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爺,,您看您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就算是吃了血茯苓,,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了藥力,或許還會折損自己的壽數(shù)。”
鄧六兒蹲在小院內(nèi)的大槐樹下,,撓了撓雜亂的頭發(fā),道:“要不這樣,,您把血茯苓給我,。等我突破到淬體四層,晉升為三隊統(tǒng)領(lǐng)后,,一定給您當親爹伺候著。養(yǎng)老送終爬墳頭,,一樣都不落下,。”
天上陰云密布,,隱有雷聲回蕩在云深處,。
鄧老三將擇好的豆角搓進盆里,白了流里流氣的鄧六兒一眼,,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二大爺,您別不搭理我啊,?!?p> 眼見鄧老三轉(zhuǎn)身要走,鄧六兒連忙探手將他拉住,。
“放手,!”
鄧老三沉聲怒喝。
鄧六兒心神一顫,,連忙撒開了手,。
“小六兒,血茯苓已經(jīng)被我吃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鄧老三說完這一句,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里屋,。
屋內(nèi)木床上,,躺著個清秀少年,呼吸微弱,,通體冰涼,。
鄧老三看了那少年一眼,灰眉微皺,,“這孩子也沒受什么傷,,怎么昏睡了兩天還不醒?”
兩天前,,鄧老三進山采藥,,在官道旁發(fā)現(xiàn)了這個昏死的少年。
他光著屁股,,散亂著頭發(fā),,身上沒有傷,卻任憑鄧老三怎么叫,,都叫不醒,。
沒辦法,心地仁善的鄧老三只好將少年背了回來,。
而今兩天已過,,少年依舊睡得昏沉。
鄧老三不禁暗暗憂心,,“老這么睡著,,不吃不喝,也不是個事啊,,唉……”
長聲一嘆,,鄧老三放下了豆角盆。
看了一眼院外,,那個不成器的侄子已經(jīng)走了,。
鄧老三想了想,自懷中取出一塊黑色的泥疙瘩來,。
眼望泥疙瘩,,鄧老三呢喃自語:“明天一早進城把這塊血茯苓賣了,再請個郎中,,好好給這孩子瞧瞧,。”
“咔擦……”
屋后墻根處傳來枯木斷裂的聲音,,鄧老三心頭一凜,,喝道:“是誰,?”
喝罷,忙將血茯苓塞進懷里,。
鄧老三腳步微錯,,已縱躍出院,奔到了屋后面,。
放眼四下,,并無人在。
鄧老三冷著臉,,沉吟了半晌,,才收回目光,重回家中,。
屋后十丈外的濃密竹林里,,鄧六兒陰沉著臉,惡狠狠地罵道:“你個老不死的狗東西,,血茯苓分明還在,,竟然騙我說已經(jīng)吃了?!?p> 冷邃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鄧六兒怒道:“哼!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孝了,。”
說罷,,邁步走出竹林,,朝著離村十里外的平陽城走去,。
“咔,!”
驚雷砸落天南,震得寰宇搖顫,。
狂風席卷而過,,勁風與之相隨,送來了冰寒的秋雨,,抹殺了大地僅存的最后一絲溫熱,。
“一場秋雨一場涼,等這場雨停了,,也就該入冬了,。”
小院房檐下,,鄧老三端著飯碗,,眼望雨幕,,自言自語。
回望了一眼屋內(nèi),,那清秀少年還沒有醒來,。
鄧老三將碗底的剩飯扒拉干凈,道:“血茯苓應該能賣個二三百兩銀子,,回頭也給這孩子置辦兩身棉衣,。剩下的錢,還了外賬后,,應該還有不少,,到時候給小六兒找一房媳婦,生個一兒半女,,我鄧家也算是有后了,。”
說著說著,,忽地面轉(zhuǎn)悲傷,。
“花兒要是沒被野狼叼走,差不多……也這么大了吧,?!?p> 搖頭一嘆,鄧老三放下了碗筷,。
抹了抹嘴,,回到屋內(nèi)拿出了一柄銀光爛爛的長劍來。
就著秋雨送來的冰寒,,那一雙枯瘦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劍身,,竟止不住地輕顫。
“老伙計,,我老了,,你也老了?!?p> “嘭,!”
突如其來的爆響聲,震散了縈繞在小院內(nèi)的陰郁與悲傷,。
鄧老三愕然抬頭,,正見破碎的院門攜裹著狂猛的勁風,急砸而來,。
他忙側(cè)身橫移,,朝左閃避。
“轟,!”
木門撞在了內(nèi)屋外墻上,,碎成了滿地木屑,。
與此同時,一道粗獷的喝聲自院外響起,。
“是這里嗎,?”
這一瞬間,鄧老三轉(zhuǎn)了無數(shù)個念頭,。
最終思緒凝定,,看清楚了現(xiàn)實。
院外,,六個青衣漢子冒雨而立,。
當先一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臉面上橫著一道森然刀疤,,手提一柄六尺斬馬刀。
刃口猩紅,,煞氣升騰,,顯然飲血不少。
他的右手邊站著個流里流氣的歪嘴青年,,正是鄧六兒,。
身后并立四人,個個氣息彪悍,,神情不善,。
“老大,是這兒,。血茯苓就在那老東西的懷里,。”
鄧六兒戟指院內(nèi)屋檐下的鄧老三,,丑惡的臉面上戾氣噴吐,,幾近猙獰。
刀疤大漢聞言點了點頭,,望向鄧老三,,喝道:“老家伙,,不想死的話,,就乖乖交出血茯苓吧。瞧在你一大把年紀的份上,,本統(tǒng)領(lǐng)也不為難你,。”
鄧老三沒有去看刀疤大漢,,一雙渾濁的眼眸一直鎖定在鄧六兒的身上,。
目光里,,夾雜著說不盡的悲涼與痛心。
“小六兒,,我可是你親二大爺,,你爹的親二哥。就為了一塊三十年份的血茯苓,,你竟然……”
“哼,!老子沒你這么個薄情寡義的二大爺?!?p> 鄧六兒歪頭吐了個唾沫,,恨恨地道:“當年你闖蕩江湖,臨走時我爹賣房賣地,,給你做盤纏,。你倒好,學了劍法卻不傳授給我,。不教劍法也就算了,,現(xiàn)在連一塊血茯苓都不舍得給我,你……你對得起我爹我娘待你的情義嗎,?”
“我不傳你劍法,,是因為江湖險惡,不忍見你身涉其中,。至于血茯苓……我也沒想過要獨占,,是想賣了錢給你娶媳婦用的?!?p> 鄧老三右手提劍,,左手捂胸,面起痛色,。
“娶媳婦,?哼!你有那個好心,?若真是為我好,,何不直接把血茯苓給我吃了?待我修為大進,,事業(yè)有成,,何愁娶不到媳婦?!?p> 鄧六兒臉紅脖子粗,,越說越來勁。
一語一言,,盡入鄧老三雙耳之中,。
他捂著胸口,,忍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
“你……老老實實做個普通莊稼人不好嗎,?為什么非要身入江湖之中,?”
鄧六兒啐道:“那你當年又為何執(zhí)意要去闖蕩江湖?”
鄧老三愣住了,,眼望院外的侄兒,,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他這個問題。
“夠了,,啰哩吧嗦,,沒完沒了?!?p> 刀疤大漢狂聲一喝,,震得鄧六兒忍不住瑟瑟發(fā)抖。
斬馬刀一震,,刀疤大漢當先走進了小院,。
來到鄧老三身前,探出左手,,道:“血茯苓拿來,,饒你一命?!?p> “逍遙堂的狗東西,,想要血茯苓?哼,!休想,!”
言語落地,鄧老三陡然彈劍刺出,。
劍勢迅疾,,殺意凜然。
身后血光浮動,,分別自長強,、懸樞、神道,、大椎四穴中涌出,。
氣血喧騰,內(nèi)力鼓蕩,,更增數(shù)倍劍勢,。
刀疤大漢駭然色變,,連忙橫刀格擋,。
“鐺,!”
脆響聲中,大漢的身后也有四團血光浮出,。
但便如此,,也沒能抗得住鄧老三長劍上的狂猛巨力,被震得后退七八步,。
“好老賊,,竟然是個淬體四層武者?!?p> 刀疤大漢晃身立定,,斬馬刀急抖,反沖而上,。
與此同時,,大叫道:“一起上,這老東西手段不軟,,本統(tǒng)領(lǐng)一人難以勝他,。”
呼喝聲起,,四大漢紛紛搶入院中,。
身后血光浮動,竟都是淬體三層武者,。
大刀晃動,,分從四方夾攻鄧老三。
鄧六兒站在院外,,眼觀戰(zhàn)場,,神情猙獰。
“你個老東西,,去死吧,!”
卻見鄧老三劍招變換有方,蕩開了刀疤大漢的斬馬刀,,復又急旋成圈,,逐一逼退了隨后沖來的四人。
腳步微錯,,身軀已化作殘影,,掠至一個馬臉漢子身側(cè)。
長劍急揮而過,,將其左臂削去,。
馬臉漢子吃痛慘叫,踉蹌著摔倒在雨地中。
一經(jīng)照面,,便廢了一個淬體三層的武者,。
鄧老三劍法之強,已震得眾人心生懼意,,一時竟忘了進攻,。
他神情冷肅,眸泛殺機,。
持劍沖天,,左手曲指一彈劍身,冷冷地道:“隱世十年,,老漢只想做個安安分分的莊稼人,。奈何這么一點微小要求,你們都不答應,?!?p> 說著搖頭一嘆,“也罷,,今日老漢便重出江湖,,殺了你們這些為禍鄉(xiāng)里,橫行平陽的逍遙堂雜碎,?!?p> “呼……”
劍風卷得雨線倒流,鄧老三佝僂的背脊陡然挺直,,蹂身欺近刀疤大漢身前,。
一劍削其脖頸,意存必殺,。
“都他媽愣著干嘛,,上啊?!?p> 刀疤大漢倉惶大叫,,身后血光激蕩,內(nèi)力奔流,,盡付雙臂,。
“鐺……”
又是一聲脆響,斬馬刀自中而斷,。
劍鋒臨身,,刀疤大漢通體冰寒,只覺死亡的陰影正隨著鄧老三手中的長劍一起,,急朝自己撲來,。
“老東西,,知道你女兒花花是怎么死的嗎?”
院門外,,鄧六兒忽然喊了這么一句,。
言語落地,鄧老三不禁一怔,,劍招之上的凜然殺意也隨之而散,。
刀疤大漢如獲新生,,忙矮身避過劍鋒,。
斷刀橫削,自鄧老三的胸前劃過,。
“吭……”
鄧老三吃痛悶哼,,踉蹌著退到屋檐下。
卻聽鄧六兒又道:“實話告訴你吧,,花花根本就沒有被野狼給叼走,,她是被我失手推進了井里,活活淹死的,?!?p> “不可能,花花明明是被野狼給叼走的,,怎么可能是你……”
鄧老三徹底愣住了,,右手一松,長劍落地,。
“你……你……她可是你的堂妹,,你的親堂妹啊。你個畜生,,你個惡毒的畜……”
頭顱落地,,鮮血狂噴。
鄧老三至死,,也沒能瞑目,。
雨水沖去了斬馬刀上的血跡,刀疤大漢如釋重負,,粗氣連喘,。
喘息過后,邁步上前,,自鄧老三的懷里摸出了那塊巴掌般大小的血茯苓,。
看了看,不由得面露喜色,。
“好,,好,!鄧六兒,本統(tǒng)領(lǐng)記你一功,,明日便提拔你做咱們?nèi)牭母苯y(tǒng)領(lǐng),。”
鄧六兒眼望血茯苓,,眸中貪色浮動,。
但眼珠子一轉(zhuǎn),便將貪色掩去,。
他單膝跪地,,恭恭敬敬地道:“多謝老大?!?p> 說罷,,似想到了什么,扭頭看向屋內(nèi),。
“老大,,里屋還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