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退讓
承宏帝面色復(fù)雜,,“纓貴所以清水濯,,足賤所以濁水洗,,纓以正衣冠,,足以行萬里,,然二者豈可缺一乎,?只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只能不因水濁而偏廢,。反之,,若水淹沒了山頭,,無論是清水還是濁水,朕都要治理,,這就是朕殺胡庭芳,、黜何燮的原因,也是朕用你和水衡的道理,?!?p> 他的一雙鷹眼緊盯著北靜王,幽幽道:“水溶,,你明白嗎,?”
北靜王聽到這里,自然也明白了承宏帝的意思,。他還是不肯承認錯誤,,而是拿自己這些年御極的經(jīng)驗告訴他,清流也好,、奸佞也罷,,作為君王不僅不僅不能偏向一方,,還要能要用他們,更要能制他們,!
如何制,?橫二者之權(quán),互相掣肘之,,便是制衡,!不然任由一方坐大,無論是清流還是奸佞,,勢必傷到皇權(quán),!
這就是承宏帝這些年如此作為的原因!
安辰聽得也是沉默了,,這是承宏帝御極四十八年的帝王之術(shù),,今日向他們二人都道了出來,既是為自己開脫,,恐怕也是在向北靜王授道,。
他此言雖然聽起來有些道理,但也屬詭辯之論,!
“陛下所言大謬,!”
沉默了很久,北靜王從袖中取出一折,,立馬有內(nèi)監(jiān)接過,,遞給承宏帝。
上面都是這些天內(nèi)閣連同各部核查的忠順王與廣云子及其黨羽的罪證,,從中央到地方,,內(nèi)閣、六部九卿,、京中二十四衙門,,到省、府,、州,、縣,盤根錯節(jié),,涉案大小官員數(shù)千,,案值達兩千萬兩之巨,幾乎是大梁全國一年的財政收入,。
這些都是能查出來的,,其他還有湮滅了證據(jù),查不出來的,,更不知凡幾,!
除此之外,里面還有諸如禹州大旱,、海防等等前些年諸多貪墨情事的細節(jié)以及地方瞞下的血跡斑斑后果,,不僅誤國,更是害民,!
“朝廷上下有律法,,頭頂三尺有青天,但這些蛇鼠奸佞卻可以肆行貪墨而不倒......”
北靜王擰著眉,,字字鏗鏘,,“陛下身為君父,天下萬民都是您的子民,,看到這些,,不知作何感想?”
承宏帝雖然嘴上仍不肯承認己過,,但看到折子上‘赤地千里,、餓殍遍野、易子而食’等段落,,捧著折子的手也不禁有些顫抖,。
他的那些道理,其實都是基于集皇權(quán)為目的,?;实垡莆找磺校宰尦甲臃殖申嚑I內(nèi)斗,,兩大陣營都要拉攏皇帝,,所以龍椅才坐得穩(wěn)!
若是承宏帝賢明,,或許也能維持,,但恰恰這套方法是為了集權(quán),承宏帝乾綱獨斷日久,,漸漸迷失在這至尊之位,,尤其是晚年求長生益急,讓忠順王找到突破口,,利用廣云子的仙丹坐大,,滋長了狼子野心,最后導(dǎo)致了那日的逼宮造反,。
這也罷了,,造反到底是失敗了。但這些年,,他們?yōu)榱藬U大政治影響力,,大肆斂財,,不惜害民取利,以至多少災(zāi)民百姓流離失所,,餓殍盈野,!
身為皇帝,看到自己治下如此種種,,他還能心安理得的認為自己無錯么,?
“陛下身居玉苑,玩弄制衡之道,,一心修玄,,幾時察民間之疾苦?幾時想過天下尚有嗷嗷無告之民,?數(shù)省受旱災(zāi)兵災(zāi)之百姓,,雖有君而無父,形如荒野被棄之孤兒,,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陛下身為君父,,可曾想過這些子民,?”
北靜王字字如刀,刀刀刺向承宏帝的心里,。
承宏帝聽著北靜王如利刃般的詰問,,看著手上奏折中忠順王做的那些孽事,一一都是自己寬縱所致,,一時也哽咽,、悲怒得說不出話來,身子也不由得顫抖起來,,一下從龍椅跌坐到了地上,。
“陛下......”
一旁的海寧公公連忙顫聲上前攙扶,卻被承宏帝一把推開,。
他扶著龍椅搖搖晃晃站起來,,沉默良久,面上又悲又悔,,許久后低頭泣而吟道,。
“夫天下者,君王之家也,,人未有不顧其家者,!是朕沒有管好這個家,但是......”
承宏帝的終于說出軟話來,但他話鋒一轉(zhuǎn),,對著北靜王道:“朕今日還要再教你一點,,君不威則失臣,臣犯上則失身,。朕現(xiàn)在已經(jīng)令不出乾元宮,,但還是大梁的皇帝,所以......朕絕不會下罪己詔,。”
“海寧......”
他顫顫巍巍重新坐在龍椅上,,揮了揮手,,面上已如死灰一般。旁邊的海寧公公立即會意,,從龍案上捧起一卷圣旨來,,大步走到殿門口,對著下方群臣尖聲高呼,。
“有旨意......”
為首的安瓊等內(nèi)閣重臣交換了一些眼神,,猶豫了一下還是一一跪倒下來,后面群臣自然跟隨,,跪下來聆聽圣意,。
雖然現(xiàn)在的當(dāng)家人已經(jīng)不是承宏帝,但他們還是臣子,,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但如果圣旨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執(zhí)行也就是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自朕奉先皇遺詔登基以來,凡軍國重務(wù),,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緒應(yīng)鴻續(xù),,夙夜兢兢,仰為祖宗謨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慶,端在元良,。
儲位之事,,朕之心事、國家大事。
北靜王水溶,,天意所屬,,茲恪遵初詔,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tǒng),以繁四海之心,。
朕疾患固久,,思一日萬機不可久曠。
國師安辰,,朕之功臣,、國家良臣,茲命輔佐皇太子持璽升奉天殿,,分理庶政,,撫軍監(jiān)國。百司所奏之事,,皆啟皇太子,、國師決之。
布告天下,,曉諭萬民,,咸使聞知。欽哉,!”
“陛下圣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是立北靜王為儲的詔書,,群臣自然沒有要違逆的意思,,甚至一個個心頭大振,承宏帝主動退居乾元宮,,北靜王名正言順以東宮之名正位奉天殿監(jiān)國,,上位之日可期了。
這詔書是早已備好的,,承宏帝死都不肯罪己,,便折了個中,干脆立儲,并告罪讓北靜王監(jiān)國,,安辰輔佐,,表明退讓之意。
宣旨時,,承宏帝面色陰晴不定,、五味雜陳,旨意宣完后心里一直緊繃的弦陡然松了下來,,早上服下的那劑湯藥的藥效似乎也已經(jīng)過去,,便再難以自持了,頭一歪就栽下了龍椅,。
“陛下......”
剛宣完旨的海寧哭著上前扶起承宏帝,,安辰和北靜......,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太子水溶也連忙上前,,看承宏帝的情況,。
安辰將手搭上了承宏帝的脈,,其脈搏跳動已經(jīng)極其微弱,幾道靈氣很快渡了過去,,卻沒起什么作用,。
看著海寧公公期盼的眼神,安辰搖了搖頭,,海寧臉色頓時一黯,,水溶面上也十分復(fù)雜。
承宏帝這幾日身體本已江河日下,,卻執(zhí)意要讓太醫(yī)開出振奮精神的湯藥,,透支了氣血,眼下已經(jīng)山窮水盡,、回天乏術(sh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