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駕從紫禁城前往熱河,,乘轎攆,,需要七日的時間。而安德海由于是戴罪之身,,步行緊湊,,僅僅三日,便回到了紫禁城,。按照宮里的規(guī)矩,,熱河來的侍衛(wèi)是不能私自進入內(nèi)廷的,侍衛(wèi)們在午門外,,與紫禁城的侍衛(wèi)接了頭,,便回去歇息了。
“這不是安總管嗎,?”
“是啊,,他怎么帶著鐐銬?這是怎么了,?”
幾名侍衛(wèi)和太監(jiān)押解著安德海朝著內(nèi)務(wù)府走去,,一路上,人們指指點點,。安德海并未理會,。
“呦,奴才給安總管請安,?!眱?nèi)務(wù)府外,幾個小太監(jiān)上前作揖,。
“他已經(jīng)不是總管了,。他在熱河行宮犯了大錯,貴妃娘娘遣他回來去灑掃處戴罪立功,?!笔绦l(wèi)道,。
“這。,。,。官爺辛苦了,奴才這便安排了他,?!毙√O(jiān)道。
安德海被兩個小太監(jiān)押送到了后殿,,踏入殿門,,安德海的膀子震了震,兩個小太監(jiān)忙縮回了手,。安德海低聲道:“把全慶叫來,,雜家要見他?!?p> 全慶是新上任不久的總管內(nèi)務(wù)府大臣,。安德海與陳光的“大總管”,說到底不過是好聽些罷了,。紫禁城的太監(jiān)歸內(nèi)務(wù)府管理,,作為太監(jiān)頭子,叫一句大總管,,顯得恭敬些,。而內(nèi)務(wù)府,是管理一切皇家內(nèi)務(wù)的機構(gòu),,如慎刑司,,營造司,慶豐司,,御書處,,御茶膳房等。許多地方并非是宦官任職,,所以這些處所的人,,皆聽命于總管大臣。
這兩個小太監(jiān)自是知道安德海的身份,,縱然他現(xiàn)如今虎落平陽,,卻依舊是蘭貴妃最寵愛的太監(jiān),豈敢怠慢,。兩人趕忙給他松了綁,,滿上茶水,便去找全慶來了,。
“呦,安總管?!辈灰粫旱墓Ψ?,全慶便來到了偏殿。
“奴才給全大總管請安,?!卑驳潞Uf著,上前行了禮,。
“快起來,,快起來?!比珣c上前攙扶,,“小可任職不久,與安總管謀面不多,,還望海涵,。”
安德海站起身來,,用余光瞟了一眼兩側(cè)的小太監(jiān),,全慶會意,便讓他們都退了出去,。
安德海從袖口掏出了一張信封,,遞給了全慶,“熱河行宮有變,,這是貴妃娘娘的親筆,。娘娘擔心皇上的安危,一早便寫了這密函,,交與奴才,。奴才尋了個合適的時機,這才脫身,,回來報信,。”
“什么,?萬歲爺有危險,?”全慶打開密函,上面寫著八個字:“夏日炎炎,,游泳危險,。”
“這是何意,?我現(xiàn)在該怎么做,?”全慶問,。
“你去找恭親王,把這字條給他,,他自會明白,。若有可能,也與皇貴太妃知會一聲?,F(xiàn)下宮中耳目眾多,,為了避嫌,我還是要去灑掃處工作的,,若皇上能度過此劫,,你便是一等一的功臣,前程似錦,,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安德海道,。
“安總管請放心,,為了皇上和娘娘的信任,我定當將此密函完好無損地交到恭親王手中,?!?p> “這飯菜可怎么吃啊,?你們這幫狗奴才,,喂!”還未等春翠說完,,煙波致爽殿的殿門便被小太監(jiān)關(guān)上了,。殿內(nèi)只有我,蘭貴妃,,載淳,,春翠和紫陌。晚膳僅有饅頭,,麻仁金絲的咸菜,,以及玉米粥。
“這幫混賬的奴才,?!碧m貴妃看著桌上的食物。
“咱們?nèi)缃?,形同軟禁,。大人還是好的,只是苦了載淳,?!蔽业?。
窗外,已不見彩云追月,。烏云遮蔽了明月的光華,,唯有園中忽明忽暗的燈光,,從窗紙照射進來,。
紫陌盛了兩碗玉米粥,“兩位主子,,需得先填飽肚子,,才有精力對抗這幫亂臣賊子。吃食粗陋,,您二位將就一下吧,。”
我拿起筷子,,夾了一根麻仁金絲,,放在粥碗里,用勺子挖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熱氣,,遞給了載淳。載淳眨巴著眼睛,,吞了下去,,卻又立刻吐了出來。
“載淳乖,,載淳多吃幾口,,過幾日,額娘要膳房給你做喜歡的吃食,?!蔽液逯?p> “嗓子痛,,載淳不吃,,不吃?!陛d淳在我面前擺著小手,。
“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如今有得吃便算是不錯的了,,怕是過幾日,連這糙米粥都沒得進了,!”蘭貴妃將手中的粥碗摔放在了桌上,,呵斥著載淳,。
“哇!”載淳一下子便哭了起來,。
“載淳不哭,,額娘抱?!蔽覍⑤d淳抱在了懷中,,拍打著他的后背,“小孩子嬌生慣養(yǎng)罷了,,你何須這般嚇他,?”我責怪著蘭貴妃。
“這孩子,,素日里仗著您撐腰,,無法無天了。如今咱們都成了階下囚了,,他還這般的不懂事,。”蘭貴妃說,。
“妹妹此言,,便是怪本宮了?”我問,。
“奴才不敢,。”蘭貴妃說著,,便和紫陌跪了下來,。
“好了,起來吧,。載淳從小錦衣玉食,,別說是他了,就連你我二人,,可能喝的慣這玉米粥嗎,?”我道。
“吱啦~”殿門被打開了,,一個身穿吉福的女子,,在一名婢女的陪同下走了進來。借著殿內(nèi)的燭火,,那女子摘下了斗篷,,是玲兒。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給蘭貴妃娘娘請安,?!绷醿荷锨靶卸Y。
“你還有臉來,?”蘭貴妃輕蔑的問著,。
我想著,玲兒深夜來訪,,許是背著肅順的,,便示意春翠將她扶起來,搬了圓凳,。
“奴才想著,,這園子里的廚子伺候的不好,,便從自己家的別院里,,著人做了幾道小菜。這行宮深處荒郊,,能請來的廚子也大多粗鄙,,還望主子娘娘莫要見怪?!闭f著,,她示意身后的婢女,那婢女走上前來,,打開食盒,,擺在了餐桌上。是蔥油燒海參,,鮮百合炒蝦仁,,麻油酥雞,以及佛跳墻,。
“哇,!好香,好香,?!陛d淳聞著菜色的香味,在我的懷中伸出手來,,夠著桌子,。
“你去伺候大阿哥用膳吧?!蔽覍⑤d淳抱給了春翠,。
“本宮正在為載淳的晚膳發(fā)愁呢,福晉就如及時雨一般,?!蔽业?。
“娘娘謬贊了,是奴才的疏忽,?!绷醿旱馈?p> “福晉這幾道粗鄙的飯菜真是令本宮大開眼界啊,,如若這都算是粗鄙,,那御膳房的廚子,豈非是從莊稼人的廚房里爬出來的了,?!碧m貴妃道。
“貴妃娘娘,,瞧您說的,。來,您也嘗嘗,?!绷醿耗贸鍪澈欣锏目曜樱瑸樘m貴妃布菜,。
“不必了,。福晉今日前來,不是雪中送炭如此簡單的吧,,有何因果,,不如早些明了?!碧m貴妃問,。
玲兒清了清嗓子,“貴妃娘娘是個痛快人,,那奴才也便開門見山了,。奴才奉家主之命,特來游說兩位娘娘,,還望兩位娘娘在大阿哥繼承大統(tǒng)之后,,禪位于我家家主?!?p> “休想,!”蘭貴妃拍著餐桌,載淳剛要吃進一根海參,,嚇得滑到了桌子底下,。
“玲兒,怎么連你也?”我看著玲兒,,眼中寫滿了不解,,“昔日本宮受難,眾人恐避之不及,,唯有你雪中送炭,。可為何今日,,你要如此對待本宮,。”
“昔年皇后娘娘與蘭貴妃勢同水火,,可如今還不是同仇敵愾,,一起面對顧命八大臣的嗎?”玲兒站起身來,,“不錯,,我當年有意接近你,圖的就是你中宮的威儀,。你是先帝親賜給皇上的皇后,,皇上自是不會輕易廢黜。我家家主借著你的東風,,官運亨通,如今位極人臣,。恰逢先帝崩殂,,新帝年幼,我家家主為何不能繼承大統(tǒng),?”
“本宮當年真的是看錯了你,。原來這些年,你一步一步地埋下圈套,,讓本宮一腳一腳地往進踩,!”我說著,站起身來,,給了她一個耳光,。
玲兒咬著牙,左臉通紅,,“這一巴掌我受著,,權(quán)當回了利用你的愧疚之心。如今你若是氣消了,,就盡早頒布上諭,,禪位于肅順。”
“今日蘭貴妃以與肅順,,載垣說了個明白,。你休想!”我道,。
此時的蘭貴妃,,一下子奪過了載淳手中的飯碗,進而將那四盤菜色,,全部推倒了在了地上,,“滾!給本宮滾出去,!”
“難得蘭貴妃今日還有如此的氣勢,。只是我不知蘭貴妃的這般張狂,還能狂到何時,?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等,等到你跪在我的腳下,,求我,。”玲兒嫵媚一笑,,“回府,!”
此時,殿門被兩個太監(jiān)打了開,,玲兒與那婢女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殿門關(guān)上的一剎那,玲兒還不忘告誡那兩個小太監(jiān),,“不許給里面的人一滴水,,一粒飯?!?p> “哇啊啊啊,,哇啊啊啊?!陛d淳哇哇的哭了起來,。
“春翠,先抱大阿哥去寢殿,?!蔽业馈?p> “妹妹,,時至今日,,咱們該如何是好,?本宮怕還未等到恭親王的救兵,咱們便撐不住了,?!?p> “姐姐,你我手中,,還有最后的救命稻草,。若肅順等人得不到這兩枚印章,也是徒勞,。咱們需得一條心,,共同抗敵?!碧m貴妃拍了拍我的手,,眼神堅定。
這一日,,我先失了丈夫,,又被亂臣囚禁于宮闈。接踵而來的打擊,,讓我喘不過氣來,。我倚靠在床邊,看著夢中熟睡的載淳,,不知明日,,會發(fā)生什么。
“快起來了,!快起來了,!”清晨,睡夢中的我,,被幾個男子的聲音吵醒。
“混賬東西,!皇后寢宮,,你們這幫狗奴才也敢私闖進來!”春翠道,。
“這小妞,,從前沒注意,現(xiàn)下看來還有點姿色,?!陛d垣摸著春翠的臉蛋。
“你們要做什么,!你們要做什么,!”春翠推搡著載垣,,卻被她按在了墻上,“本王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氣,,來人!”
“且慢,!”此時,,我從寢殿走了出來,我看了眼春翠,,又看了看載垣,,“好歹也是天潢貴胄,竟如此不知檢點,,還不退下,!”
載垣并未理會我,一只手按著春翠的肩膀,,另一只手在她的胸脯游走著,。
我朝著肅順說:“若你想美夢成真,就約束好你的人,?!?p> “娘娘這便是應(yīng)允了?”肅順喜出望外,,隨既一把拉開了載垣,,“兄弟你這是做什么?待回到京中,,八大胡同的姑娘任你挑選,。這春翠是皇后娘娘宮里的大宮女,不可無禮,!”
“姐姐,,你真要?”蘭貴妃抱著載淳,。
春翠好歹跟了我一場,,如今,為了保住她的周全,,也只能答應(yīng)了他們的要求,。否則,不僅是春翠,,紫陌,,蘭貴妃,乃至我自己,,都有可能成了他們這幫人的玩物,。我只需與他們說明,,在載淳禪位之后,保先帝后宮的周全,,待到恭親王趕來之時,,再做打算了。
“還等什么,?快給皇后娘娘備好詔書,!”肅順急切的朝著身邊的景壽說。
“先帝遺詔,,委顧命八大臣,,匡扶社稷,振興國祚,。新帝年幼,,唯東西兩宮太后,共度垂簾聽政,,以光先帝遺德,。眾位大臣怕是忘了皇上的旨意了?竟要在此逼宮,?”此時,,隨著烏雅氏質(zhì)問的口氣,六爺,,七爺和祁羅隨著她,,走進了大殿。他們身后,,一眾親兵,,包圍了煙波致爽殿。
“娘娘,,您來了,?”我看著烏雅氏,熱淚盈眶,。
“姐姐,,祁羅好生擔心你,這幫臣子沒有欺負了你吧,?”祁羅跑到我面前。
我拉著祁羅的手,,“姐姐沒事,,你來的正是時候?!?p> “肅順與載垣好大的口氣啊,,既想繼承先帝大統(tǒng),,也不問問哀家這個皇貴太妃應(yīng)不應(yīng)允。且若你想要繼承大統(tǒng),,豈非要自降輩分,,做了先帝的兒子?”烏雅氏問道,。
“本王乃是鄭獻親王的七世孫,,豈能過繼給咸豐皇帝?本王過繼入道光帝嗣下,,又有何不可,?”肅順問。
“笑話,。奕?與奕譞為道光爺?shù)恼y(tǒng)皇子,,就算禪位,又怎能輪的上你,!”烏雅氏道,。
“那本王且要問一問娘娘,小皇帝年幼,,如何處理朝政,?若讓兩宮太后代之,婦道人家天天顯露于大臣面前,,我皇室的臉面何在,?”
“晉朝的太后褚蒜子,三度臨朝,,輔佐六位皇帝,,為避嫌,在皇帝龍椅之后,,掛上白紗帳,,阻隔面容。先人即可垂簾聽政,,兩宮太后為何不可,?養(yǎng)心殿東暖閣內(nèi),哀家離宮前已著人準備著了,,肅順大人回宮一看便可,。”烏雅氏說,。
“若這女人如呂后一般,,把持朝政,又如武后一樣,,奪取我大清江山,,又該當何論,?”肅順指著蘭貴妃問。
“八大輔臣,,兩宮太后,,本就是相克相生的存在,只要你們的初心是輔佐新帝,,那便不會出現(xiàn)任何紕漏,。”
“王爺,,眼下整個熱河都被六爺和七爺控制住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服個軟兒,,保命要緊,。”載垣看到大勢已去,,在一旁與肅順私語,,繼而跪地求饒。
“大丈夫能屈能伸,,敗了就是敗了,。你殺了我吧!”肅順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好,,哀家便如了你的愿?!碧m貴妃說著,,看了奕?一眼,“來人啊,?!?p> “且慢!”我制止住了蘭貴妃,,“他畢竟是皇族,,又是顧命八大臣之首。宮闈之事,,不能宣揚出去,,這樣世人會妄加揣測先帝的無能。先把他押送回京城,,在府里圈禁起來,。”我說。
“也好,,一切聽母后皇太后的吩咐?!?p> “妹妹,,把載淳的印章給本宮?!蔽艺f:“小牛子,,研墨,備圣旨,?!?p> 蘭貴妃從懷中掏出了同道堂的印章來,我在圣旨上書寫著內(nèi)容,。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貴太妃烏雅氏,,秉性純良,,慈顏康豫,晉為太皇太后,,醇郡王護駕有功,,賜親王尊位,恭親王奕?,,封議政王,,欽此。
書寫完畢,,我將蘭貴妃手中的同道堂印,,與我的御賞印都蓋了上去。
“今日八大臣都在,,哀家發(fā)布新帝登基后的第一道上諭,,小牛子,宣旨,?!?p> 奕?和奕譞聽罷,紛紛跪下來叩謝圣恩,,而烏雅氏,,則激動而吃驚的站在了那里。雖然僅是晉為了太皇太后,,于道光一朝而言,,她不會是第五位皇后。可媳婦熬成婆,,如今她也能夠名正言順地在壽康宮里頤養(yǎng)天年了,。
我站起身來,蘭貴妃見狀,,也站了起來,。
“母后,兒臣終于可以叫您一聲母后了,?!蔽页鵀跹攀闲辛藗€禮。
“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p> “這些年,,多虧了母后處處幫襯著兒臣,無奈先帝在時,,并沒有尊您為太后的意思,。希望現(xiàn)如今,不算晚,?!?p> 烏雅氏欣慰的笑著,“哀家始終不會忘記,,昔年是你在孝靜皇后面前,,護了哀家周全。載淳年幼,,你與蘭貴妃要悉心教導(dǎo)他,。”說著,,她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奕譞,,“老七啊,回宮以后,,將內(nèi)宮的侍衛(wèi)好好排查一遍,,凡是與肅順,載垣有瓜葛的,,一律逐出宮去,。以后你兩位嫂嫂的安全,哀家就交給你了,?!?p> “兒臣謹遵皇額娘旨意。”
“好了,,回去收拾收拾,,紫禁城那邊還在打點著,洋人也暫且接受了談判,。待到一切準備妥帖,,咱們便起駕回宮吧?!睘跹攀险f著,拉著我與蘭貴妃的手,,“眾位輔政大臣,,時候不早了,退下吧,?!?p> 再次回到紫禁城,已是物是人非,。進了午門,,入了太和殿,牌匾上“建極綏猷”四個大字清稀可見,。君臨天下,,建立雄偉強大的帝國;安撫四海番邦,,創(chuàng)立千秋功業(yè),。這塊牌匾,繼承著乾隆皇帝多少厚望,,可如今的皇城,,卻再也難現(xiàn)康乾盛世。
步入殿內(nèi),,金碧輝煌的龍椅猶在,。只不過,咸豐皇帝,,愛新覺羅.奕詝,,卻再也無法坐在這里了。曾經(jīng)的金鑾殿,,縱使貴為皇后,,也不可肆意踏足。如今,,我卻以大清朝母后皇太后的身份,,出入這里如履平地。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帶著年幼的載淳,,我不知還能在這座帝國的重壓之下,撐多久,。
“姐姐,,可是又在想先帝了?”此時,,蘭貴妃從我的身后走了過來,。不,現(xiàn)在應(yīng)稱她為慈禧太后了?,F(xiàn)如今,,已是春暖花開,咸豐十一年的春天,,京中的迎春剛剛凋謝,,桃花開的正濃。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蔽遗c蘭貴妃的這兩株桃花,卻早已沒人欣賞了,。載淳于前幾日,,繼承大統(tǒng),史稱同治皇帝,,寓意兩宮太后共同治理,。載淳給我上的徽號,為慈安,,號東太后,,視為母后皇太后。給蘭貴妃的徽號,,為慈禧,,號西太后,視為圣母皇太后,。
“哀家聽聞,,當日洋人攻入皇城,多有我大清的子民為其引路,,打開城門,。洋人火燒圓明園,,其中也不乏我大清的子民,燒殺搶掠,。同胞自相殘殺,,怎能不叫哀家傷心?!蔽业?。
“姐姐,歸根究底,,還是我大清多年以來的閉關(guān)鎖國,,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妹妹想振興洋務(wù),,以洋人的技術(shù)思想,,來對抗洋人?!贝褥f。
“哀家聽聞,,那洋人的皇上,,已經(jīng)沒有了權(quán)利,皇權(quán)被架空,,這要比前朝的內(nèi)閣更加離譜,。”我道,。
“載淳的皇權(quán)自是不能旁落,。但是咱們可以興修鐵路,創(chuàng)辦工廠,,學(xué)堂和軍事,。雖然一朝一夕不能立竿見影,卻也要為載淳親政,,打好基礎(chǔ),。”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需得與宗室和眾大臣商量妥當,。”我說,。
“奕?已經(jīng)幫助咱們廢黜了議政八大臣,,一切的決策皆在姐姐的手中?!贝褥f,。
“這件事牽扯甚多,,也并非信手捏來,容哀家好好想想,?!蔽艺f著,回頭看了看她,,“可有去派人瞧瞧麗貴太妃,?春天干燥,她的哮癥怕是又要復(fù)發(fā)了,?!?p> “已經(jīng)派太醫(yī)每日去診治了,只不過先帝駕崩,,麗妹妹時至今日,,還是很難從悲痛中走出來,咱們得空,,多去陪陪她才好,。”
“現(xiàn)如今,,你我二人于養(yǎng)心殿東暖閣垂簾聽政,,比昔年不知繁忙了多少。先帝的遺孀們,,咱們怕是許久未曾召見了,。你去著手安排一下,選個好日子,,辦個家宴吧,。”
“妹妹謹遵東太后懿旨,?!贝褥馈?p> “你呀,,沒人的時候還和哀家來這套,。”我笑了笑,。
“兩位娘娘,,可讓奴才好找?!贝藭r,,小牛子氣喘吁吁地跑到了太和殿門口。
“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我問,。
“回東太后的話,,已是辰時?!?p> “卯時上朝,,臣子們寅時便在午門外候著了,此時,,怕是讓眾卿家久等了,。”我朝著慈禧說,。
“我與姐姐雖然已垂簾數(shù)日,,卻還是沒有習(xí)慣?!碧m貴妃說著,,看了看小牛子,“皇上晨起了嗎,?”
“回西太后的話,,已經(jīng)起早了,嬤嬤們正在給皇上更衣,?!毙∨W诱f。
“妹妹,,咱們走吧?!蔽业?。
“兩宮太后起駕養(yǎng)心殿!”
養(yǎng)心殿內(nèi),,垂簾的布局比當初太皇太后裝點得更為嚴謹,。垂簾,為的是兩宮太后方便處理政務(wù),。國事啟奏,,大致分為折奏和面奏,面奏又分為召見和引見,。召見,,是每天早晨,召集御前大臣,,軍機大臣,,六部尚書,九卿等朝中重官,,在東暖閣與皇帝面對面的商議國事,。引見,,則為有一定職位的地方官員,升遷或是任命其他官職,,需要由其他大臣引領(lǐng),,被皇上召見認識。而與召見不同的是,,引見的地點,,在養(yǎng)心殿的明間。兩宮太后聽政,,是皇權(quán)的延續(xù),,所以我與慈禧商議之后,聽政之所,,依舊在養(yǎng)心殿中,。由于御前大臣與我和慈禧都比較熟悉,所以召見之時,,僅用黃幔把載淳和兩宮太后的寶座隔開即可,。引見,由于多為初次見面的官員,,所以需得正規(guī)些,。引見之時,用黃紗制成的八扇屏風將兩個寶座隔開,,屏風后面站著安德海,,屏風前面,載淳的兩側(cè),,站著恭親王和醇親王,。大臣上奏履歷折子,奕?接過奏折,,給載淳閱覽,,之后由奕譞遞給屏風后的安德海,再由安德海交與我與慈禧批閱,。
“東太后駕到,,西太后駕到?!彪S著小牛子的喊聲,,東暖閣內(nèi)的眾大臣紛紛跪下行禮。我與慈禧穿過眾人,,坐到了紗帳后面的椅子上,,下面的眾臣,才抬起頭來,。
“都起來吧,?!?p> “謝太后?!?p> “辛酉政變已經(jīng)結(jié)束,,肅順也于前幾日在菜市口被斬首示眾。當日在熱河行宮,,匆匆封了恭親王為議政王,,哀家回來與西太后反復(fù)推敲,覺得過于草率,?!蔽业馈?p> “哀家與東太后思量再三,,奕?為我大清的功臣,,不僅要享受議政王的尊號,還要食得雙倍的俸祿,。不僅如此,,奕?的長女,不日接入慈寧宮,,由東太后親自撫養(yǎng),,封為固倫公主?!贝褥f,。
“奴才謝兩宮太后的恩典?!鞭?趕忙跪下謝恩,。
辛酉政變,奕?與奕譞出力最大,。奕譞為烏雅氏的長子,且不說烏雅氏與我交好,,我能掌握大權(quán),,也可保她烏雅氏全族的榮寵,自是不必過分憂慮,。反而是奕?,,在咸豐一朝并不得志,如今頗有功高震主的架勢,,所以賞賜也需謹慎得宜,。若讓他心中覺得偏頗,便難辦了,。議政王,,雖比尋常親王尊貴,,卻不如當初多爾袞的攝政王那般橫權(quán)。議,,為商議之意,,攝,為代理之意,。一字之差,便謬之千里,。奕?雖然得到了一人之下的尊榮,,可皇權(quán),卻還是攥在了我與慈禧的手中,。且將他的長女封為固倫公主,,表面上恩澤全府,雞犬升天,,可長女入住慈寧宮,,又何嘗不是拿下了他的一個人質(zhì)呢?
“恭親王,,這是你應(yīng)得的,。起來吧?!蔽艺f著,,示意旁邊的安德海,安德海從懷中掏出了一張上諭,,念了起來,。
“奉兩宮太后慈諭;六部九卿等,,予用人行政一切事宜者,,皆得據(jù)實陳奏,封章秘奏,,勿各抒己見,,不以空言塞責?!?p> 奕詝臨終前,,深思熟慮,設(shè)立了贊襄八大臣輔佐,,兩宮太后蓋章,。可是他百密一疏,并沒有言明上諭由誰代筆,。誰寫上諭,,那便預(yù)示著皇權(quán)在誰的手里。我今日昭告天下的這道上諭,,為的就是讓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兩宮太后垂簾聽政,不是政治木偶,,而是實實在在的掌握皇權(quán),。日后若有權(quán)臣,也是徒勞,,所有的權(quán)利都在兩宮手中,。
“太后英明?!?p> 我朝著慈禧相視一笑,,紗帳的前面,載淳看著臺下的諸多面孔,,不知所措地咬著手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