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陸府
面對陸伯平的質(zhì)問,,陸仲平毫無愧色,反倒冷笑一聲:“這國誰當皇帝那就是誰的國,,當今圣上病重說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了,,現(xiàn)在的東宮太子軟弱無能,,不過就是個傀儡,不出一年這天就要變了,,到時這成了誰的國,,誰才是我們的君主,兄長還看不明白嗎,?我現(xiàn)在就是忠君愛國呀,!”
“你……你怎么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京城的事與我們陸家何干,,你輕易站隊就是搭上了整個陸家的性命,,伙同謀逆,其罪當誅,你若是還如此執(zhí)迷不悟,,就休怪我不顧手足之情,,大義滅親了!”陸伯平氣急,,拂袖轉(zhuǎn)身,,不肯再看他。
言至此處,,陸仲平也明白在此事上,,他這兄長是絕不會讓步了,遂軟下口氣,,先穩(wěn)住他道:“別,,兄長不可,這事還需從長計議,。如今此事已不是由我能做主的了,,那楊丞相怎是好惹的主兒,我一旦停了兵器供給,,那陸家便成了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呀,兄長,!”
陸伯平:“你現(xiàn)在能想到這些,,你當初做這事兒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嗎?你若真想要這家主之位,,我讓與你便是,,我們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你怎能為了這點權(quán)勢就置整個陸家于水火之中呢,?”
不待話落,,陸仲平便已是涕淚橫流,對他懺悔道:“兄長,,此事是我錯了,你放心,,我想辦法,,三個月之內(nèi)我一定想辦法從中抽身,絕不再與北涼有任何兵器往來,,楊丞相那邊我也會想辦法迂回一二,一定保住陸家,,還請兄長萬不可將此事捅出去呀,!”
見親弟如此真誠悔過,陸伯平忍不住心軟,,松了口:“這次我便再信你一次,希望你身為一家之主,,可以說到做到,若是三個月之后,,你還沒有收手,,那便別怪兄長我翻臉無情了?!?p> 說罷,,他拂袖而去,,只是他沒想到,今日之后,,他等來的不是弟弟的真誠悔過,而是自己急癥暴斃的消息,。
“那日之后,,我二叔不僅沒有想辦法斬斷與北涼的兵械往來,,反而是想著如何除掉我的父親,,他的親兄長,這個攔著他攀附權(quán)貴的‘惡人’,。”陸洺裹在袖中的手此時已緊握成拳,,“他借著楊德忠的手,兩個月后就令父親死于急癥,,這下就再沒有人能攔著他了?!?p> 一旁一直靜默著沒有出聲的姚景潤直到此時才長嘆了口氣,,走上前輕拍了拍眼前滿目凄愴的人的肩背,作為安撫,。
“我與他相識于酒館之中,也算是忘年之交,。知道了這一切之后,他便找上了我,,可惜我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小城知府,怎能撼動那權(quán)傾朝野的丞相呢,,恰逢聽聞京中遣了監(jiān)察使去涼州,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彼贿呎f著,,一邊附身撿起腳邊的匕首,遞向良修瑤,。
良修瑤雖有幾分不解,但還是接過了他手中匕首,。
“朗大人不妨看一看這匕首上篆刻的花紋,可否在哪里見過,?”姚景潤道。
聞言,,良修瑤仿若意識到了什么,,拿著匕首細細打量了一番,,在刀柄下看到了一個微微變了些樣子的圖紋,,和今日她所坐馬車上的天鹿紋樣有四五分的相似。
“這就是陸家私造的兵器,?”良修瑤磋磨著那個紋樣問道,。
“嗯,是的,,上面那個就是陸家獨有的族紋,是陸氏的標志,,陸家所出手的商品上都有這個紋樣。因著這東西特殊,,所以上面印著的天鹿紋是變了形了,但也確實可以看出幾分天鹿紋的樣子,。”姚景潤如是道,。
良修瑤仔細地將這變了形的天鹿紋打量了一番,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問了聲:“今日我在來路上所遭的埋伏,,有你們的人在嗎,?”
“嗯?大人來路上遭了埋伏嗎,?此時我并不曾知曉?!币皾欉呎f邊朝陸洺望了一眼,見對方搖了搖頭,,他才接著道:“不知大人何出此言,?”
良修瑤瞧見他的神色,還有陸洺輕微搖頭的動作,,心知他們大概真的不知道這次意外的埋伏,才道:“就今日路上遇上了一點小麻煩,,既與你們無關,,那就無妨了?!?p> 雖如是說著,但她的疑慮并未就此打消,。她的確看到了那支一閃而過的箭矢上也刻著與匕首上如出一轍的天鹿紋,這下更加可以確定這埋伏確是楊家之人所為,,但出奇的是,這場埋伏沒有令她的人折損太多,,反倒是車馬死傷過半,,他們的目標仿佛只是想射殺了她的馬一般,。
車馬折損過半,這才是讓她決定來這臨西城最為重要的緣由,,但這臨西城里藏著這樣的大的秘密,楊氏萬不可能刻意引她到此處來,,給自己招惹是非,而現(xiàn)在看來此事既非陸洺所為,,那便恐怕是暗處還隱著第三方的人在一步步地引著她到這里來,看不到的才是最可怕的,。
這一路上真的是要加倍小心才是。良修瑤心道,。
良修瑤:“只是我還有件事不明,,你們?nèi)绾沃牢乙欢〞谂R西城停留,,還給我安排了這一場好戲?”
“不過是賭一把罷了,,我二叔大約是已經(jīng)知道我發(fā)現(xiàn)了那個密室,他知我與姚大哥交好,,所以一直派人盯著我們,,我們的人根本出不了城門,,所以也只得賭大人會途經(jīng)此地,特地派人在城門口侯著,,算是上天眷顧,等到了大人,?!标憶硴u了搖頭道,“這幾日姚大哥一直在此處住這,,驛站守衛(wèi)很嚴,抓住的刺客也不止一兩個,,今晚的刺客的確是我們特地放出來的,果然他們也是有備而來,,輕而易舉地便摸到了此處了,。”
姚景潤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似乎已經(jīng)感覺到匕首的冰冷觸感,下意識抖了抖身子,,竟還有心思說笑:“我這還真是無妄之災,一個小小知府有幸被卷入了這關乎社稷的大事,,也算是‘得天獨厚’了,?!?p> 陸洺:……
“姚知府這心態(tài)還真是挺不錯,朗某佩服,。”良修瑤笑道,。
一時之間,,緊張壓抑的氣氛輕松了不少,。
接著,,良修瑤又話鋒一轉(zhuǎn),“好了,,我作為陛下欽點的監(jiān)察使,既然了知道了此事,,便絕不會坐視不理,恐怕一時半會也離不了臨西城了,,不知兩位可有計劃要朗某做點什么呢?”
“嗯,,我有些打算,再過幾日就是我十八歲的生辰,?!标憶痴f著忽然上前湊到良修瑤身邊,,突然的靠近令她下意識退了半步,而陸洺頓了頓等她穩(wěn)住才又湊到她耳邊低語,。
良修瑤聽著他耳語,約摸知道他作何打算了,。
聽他說完,良修瑤在心里盤算了一番利弊,,才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
不愧是臨西城首富家的公子慶生辰,,排場搞得甚是盛大,,陸洺的生辰宴放在了臨西城最大最繁華的酒樓里。
陸家也是真的財大氣粗,,今日臨西城里所有酒樓的餐食一律記在陸家賬上,所以今日城中酒樓的生意熱鬧非常,,城中百姓也因此大飽口福了。
良修瑤攜著薛平前去鴻福樓赴宴途中,,都差點被奔走的人流擠散了。
“還好這不是在京城中,,天高皇帝遠,,這人的膽子都大了,。”良修瑤看著眼前的人來人往眼光閃爍,,諱莫如深。
穿過密集的人流,,兩人好不容易才來到了玲瓏閣,這酒樓雖叫的雅致,,但裝飾上確是大相徑庭,走的極是奢華之風,,因著今日事為陸洺慶賀生辰,,周圍更是掛滿了紅綢裝飾,,更顯熱鬧了。
而此時一身紅衣的良修瑤立在門口,,比那正在酒桌上飲得酣暢淋漓的陸洺更像是今日的主角了,。
“今日是誰人在此辦生辰宴了,?”良修瑤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渾厚低沉又有些沙啞的聲音,一下蓋過了酒樓里的鼎沸人聲,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擱下手中的酒杯碗筷紛紛向她投來了疑問的目光,。
是了,,她今日來此并非是真的來祝賀陸洺生辰,,真正目的卻是來砸場子的。
面對眾人的注目,,良修瑤并未露出什么怯色,只是余光里瞥著這滿桌美味佳肴卻不能吃充滿了遺憾,。她只想著趕緊把戲演完,好好敲上陸洺一筆,。
聽到這一聲大膽的質(zhì)問,陸洺擱下酒杯,,不怒反笑:“這是從哪來的外鄉(xiāng)人,進了臨西城當然地界竟然還有人敢不長眼的來招惹我陸家,,你若是祝我生辰就進來喝一杯,,若不是,,我勸你還是趁早離開,,不然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良修瑤冷哼一聲,,“皇天后土之下,你竟然枉顧皇恩,,竟如此橫行,,行為奢靡無度,,我管你是什么陸家李家本官一定……”
可還沒等她把話說完,一支小小的袖箭就直沖她而來,,她立時偏了偏頭,那小小鐵箭也剛好帶著厲風從旁擦過,。
良修瑤禁不住用舌頭頂了頂腮,只覺這陸洺準頭不錯,,若自己沒躲閃那一下,,那鐵箭恐怕就要從她臉側(cè)擦過了,。
“找死?!?p> 陸洺冷喝一聲,抬手沖著良修瑤面門擲出酒杯,,人也隨著酒杯一起直沖她而來。
看他動手,,良修瑤自然也不遑多讓,,兩人直接在熱鬧的酒樓里打了起來,,毫不收斂,生怕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有人在打架,。
這兩人看似打的激烈,實則落在身上的拳腳都是點到為止的,,礙于身份,良修瑤更是有意收斂身手,,看上去纏斗的兩人不相上下。
薛平守在一旁,,得心應手地應付著想要上前幫忙的陸家家丁下人,。
酒樓中原本吃飯的賓客見此情形,,生怕被殃及無辜,,頃刻間便作魚鳥散了,,當然總有那么幾個膽子大的,悄悄躲起來看熱鬧,。
直到今日這場戲最重要的觀眾陸仲平出現(xiàn)在酒樓里,打得難分難解的兩人才適時對望一眼,,默契地對轟一掌,兩人個暴退幾步,,嘴角滲出一絲血來,看上去兩敗俱傷,。
見兩人分開了,跟著陸叔平一同進來的姚景潤適時迎上前來,,對著陸洺一臉驚訝道:“你怎么和朗監(jiān)察使打起來了,這位可是圣上親封的監(jiān)察使朗言修大人,。”
誰知陸洺聽他說完竟是又嗤笑一聲,,“監(jiān)察使又算是什么東西,,敢跑到我生辰宴上大放厥詞,,打得就是這種不識好歹的人?!倍潭處拙湓捑蛯⒓w绔子弟的囂張跋扈展露無疑。
不等良修瑤發(fā)作,,陸仲平適時出言打斷:“朗大人,犬子無知,,都怪鄙人教子無方,,平日里過于溺愛此子,,今日才說出這樣以下犯上的話,,望大人不記小人過,,大人路上折損的車馬陸家盡數(shù)為大人奉上,作為補償,,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良修瑤聽著他恭恭敬敬地一口一個大人,,可眼里卻不見半點敬意,心中自是有數(shù),,還有那句“路上折損的車馬”,,自她入這臨西城中,,她的人可還未曾走訪過陸家的車馬行,更是絕口未提過車馬折損一事,,他又怎么會知曉,看來那次路上截殺,,竟還有陸家的漏網(wǎng)之魚。
“哼,,陸家的好意本官心領了,,但咱們就事論事,,我需要的東西我照常給錢,但陸公子的事也要給個合理的交代,,不然把此事被陛下知曉了可就難辦了?!绷夹蕃幟艘话炎旖堑难E,,開口道,。
她眼看著陸仲平的臉色登時難看了起來,“那不知,,朗大人想要什么樣的交代,?我陸家與宮中一直都有生意往來,,都是楊丞相親自經(jīng)手把關,陸某也不想因為這點小事驚擾了圣上,。”
這種時候,,還不忘把楊丞相拉出來,,以此威脅她,,果然是蛇鼠一窩。不過怎么看起來這陸仲平還挺真心維護陸洺的,,不然就自己那說法,直接把陸洺推出來豈不是更好,?良修瑤頓生疑惑,。
不過他們此番也不過就是給他演一出當眾結(jié)仇的戲碼罷了,先把這出戲唱完才是最要緊的,。
“嗯,這個本官也略有耳聞,,陸家生意做的不錯,,能得圣上青眼,,我也不想將此事鬧大,但天子腳下,,地方商賈做派如此奢靡,影響著實惡劣,,原本本官也不過只是想說教兩句,,希望你家公子能有所收斂,,但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行徑惡劣,,直接對本官出手,,無故打傷朝廷命官依法是要治罪的,”說著,,良修瑤又咳了幾聲,“不過看在陸老爺愛子心切,,真誠表示歉意,,本官也不想過于為難于陸公子,,只要他誠心給本官道個歉,真心悔過這事就算揭過了,,如何?”
見她松口,,陸仲平也松了口氣,只道是這個監(jiān)察使拿著雞毛當令箭,,一聽楊丞相就軟了下來,,也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慫包罷了,,遂更看不上這個人了,自然心中更無疑慮了,,不過他也并不太想在這種時候招惹多余的事端,既對方給了臺階,,那就順著下來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