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漸稀，天上罩著一層似云又似霧的灰氣，暗淡,。杜甫把自行車停到樓下，旁邊有一只野貓在地上打滾，朝他“喵喵”的叫著，但她并沒有在意,，些許是餓了,，等會可以給它弄點吃的。

　　他走上樓,，他家住在二樓,，前兩年新買的房子，但是還有房貸沒還,，具體有多少他自己也不清楚,。雖然是新房子，但家門口的鐵門總是出問題,，有時候會卡住,，得用上一點力氣才能把它打開，雖然他已經(jīng)跟自己的父親說了許多次,，但他似乎總是忘記,。杜甫一走進(jìn)家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以及油在鍋里發(fā)出的“嗞啦”聲,。

　　“我回來了！”杜甫喊道,。母親似乎沒有聽見,，可能是因為油鍋的聲音實在太大。父親正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著電視,，他看了一眼杜甫,，問道：“今天在學(xué)校里怎么樣？”

　　“挺好的,?！倍鸥φf完，直接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方方正正,，面朝南,，可以看到自己學(xué)校的輪廓，夜幕降臨,，學(xué)校發(fā)出的亮光就好像夜空中的星辰,。他對房間沒什么講究，空間配置,、視野什么的都無所謂——雖然確實小了點,，但視野還是不錯的。他在這個房間里睡覺,、溫習(xí)功課,、做白日夢。

　　杜甫的父母是農(nóng)民出身,，現(xiàn)在在城里賣熟食,，夫妻肺片、烤鴨之類的東西,。實際上杜甫記得自己小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父母就已經(jīng)開始賣熟食,，很少下地干活了。以前還有同學(xué)調(diào)侃說他每天都吃夫妻肺片,，那時候他還小,，心理承受能力不強，免不了哭——青少年時代,，總有那么幾天,。實際上他很少吃這些東西，雖然母親說可以隨便吃,，杜甫總覺得這樣會虧掉很多成本,，所以最多象征性的吃一點。

　　他很少帶朋友回家,，準(zhǔn)確來說,，一次都沒有。現(xiàn)在搬進(jìn)了新房,，但他暫時沒有帶同學(xué)回家的想法——秦文昊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但還是先觀察觀察再說。

　　杜甫有空的時候就會去熟食店幫忙,，所以難免會被同學(xué)看到,，有些同學(xué)會取笑他。但他后來不再去關(guān)注這些言論,，更不會去哭,。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初中的班主任。他至今還記得班主任對他說的：“初中的孩子可能無法理解父母工作,，但至少應(yīng)該尊重父母的勞動,。時間會撫平這些?！彪m然那天班主任說了很多,，但唯有這句話讓他印象深刻。

　　“吃飯啦,！”母親的聲音將他從回憶里拉了回來,，今天仍舊是兩素一葷一湯。

　　“今天過得怎么樣,？”母親問道,，話音還沒落下，就把一塊小排夾到了杜甫碗里,。

　　“挺不錯的,。我......我報名了足球部,。”

　　“足球,？”父親聽到后笑出了聲,，他喝了一口酒，又將幾?；ㄉM(jìn)了嘴里,，“你會踢足球么？從小到大,，就沒看到你碰過球類運動,，怎么突然想踢足球了？”

　　“學(xué)校里要求每個人都要報名一個體育部門......我本來想去象棋部的,，但是那里的人都好強,，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p>　　“那足球你肯定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啊,。”父親繼續(xù)往嘴里塞花生,，甚至加快了動筷子的頻率,。

　　“嘗試一下......”

　　“沒事，老媽支持你,?！?p>　　“哎，足球沒前途,，你要是生在歐洲還說說,，本國的還是算了吧?！?p>　　“只是興趣愛好罷了,。”

　　“你今天培養(yǎng)出來的興趣,？”

　　杜甫沒有說話,。

　　“你真的想踢么？老爸年輕的時候也喜歡踢球,，現(xiàn)在老了,，踢不動了，他們以前都叫我什么你知道么,，小皮爾洛,！”

　　“皮爾洛是誰？”母子兩異口同聲,。

　　“去去去,！自己上網(wǎng)查去,。”父親甩了甩筷子,，有喝了口酒：“足球可不是那么簡單的運動,，我那會印象很深,，有個同學(xué)把自己十字韌帶都踢斷了,，他那天那個表情，我天,，這輩子忘不掉,，還有一個同學(xué)，大腳趾指甲都斷了,，那場面,，瘆人噢！”

　　杜甫咽了口口水,，他想起來今天的足球賽上,，秦文昊被姜軍頂了一下，臉都變紫了,。

　　“吃飯呢,，怎么說這些東西！”母親皺著眉頭道,。

　　父親笑了笑,，接著問道：“那你踢什么位置。

　　“守門員,?！?p>　　父親“噗嗤”笑出了聲：“你認(rèn)真的么？”

　　杜甫皺著眉頭說：“我就知道一個守門員,，我有什么辦法,。”

　　“加油,，我以后來看你比賽,。”父親豎起了大拇指,，不再說話,，大家就都停了嘴，開始吃飯,。

　　“嗯......”杜甫抬起頭,，“我想買一雙足球鞋，還有守門員手套,?！?p>　　父母兩對視了一眼,，父親說道：“可以，沒有問題,?！?p>　　杜甫睜大了眼睛：“真的么？”

　　“從小到大第一次看到你對足球感興趣,，老爸小的時候也是這樣,，那時候條件比現(xiàn)在可困難多了，那時候我看中一雙足球鞋,，整天跑到城里,，就站在那看著，店員都嫌我煩了,，每次去都只看不買,，后來好不容易攢足了錢，興高采烈地跑進(jìn)店里,，一看,，沒了，被買走了,。那時候真傻,，就死盯著那一雙鞋不放，那時候怕店員,，連問都沒問,。”

　　母親也開了口：“雖然我們家境差了點,，但也不至于一雙足球鞋也買不起,。你既然喜歡，那就給你買,?！?p>　　杜甫把碗里的飯一下子全部塞進(jìn)了嘴里，他差點不能呼吸,。他真希望自己能夠堅持下去,。不對，他一定要堅持下去,。

　　夜深了,，父母兩都沒有睡著，他們聽到杜甫在廁所里洗手的聲音,，于是母親開口問道：“他還沒有睡么,？”

　　“應(yīng)該是起夜。”

　　“人家都是高中生了,，作業(yè)肯定多的呀,。”

　　“第一天就這么多,，你覺得正常么,？”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

　　“你睡著了嗎,？”母親問道,。

　　“沒有?！?p>　　“真要給他足球鞋么?”

　　“孩子他媽,，我們總要支持他的，對不對,？從小到大，我就沒見過杜甫跟我們提過什么要求,，這是他第一次向我們提要求,，他應(yīng)該很喜歡足球。足球鞋又不是一定要買名牌的,，又不是我當(dāng)年那會,，現(xiàn)在足球鞋三四百就能買一雙不錯的了?！?p>　　“這樣啊,。”

　　“明天還要早起,，快點睡了,。”他說完,，別過身去,，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