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紳兒這一嗓子嚎出來,,轉(zhuǎn)瞬變成了眾矢之的,。
一名臉上貼著一塊膏藥,絮著小胡子,,手持一把紙扇的大叔,,緩緩起身。
“小姑娘,,你是何人,?難道是你用各門派,各山莊的聯(lián)絡(luò)暗記引我們來此的么,?今日眾位英雄齊聚于此,,有什么指教便直說出來吧?!?p> 陳紳兒一愣,。
“你又是何人,?什么聯(lián)絡(luò)暗記?”
“小姑娘,,既然篡了這樣一個局,,怎么連‘千島醫(yī)圣’都不認識?”一旁一位身材魁梧,,剃著光頭的壯漢皺眉問道,。
“千島醫(yī)圣?”陳紳兒有些云里霧里,,這名號并未在蕭嵐譜中見過,,所以并不識得。扭頭看了看寧宇,,陳紳兒不知道該如何接茬。
“各位英雄,,請莫誤會,,這位姑娘乃是本客棧主管,并非你們口中的篡局之人,?!睂幱钸b施一禮,緩緩開口道,。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狐疑地打量起這對年輕的男女,,看樣子也不像是江湖中人,,于是便再次自顧自喝起茶來??吹贸?,這些人分屬不同的勢力,彼此間也保持著十足的戒心,,兵器都放在手邊,。
“喂,你們……”陳紳兒剛想發(fā)飆,,被寧宇扯了扯衣袖,,這才把話憋了回去。
寧宇使了個眼色,,陳紳兒會意,,兩人來到房間里。
“你干嘛不讓我說話,?”陳紳兒瞪眼問道,。
“你亂說什么話,?看不出來么,這些人是江湖中人,,看來有人用他們的暗記把他們引到了這里,,所以才會出現(xiàn)如今的場面?!睂幱畎櫭嫉?。
“什么暗記?”
“我也不是很清楚,,在一些野記雜文上讀到過,,好像江湖上,各門各派,,都有自己獨特的一種暗記,,可能是某種圖案,或者某件信物,。這些便是他們暗中聯(lián)絡(luò)用的暗號,。從那千島醫(yī)圣的話來推測,應(yīng)該是有人用各門各派的聯(lián)絡(luò)暗記,,讓他們齊聚到這里,,只是來此之前,他們彼此也不知情,,還都以為是本方人馬的召集呢,。看來是有人別有用心,,把這些人篡到了一起,,至于有何目的,現(xiàn)在尚未可知,,不過此時,,這些來自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人物,,紛紛齊聚在這連東港,,想必一定與那件事有關(guān)。你就不要去裹亂了,,萬一鬧出了誤會,,你以為憑你‘摘星樓’的牌子,鎮(zhèn)得住這幫江湖草莽么,?”寧宇正色道,。
“這幫人里,沒有什么扎手的人物啊,,蕭嵐譜中都沒提及過,,想必都不是什么太厲害的角色,,怕什么?”陳紳兒坐下,,喝了口茶,,不屑道。
“蕭嵐譜,?我求求你了,,誠然蕭嵐譜上記載了當世蕭嵐國的眾多武林高手不假,可這些人同樓下的這批人根本就是兩回事,。遠的不說,,就說最近突然排入了內(nèi)譜第一的‘莫問’吧。他的描述僅僅是這么一個名字而已,。就是警告天下人,,對此人不要有過多疑問。雖然極少人能推斷出他的身份就是三十年前曾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莫無問,??涩F(xiàn)在的身份,乃是皇帝陛下身邊近侍韓進韓公公,。就連摘星樓都不敢真正明言他的身份,說明什么,,說明此人不想暴露真實身份,。排名第二的是被譽為天下玄門正宗的千山天機觀的觀主,道號玄晧真人的玄靈子,。第三的就是你們摘星樓的蕭美華,,華姨娘。你告訴告訴我,,這些人中,,一個為朝廷辦事,一個是方外高人,,還有一個說白了就是慧文姨娘的貼身保鏢,,要算上這深層背景,也和朝廷離不開干系,。哪里還算得上什么江湖中人了,,所以蕭嵐譜壓根兒和這江湖就沒太大關(guān)系?!?p> “有沒有關(guān)系的,,不也說明這些家伙們不入流么?!标惣潈阂黄沧觳恍嫉?。
“膚淺,。你可知他們?nèi)绾纬蔀楫斒莱擅呤值模磕囊粋€不曾在這江湖中血里雨里的滾過一遭,?你又怎知這樓下無能人異士,?難道你忘了那兀術(shù)狼?他非蕭嵐國人,,所以名不見經(jīng)傳,,可他的本事,你覺得可比蕭嵐譜上有名高手差了,?”寧宇教訓(xùn)道,。
“這……”陳紳兒有些明白了。
“自古人杰出江湖,,為何稱之為江湖,?便是指這天下人才如過江之鯽,逆流之鱗,。雖說大多數(shù)最終沉于這江底,,但不乏代有那躍出江湖之名宿,要么入得廟堂,,受朝廷重用,,雖說舊時王謝堂前燕,卻也不復(fù)尋常百姓家,。要么則潛于湖淵,,笑傲著乾坤寰宇,各有所得,。但無一例外,,所有人都對這江湖抱有敬畏之心。你今雖武功高強,,可比之這些前輩高人如何,?豈敢藐視這江湖群雄?”寧宇搖頭道,,教訓(xùn)的倒是不客氣,。
“什么群雄?江湖上敗類不也比比皆是,?蕭嵐內(nèi)譜第四,,‘飛賊’單亦如。乃天下第一賊,,偷金銀珠寶便不提了,,偷香竊玉更是令人發(fā)指,上月還在林浦山,,慈心庵中犯下大案,,奸污出家道姑十余人,。按你所說,他不入廟堂,,不居深淵,,是正兒八百的江湖人了。就這等人渣,,世人見者必殺,,難不成還讓我存著什么敬畏之心?”陳紳兒不得不承認寧宇的話有道理,,可她就不喜歡被教訓(xùn),,所以強詞奪理爭辯著。
寧宇緩緩轉(zhuǎn)過頭,,盯著陳紳兒,,略微猶豫,還是開了口,。
“依你所言,,我想問問,如今世上,,你最敬佩者是何人,?”
“自然是華姨娘?!标惣潈翰患偎妓鞯?。
“哦……那你是否聽聞過‘金鏢案’?”寧宇幽幽道,。
“自然聽說過,十三年前,,‘四海鏢局’乃是天下第一鏢局,。分局遍布蕭嵐國各地,總鏢頭王金南乃是天下有名的高手,,托付四海鏢局的鏢,,無有一失,可委托費用也是天價,,所以世人將四海鏢局托運的鏢稱為‘金鏢’,。但一夜間滿門被屠,無論老幼,,至今未找到兇手,,乃天下一大懸案。你問這事兒是何意,?”陳紳兒不解問道,。
寧宇深深看了陳紳兒一眼,,沒再開口。
“喂,,你……”突然,,陳紳兒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摘星樓正是崛起于十三年前,。而現(xiàn)下蕭嵐國的貨運生意,,也正是暗中由摘星樓掌控,難道……這屠盡人滿門老幼的兇手是……
見陳紳兒仿佛猜到了什么,,寧宇才再次幽幽開口,。
“江湖,便是如此的地方,,你在江中,,湖內(nèi),便須知曉順流逆流,,順流是道義,,逆流便是與天下為敵。難道你就不好奇,,為何華姨娘甘心為摘星樓賣命,?如今你口中的譜上名人,只要不屬這‘江湖’內(nèi)的,。哪個沒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哪個不曾有過逆流之意,逆流之舉,?可結(jié)果呢,?饒是莫無問這種傳說中的人物,不也淪為了朝廷的鷹犬,,究竟為何,?便是怕被‘淹死’罷了?!睂幱畹?。
陳紳兒皺著眉,咀嚼著這番話,?;叵肫甬斈觋愇褰套约河斡緯r候的話。
“丫頭啊,,你天生水性好,,但切忌不要輕易下水。這水啊,乃是天下最柔軟之物,,亦是天下最兇歷之物,。任你水性再好,游得過江河湖泊,,卻游不過那無邊的大海,。沒有人能凌駕于這江湖之上,不被淹死,,也會被累死,。”
雖然此江湖非彼江湖,,但是陳紳兒仿佛感悟到了什么,。
呆呆的看著寧宇,也不知道這深居寧王府的小公子,,不入廟堂,,未涉江湖,怎么將這些事兒,,看得如此透徹,。
見陳紳兒一言不發(fā)了,寧宇倒是笑了笑,。
“怎么,?怕了?”
“切,,我有什么可怕的,。早晚有一天,我非要到這江湖中游上那么一游不可,?!标惣潈浩沧斓溃@本就是她的一個心愿,。
緩緩上前一步,,來到寧宇的身旁,默默打量著樓下的這群人,,有種錯覺,,仿佛置身于岸上,,觀水中之魚蝦,。
“你水性如何?”陳紳兒突然開口,,雖是向?qū)幱畎l(fā)問,,卻沒有去看寧宇。
寧宇一愣,笑了笑,。
“旱獐子,,我真定人天生不諳水性?!?p> “來日可敢陪我一起游上那么一遭,?”陳紳兒的語氣很平淡。
“有何不敢,?”
“不怕淹死,?”
“淹死的都是會水的,怕水之人,,自可呆在船上,。”寧宇聳了聳肩,。
“船翻了又當如何,?”陳紳兒嘴角微翹。
短暫沉默后,,寧宇笑道,。
“……自然是,誰拉我去游江湖的,,誰負責撈,。”
陳紳兒突然笑得很甜,,很開心,,她轉(zhuǎn)過頭,默默地盯著寧宇的側(cè)臉,。
“那,,幫我好好完成這次任務(wù),我們江湖見,?!闭f著,陳紳兒轉(zhuǎn)身回房,,隨樓下的魚蝦們折騰去,,因為有人,站在船上,,替自己盯著呢,。
寧宇獨自站在樓上,細細回味著剛才陳紳兒的話語,,笑容一如昨日溫煦,。
而樓下,也終于有了動靜。
一名小姑娘,,攙扶著一位紅光滿面的老者緩緩來到了客棧二樓,。
“爺爺啊,今日如此多人,,看來能賺不少銀子呢,。”小姑娘約十二三歲的年紀,,笑起來兩個酒窩甚是可愛,。
“丫頭啊,人多,,未必都是明白人,,明白人,都不會聽爺爺?shù)暮a胡書啊,?!崩险呙柬毥园祝攘丝诤J中的酒,,砸吧砸吧嘴笑道,。
“那可未必,不聽爺爺?shù)暮a胡書,,又哪里來得明白人,,何況人糊涂不打緊,銀子不糊涂便好,?!毙」媚锾煺娴馈?p> “好好,,那便聽丫頭的,,眾位英雄好漢,若是覺得苦等無聊,,不若聽老朽為各位胡謅胡書一番如何,?”言罷,并未在意在場之人那各懷深意的眼光,,老者徑直來到二樓書廳的長條凳上,,解下了背在身上的胡弦,再次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
而那小丫頭,則是腰間系上了一個小巧的腰鼓,,一手持著鼓棒,,另一手擎起兩塊竹板。隨后沖著眾人甜甜一笑,。
“丫頭啊,,今日胡謅哪一書啊,?”老者突然吊著嗓子念唱起來,。
“便書那‘四祟奪丹驚閻王’可好?”小姑娘也捏起了腔調(diào),。
“好,,便先書那‘四祟’為何祟。魑魅魍魎,,心魔所長,,天清地濁,乃分陰陽……”
這對爺孫,,竟然在二樓說起了書來,。聽到有人說書,陳紳兒倒是挑開了房間的內(nèi)窗,,饒有興致的在房內(nèi)觀賞起來,,她從小就喜歡聽書,聽故事,,總覺得那些老書人們,,口吐蓮花,能把杜撰的鬼怪亂神都說得活靈活現(xiàn),,能把江湖恩怨仇殺說得情深義重,,不失為一種高深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