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說她人勤快,，又懂事,，娶進門就會是個好媳婦。若老丈人要花些銀錢,，他愿意多出力氣去掙就是,。”趙小六絮絮叨叨,，他也是為難,。
“你爹答應沒有?”趙正寬是一個豁達漢子，他自有男人的主張,。
提起自己的爹,，趙小六就撓腦袋:“我爹啥也沒有說，只是要我哥考慮好,，一旦答應這門婚事,，他就得一肩挑兩房,，柳家沒有兒子撐腰,，女婿也當?shù)冒雮€兒,，結(jié)了親以后苦日子還長著呢”
這樣的婚姻大事只能自己做決定了,！
王三秋問起趙家老二的事,，可找到合眼的?
趙小六搖頭,，他們接了三秋回碼頭，江面的竹筏就塞不進去,，根本動不了,，趙老二又沒有相到姑娘,。
說完自家事,，趙小六又問起她來:“哎,！三丫頭,，你什么時候?qū)W會唱男子江歌的?”
趙小六他們的筏子就跟在她的后面,，王三秋一唱，自然也聽到了,。
“什么時候?qū)W會的，我一直都會吧,。這個需要學么,？”王三秋也覺得好奇，對歌時,，歌詞需要自己現(xiàn)編，可男女的歌調(diào)完全不一樣,，自己當時張口就來，好像已經(jīng)練習過無數(shù)遍似的,。
“我見你以前問過王叔幾次,，還以為只是隨便問問,，沒想到還真的學會了，只可惜了你的嗓子,，硬被你弄啞?！壁w小六又是羨慕又是氣憤,，三丫頭的聲音在江上一起,，比他唱得還好聽。
王三秋背脊開始發(fā)寒:男裝,，學歌，弄?。?p> 王小姑娘是鐵了心要讓自己成為一個男子的形象,，甚至想在砍青節(jié)上蒙混女孩,。
再想到柳芽兒家沒有男孩，處處被鄉(xiāng)鄰欺負……王三秋心里不淡定起來,。
農(nóng)人的生活她也有過經(jīng)歷，說好聽點是鄉(xiāng)下民風淳樸,，說難聽點就是野蠻原始,，就連爭斗都擺在明面上,。
這也是為啥男孩最是寶貝,。
在靠力氣,，靠天吃飯的時代,，一壟土,，一道水,，一棵歪脖子樹都是家里財富,，需要有男人去守護去爭奪,。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家里沒有男孩,，也就意味著在所有爭斗中都會落入下風,，柳家父親只有把怒火發(fā)泄在家里女子身上,。
身處鎮(zhèn)上的王小姑娘也是女孩,，還是王大財僅剩的獨苗,，對她的疼愛是天地可鑒，毋庸置疑的,。
可保留十幾年的房間,，兩個哥哥所有的玩具,、書冊,，還有茶客們或有意或無意表露出來的憐憫和同情,，就像是軟刀子,，時時刻刻都在扎王大財和王小姑娘心上。
王大財口上不說,，可他心里還是惦記著的,。若王三秋是個兒子，他的悲傷會輕上許多,，至少不用被人說成絕戶,。
他將對兒子的愛全部給了王小姑娘，這愛過于深沉,，不說土生土長心知肚明的王小姑娘會如何面對，就連什么都不知道的王三秋,，也感覺到那愛的重量，大叫吃不消,。
看似荒唐的王小姑娘其實什么都清楚,，她扮男子，去賭坊,，甚至去街上摸大姑娘小媳婦,，做出各種不循常理的事,。
王大財給了她多少愛,，她就想回報多少，王大財想要兒子,，她就欺騙自己:王三秋是個男子,，王大財有兒子,。
做夢總有醒的一天,，年紀一天天大了,，婚事也要提上日程，再打扮也是女兒身,。
至于跳江究竟是為什么原因,，王三秋現(xiàn)在也無心去推測。
在什么假象都破滅時,，王小姑娘只有尋死逃避,，歸根結(jié)底她還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小鎮(zhèn)姑娘，一個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可憐蟲,。
這樣做有用嗎,？即便是死了,，在別人眼中不男不女的王三秋還是大余渡上的笑料而已，王大財也將落入萬劫不復的苦難中,。
回報父母沉重的愛有多種方式,，王小姑娘選擇了最蠢的一種。
在一旁沒有住過嘴的趙小六,，終于發(fā)現(xiàn)王三秋臉色不好,，他伸手摸了摸她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納悶道:“三丫頭,，你的臉紅紅的,，是受涼了？”
王三秋沒有病,，是她的心病了,！
怨自己不是男兒身,！
她已經(jīng)能感覺到王小姑娘曾經(jīng)的壓抑，幸好現(xiàn)在不是手足無措,，只知道悶頭亂鬧的三丫頭,。
現(xiàn)在她來了，王大財?shù)膼鬯艹惺?，還有能力回報給王大財更好的生活,，讓那些有兒子的人羨慕,，讓王小姑娘含笑九泉。
事情還沒有等她回過味來,，家里就來了不速之客,。
入夜,，已經(jīng)關上門板的王家茶館兼飯館里有人聲傳來,，三盞雙頭牛角油燈照得四周亮如白晝。
一張四方桌擺在當中,，上位坐著一個穿著青綢長衫,，頭纏黑巾,，巾角還墜著一條金絲絡子的干瘦老人,。
在他的下手兩側(cè),，坐著保丁隊正雷陽和另一個面目陰沉的男人,。
屋里還有兩人，趙正寬討好的卷了煙葉,，雙手捧著煙桿奉給上首老人,，還將油燈端過來,，方便老人點煙。
王大財則拘謹?shù)淖趥?cè)邊一個矮凳子上,，如同犯錯的小孩,，滿臉惶恐不安的仰頭望著那三人。
干瘦老人就著油燈點著煙葉,，猛的連吸幾口，屋里頓時煙霧裊裊,。
等煙桿離開嘴唇,，那老人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慢條斯理一字一句道:“王大財，今日砍青節(jié)上,，你那女兒身穿男人衣服,，混在一群小子們中間，還跟女娃娃對歌,。
雖說我大余渡的砍青節(jié)本就是方便這些年輕人玩樂的,，可你那女兒是女扮男裝，惹了眾怒,，我這十里八鄉(xiāng)選出來的鎮(zhèn)首也要來說叨說叨,。
兒女都是父母的心頭肉,，可你嬌慣得這女子都已經(jīng)失了體統(tǒng)，平時就舉止怪異,，這本是你當父母該教導的，我們做外人的不好多說,。
可現(xiàn)在做出這等事來,，攪得我大余渡不得安寧，壞了百年規(guī)矩……”
一習話說得多了,，老人經(jīng)不住又咳嗽起來,，他對旁邊那陰沉臉的漢子揮手示意，讓他繼續(xù)說,。
那漢子接過話,，他沒有那老人的好性子，張口就道:“王大財,，我們今天是來告訴你,，王三秋壞了我大余渡的規(guī)矩，以后她不許再參加砍青節(jié),?！?p> 按千百年來的規(guī)矩，只有定過親的人才不能參加砍青節(jié),。
若這樣傳出去,，自己的三秋名聲就不好聽了。
“余官人,，我……我女兒是第一次參加,，她不懂事！以后……以后絕不再犯錯了,！改了就是,，我們改！”王大財滿臉是汗,，急得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