點(diǎn),!”

  她才不會告訴她自己是因為城內(nèi)街道人多不敢騎才讓阿寶帶著常勝的。芝璐看著沈婉兒一身利落的裝束,,打簾鉆了進(jìn)來,,笑著往旁邊讓了讓,道:“今日打扮的這么齊整,,莫不是真要與我賽上一賽,?”

  沈婉兒一屁股坐下,理了理衣衫下擺,,斜睨她一眼:“沒有彩頭,,白贏一場有何意思?”

  芝璐聽她口氣不小,,睜了一雙圓潤的杏眼,,咧嘴一笑:“你怎知你會贏?要彩頭還不簡單,,咱們以十兩銀子為注,,誰輸誰給。怎么樣,?”

  沈婉兒笑看她一眼,,淡定自若地接言道:“再加今晚豐樂樓的一頓美味佳肴?!?p>  兩人相視一笑,,一個比一個胸有成竹,擊掌而定,。

  不過片刻功夫,,馬車便到了西苑馬場門口,。夏苑監(jiān)帶著兩個小廝急急迎出來,接過馬車韁繩,,拉到一旁拴好,,而后又有人將大花牽了出來。

  正午的日光傾灑在整個西苑馬場,,遠(yuǎn)處是一片片被山徑里的徐徐微風(fēng)拂動的翠綠枝丫,。已有幾伙人騎著駿馬在西苑的小樹林馳騁,驚擾起的一群群鳥雀,,正往遠(yuǎn)處而飛,。兩個姑娘捏著馬鞭,一手牽著駿馬的韁繩,,踩著馬靴,,并肩立在草場邊。

  她們互相看一眼,,然后同一時間,,利落的翻身上馬,一甩馬鞭,,駿馬長嘶,,轉(zhuǎn)瞬便沖了出去。芝璐一身鈦白色束身騎射裝,,踩著棕色皮靴,,夾著馬肚,向著前方那一抹淺紅色追去,。

  整個草場遼闊無垠,依稀有其他一些公子小姐們騎著駿馬,,說說笑笑地在悠閑踱著步子,。兩人一前一后從他們身邊一躍而過,風(fēng)中傳來他們驚詫的聲音:“你看,,她們倆又來了,!”

  “聽說去年還摔了一跤,這才過了多久,,又跑了,!”

  “不要命唄!你看看她們倆哪里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隨即一竄竄銀鈴般的笑聲消失在耳后,。

  “駕!”芝璐聽罷,,心里不生氣,,反倒生出一種莫名暢快的喜悅感,!自從上次在馬場被慕容復(fù)教導(dǎo)過后,她不知怎得竟愛上了騎馬,。一連幾日,,只要得閑,便會和婉兒在這兒跑馬,。婉兒甚至一度在她耳邊說過好幾次,,感覺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那般快活瀟灑的日子!而且,,芝璐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騎術(shù)正以突飛猛進(jìn)的速度在精進(jìn),,不然,她今日怎敢與之較量,。

  “駕,!駕!”常勝一個飛躍,,便將大花甩在身后一米遠(yuǎn)了,,芝璐握著韁繩,回頭笑道:“先走一步,!”

  婉兒瞪她一眼,,高高舉起馬鞭抽在大花的屁股上,大喊道:“駕,!”

  芝璐笑著回頭,,一扯韁繩,暗自提速,。望著前方開闊的草場,,感受著臉頰上,耳邊的勁風(fēng),,芝璐如同在溪流中的魚兒一般悠然自得,。她沒想到,自己來到古代這么久了,,第一樣學(xué)會的不是毛筆字,,反而是騎馬,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兒,。她想,,這多少得歸功于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吧。比起天賦,,她更愿意相信是來自這具身體的肌肉記憶,。

  一場賽馬結(jié)束后,在返程的馬車?yán)铮谥ヨ葱θ菘赊涞淖⒁曄?,沈婉兒撅著嘴一臉不服氣的吩咐了阿寶:“去豐樂樓,!”隨后兩人在豐樂樓胡吃海喝了一頓,臨走時,,芝璐還不客氣地打包了四份油炸雞,。在沈婉兒的低聲咒罵中,笑著將她送回了沈府,。

  馬車離開沈府,,徑直往前行了一段,轉(zhuǎn)過一道街巷,,隨即停在了小南門,。她撩開車簾,朝外招招手,,揚(yáng)聲道:“阿寶,。”阿寶聞聲,,調(diào)轉(zhuǎn)馬頭,,踱到窗外。她提出一份炸雞遞給阿寶,,悄聲囑咐道:“時辰還早,,你將這份送去榆園,看看她們怎么樣了,?!卑毥舆^,隨即領(lǐng)命而去,。

  待阿寶走后,,芝璐便高聲吩咐外面馬車上的護(hù)院啟程回府。

  進(jìn)了府,,芝璐吩咐管事的將一份炸雞送去了松柏閣,,蘭溪提著剩下的兩份跟在芝璐身后,兩人一同往沁芳閣而去,。

  “又去跑馬了?這么晚了,,小心被你父親知道,,又是一頓數(shù)落?!痹仙碇灰u素凈寬松的家居襦裙,,與趙姨娘坐在炕上正說著話,抬眼一見芝璐一身騎射裝,帶著蘭溪掀簾踏進(jìn)屋內(nèi)來,,便笑著說道,。

  芝璐瞧她一眼,元氏的腹部已逐漸隆起似小山丘了,。她高興一笑,,一面跟下了炕的趙姨娘頜首示意,一面道:“下午跟婉兒在西苑玩了會兒,,然后剛剛在豐樂樓用了晚飯,。母親,這是酒樓最近推出的新菜,,我這不帶了幾份回來,,給你們嘗嘗?!闭f著,,蘭溪已乖覺地將一份炸雞擺在炕案上攤開了來。

  頓時,,一陣香氣隨著裊裊熱氣蔓延了整間屋子,。

  元氏看了看金黃黃的炸雞,又看了看芝璐,,輕笑道:“這是什么菜,!就一整只光禿禿的雞怎么吃呀?”

  芝璐莞爾一笑,,伸出胳膊,,一下子就扯下了一只雞腿,遞到元氏面前:“就這樣吃,,母親嘗嘗,,味道真的不錯?!?p>  元氏將信將疑地伸手接過:“聞著倒是挺香的,。”一旁的趙姨娘見狀,,略有擔(dān)憂地道:“我見這雞似是油炸的,,夫人懷著身子,不知能不能吃呢,?”

  芝璐笑著擺擺手,,語氣輕快:“偶爾吃點(diǎn),無妨的,?!?p>  元氏張嘴咬了一口,頓時微睜了雙眼,驚嘆道:“真的不錯哎,,這雞肉酥脆又滑嫩,。我還沒見過雞還有這種做法呢。雖是油炸,,肉卻不柴,。佩琴,你也來嘗嘗,!”說著,,便朝趙姨娘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過來一起吃,。

  趙姨娘笑看著她們倆,,一面斟茶水一面道:“好吃夫人便多用些吧。這幾日,,總說沒有胃口,。今日璐姐兒也是有心了,還特地跑到酒樓給你換換口味,?!毖援叄瑢⒁槐杷钣谠厦媲?。

  芝璐見她一襲寶藍(lán)色掐絲褙子,,發(fā)上插著一支白玉如意簪,耳上墜著的是一對小巧剔透的翡翠玉石珠,。雖然不是很富貴華麗,,但比起挺著孕肚穿著寬松襦裙的元氏來說,倒還算精致,。

  她轉(zhuǎn)身走到銅盆前凈了手,,又拿來一副碗筷,立在案邊,,細(xì)細(xì)將炸雞的骨肉分離開,,一眨眼的功夫,清香四溢的雞肉便盛滿了一小碗,,動作麻利又迅速,。

  “姨娘真是周到,改日我也要跟著學(xué)學(xué)怎么服侍母親才是,,不至于老被數(shù)落說毛手毛腳,。”芝璐站在一旁,,看著她的動作,笑贊著道。

  趙姨娘抬眼看她一眼,,又低下頭一邊鼓弄一邊笑道:“璐姐兒可別笑話我了,,我這哪稱得上周到呀。夫人現(xiàn)在身子重,,最忌勞心勞力?,F(xiàn)下整個沁芳閣又都是劉媽媽一人照料,分身乏術(shù)的,。我無非是做點(diǎn)力所能及的事兒,,給大伙兒分擔(dān)分擔(dān)些罷了?!?p>  一席話,,說的有理有面,又謙虛又不搶功,。還說不周到,?只怕沁芳閣上下都要感謝她呢。

  “佩琴確實是最會體貼人的,,你父親昨日還說有她在我身邊,,他也放心不少呢?!痹蠐崃藫岫亲?,上下瞧了芝璐一眼,笑道:“你這一身裝扮還不去換了來,,風(fēng)塵仆仆的,,快去洗洗?!?p>  芝璐側(cè)側(cè)身,,讓出身后的蘭溪,道:“我這還有一份油炸雞,,帶給三妹妹的,,我先送去麗香院再回去換吧?!?p>  趙姨娘一聽,,頗感意外,給芝棠帶東西,,這方芝璐可是頭一遭啊,。以往她都不愿與芝棠說話的,如今怎么一下子就變得親和姊妹了,?她斂了斂神色,,忙笑道:“不如等會兒我順道帶回去,,璐姐兒累一天了,還是早些休息吧,?!?p>  “母親好不容易有了胃口,姨娘還是再陪陪她吧,。這個冷了就不好吃了,,我先送去,也順道看看她,?!闭f著跟元氏福了福身子,轉(zhuǎn)身帶著蘭溪就出去了,。

  麗香院的正屋熄著燈,,漆黑一片。而西廂的小書房倒是閃著燭光,。這是她第一次來麗香院,,四下打量了幾眼,便跟著丫鬟的指引,,進(jìn)了小書房,。

  此刻,方芝棠正在燭臺下,,埋著頭伏在案邊寫著什么,。芝璐悄然靠過去,垂眸一看,,都是一些詩詞歌賦,,一張張的,字跡工整,,擺在案上,。

  “三妹妹寫字呢?”

  “啊,,”芝棠一驚,,捏著筆,挺直了背脊,。她歪頭一看,,訝然道:“姐姐!你,,你怎么來了,。”

  她責(zé)怪似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小丫頭:“怎么姐姐來了也不知會一聲,?!?p>  “是我不讓她出聲的,。這不是給你帶了一份豐樂樓的新菜嘛,特地送來給你嘗嘗,?!闭f著示意蘭溪提上來。

  芝璐伸手將桌上較為凌亂的字帖理出一個小地方,,蘭溪將炸雞解開油紙,笑道:“三小姐嘗嘗吧,,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芝棠看著這只雞,,神色有些無從下手,。芝璐了然,扯下一只雞腿遞給她:“就這樣吃吧,,自己家里,,隨意點(diǎn)?!?p>  芝棠接過細(xì)咬了一口,,緩緩嚼了嚼,始料未及地輕呼道:“好香,!”

  “好吃吧,?”芝璐抱著肩,滿面笑容的望著她,。

  芝棠迅速點(diǎn)點(diǎn)頭,,笑得兩只漆黑的大眼瞇成一條彎彎的月牙:“好吃!謝謝姐姐,?!?p>  “好吃,下次我再給你帶,?!敝ヨ纯粗黜X的模樣,心內(nèi)不禁泛起陣陣柔軟之感,。她寵溺地笑著拍拍她的肩,,示意讓她多吃點(diǎn)。忽然目光一掃,,被案上一張寫滿了字的紙張吸引了過去:“咦,,這寫的是...?”

  “是姐姐上次做的那首雪的詩令,!我竟不知姐姐一直以來才華如此深藏,,自那日得知姐姐做了這首詩,,心下敬佩萬分。無事時便自顧自抄寫了幾張,,姐姐不介意吧,。”芝棠仰著小臉,,眼神里是掩飾不住的崇拜,。

  芝璐聽了,一下愣住,。隨即頗感尷尬,,內(nèi)里心虛的移開了目光:“這有什么好的。三妹妹謬贊了,,真是謬贊了,!”說著,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她扯了個雞腿啃起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芝棠又翻出一張,,繞到芝璐面前,雀躍地遞給她看:“你看看,,姐姐這都算寫得不好,,那怎樣才算好的了?這幾日,,官學(xué)里四處都在討論你寫的詩令,,夏月閣的徐學(xué)師還在課上贊了你。你不知道,,劉家的高家的那幾位小姐私下里多羨慕我有一個才華橫溢的姐姐,,還囑咐我回來讓你多做幾首呢!”

  “???!”芝璐驚呼,,一張嘴,,雞翅便掉在了地上。完了完了,,這是鬧成什么樣了,?芝璐記得那晚她特地選了兩首不算很高調(diào)的詩去做詩令的,為的就是盡量避免出現(xiàn)這種弄巧成拙,,名不副實的局面,。這幾日忙著偷閑跑馬,,竟不知官學(xué)里已經(jīng)傳出這樣的風(fēng)聲了。還才華橫溢,?芝璐覺得現(xiàn)下應(yīng)該是麻煩橫溢了還差不多,!

  她斂斂神色,扯開嘴,,哈哈一笑道:“今日跑了一日的馬,,腰酸背痛的,我先回房了啊,,三妹妹早些休息吧,。”

  主仆兩人一前一后頭也不回地邁出了麗香院,,蘭溪小步跟在后面,聽著前頭,,她懊惱地聲音傳來:“明日差人去官學(xué)告假幾日吧,,就說我不舒服,在家養(yǎng)病呢,?!?p>  蘭溪撩起裙擺,踏上臺階,,小跑地跟在芝璐后面,,疑道:“怎么了這是?大家伙稱贊小姐的學(xué)識,,咱們應(yīng)該高興才對呀,。好好的怎么想著告假了?!?p>  “學(xué)識,!什么學(xué)識呀!那都是我書上看來的,!”芝璐沒好氣地繞過垂花門,,疾步往蘭亭院走去。

  “所以老爺說得對呀,,多看書多寫字還是有好處的,,奴婢也覺得小姐最近的功課進(jìn)益的特別快。要不,,咱們還去二公子的書齋里多拿幾本書來吧,。”

  前面的方芝璐一聽,,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一時被她噎得竟沒了言語,,腳下的步子越發(fā)快了。

  她現(xiàn)在只想蒙頭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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