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過了一會兒,,陸西季都要拿出手機來看一會時間,內心焦灼而慌亂,,于是,,呆在貨梯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她的情緒給拉長了好多倍,,便產生了時間事實上只過去了十幾分鐘,,但卻宛如過去了很久的錯覺。
具體是過了多久,,陸西季其實也沒有心思去計算,,反正她就是感覺過了好久好久。
大概度日如年就是這樣的感受吧,。
煩悶的密閉空間里,,有且僅有兩個人,只要雙方安靜了,,就尷尬無比,。
陸西季和謝云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在陸西季聊到自己那個殘敗不堪的家庭時,,謝云生忽然就來了勁,,就侃侃而談著自己的過去,。
仿佛像是遇到了知音一樣,,謝云生一拍手掌,,面無表情地說道:“其實我們是一樣的?!?p> 陸西季忽然抬起頭,,不屑地笑了笑,,“嗯?說說看,。”
“我從來不會那么輕易地跟別人說這些的,,”謝云生開始神色巨變,,臉上洋溢著一種悲傷和沮喪,眼眸低垂,,似乎有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會理解我的痛苦,?!?p> 看著這么陽光的大小伙子,甜帥的笑臉忽然間就變得這么喪,,陸西季內心錯愕萬分,,但她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謝云生將他心底的話說出來,。
“我也是個沒有家的孩子,,這些年都挺難熬的,幾年前,,我爸就忽然離世了,,只留下我一個人了?!?p> “以前因為我不想讀書的事,,經常跟我爸吵架,吵得很兇很兇的那種,,我知道他是為我好,,可是我當時年輕,還叛逆,,吵不過就離開,,然后就一個人去了深圳打工?!?p> “記得當時,,我離開家的時候,我爸很生氣地對我說,,‘有種你出去了就不要再回來,。’我當時就賭氣,,‘不回來就不回來,?!缓笠蛔吡酥,!?p> 謝云生始終低著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陸西季看著眼前的這個悲傷男孩,,心底生出了一種憐憫,她可憐謝云生,,覺得他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小孩,,她竟然產生了想要抱抱他的沖動。
但陸西季克制住了,,她靜靜地看著謝云生,,等待著他將自己的痛苦向她傾訴。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太陽很紅,,天空很紅,云彩也很紅,,我一個人頭也不回地去了車站,,從此一走就是兩年,那時我不知道,,那天的訣別,,是我見到我爸的最后一面了?!?p> “我剛出來打工的那兩年,,連電話都沒有打回過家里,現在想起來特別后悔,?!?p> “記得那時候我在加班,我小姑打電話給我,,說‘你快回來看一下你爸吧,你爸快不行了,?!谑俏揖瓦B夜叫了輛的士回去,可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我還是沒能見著我爸的最后一面,。”
陸西季覺得謝云生挺慘的,,看到他在哭,,她的眼睛也癢了起來,,便開始不自覺地眨眼,然后繼續(xù)聽他說,。
“那天晚上我沒有哭,,都是第二天早上的時候,眼淚忍不住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p> 話說到此處,謝云生的眼淚開始像暴雨一樣,,爭相恐后地從眼眶里溢出,,陸西季就聽著,不敢多插一句話,,怕會打擾到他,。
“很早的時候,我媽就跟我爸離婚了,,她嫁到的那個男人那里,,也過得不怎么樣,和那個男人生了兩個孩子,,日子過得很苦,,那個男人還經常家暴她,我就去過一次他家,,將那個男人打了一頓,,并警告他以后不要再家暴我媽了?!?p> “我的警告似乎是奏效了,,后來就再也沒有聽過我媽抱怨過了,也不知道那男人是不是真的不打我媽了,,還是我媽不敢告狀了,,我也沒有再去看過我媽?!?p> 說著說著,,謝云生忽然仰起頭來哽咽了一下,淚水還是從他的眼角里流了出來,。
“雖然你沒有家了,,這些年你都自己一個人挺了過來,會沒事的,,一切都會越變越好的,。”陸西季并不怎么會安慰人,,她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句而已,。
“家,?我都不怎么回去,那一棟小平房,,每次回去,,看到的都是那么清冷荒涼,院子無人管理,,總是野草橫生,,蛇鼠亂竄?!?p> 陸西季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她覺得謝云生比自己還可憐,,她最起碼還有家人,,而謝云生卻是什么都沒有了。
不知道為什么,,聽說了謝云生的慘,,陸西季竟然有了一種被安慰的感覺。
可能是幸災樂禍,,也有可能是終于見到了一個同樣過得不好的人,,從而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但不管怎么樣,,陸西季都明白了,,世上其實有很多人,都擁有悲慘的命運,,只是有些人放過自己,,努力地去生活,也有些人總是去計較著自己的得失,,去埋怨老天爺,,埋怨命運,怨天尤人地去認為自己很慘,,從而一直生活在自己一手塑造的精神泥潭里,,無法抽身的同時,還越陷越深,。
為謝云生感到可憐的這一刻,,陸西季覺得自己太弱小脆弱了,她望著謝云生,,說:“這些年,,你自己一個人肯定過得很累吧?”
然而謝云生卻否定了陸西季的觀點,,說:“也還可以吧,,沒怎么覺得累,,就是偶爾會覺得孤獨,特別是中秋節(jié)和冬至還有春節(jié)的這幾天,,別人都是一家團聚的,,就我沒人好聚?!?p> “是不是老天爺都喜歡愚弄人類,,看不得人類快樂?”不知怎么的,,陸西季忽然脫口而出這一句話,。
“嗯呵?!敝x云生笑了一下,,“可能是吧,似乎這世上沒有誰是過得是真正幸福的,?!敝x云生停止哭訴后,連臉上的淚水都不擦,,直接就切換了笑臉,。
那兩個酒窩在臉上一陷,那個甜帥甜帥的陽光男孩又回來了,。
——切換得真快,。
陸西季在心里佩服著謝云生。
心理學上說,,經常愛笑的人,,內心往往很悲傷。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反正拿陸西季自己來作參照,,就覺得這話說得挺對的。
當她看到謝云生如此自如地切換笑臉,,便又覺得那句話更加準確了,。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看到謝云生和自己有相似的過去后,,陸西季的心就往謝云生那里走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