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文攸君火急火燎地趕到前廳,就怕兩位祖宗拆家的時候,看到的卻是長歡一個人坐在那里,,品著茶,,也不說話,只是暼了她一眼,。
他今日穿得是一襲玄青長衫,,還簪上了一只銀色的狐形簪子,,眼睛處綴著紅色的玉石,腰上沒系腰帶,,只是盈盈握了條暗紅色的帶子,,雖然穿得隨意卻襯得整個人都妖艷起來。
“元衿然已經(jīng)走了,?”文攸君詫異道,,說不失落是假的。心中有種隱隱說不上來的感覺,,這個人貌似對原主很重要,,受之影響她也就想來見一見,但私心里于這個人她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乎不全然是受原主心情的影響,。
“嗯”長歡應(yīng)了聲,品茶的手一頓,。似乎還想說些什么,,終是沒開口,又開始自顧自地喝起茶來,。
“那……那”文攸君咽咽口水,,就著他旁邊的座位坐了下來,也裝作喝茶的樣子“你都知道了嗎,?”
“哦,?”長歡聞言抬頭,“小姐指的是…”而復(fù)閉嘴,,挑挑眉好整以暇地望著對方,。
文攸君自覺被他瞧得心虛,一時之間只敢裝作繼續(xù)喝茶而不敢回話,。直到長歡見她打算裝傻到底,,又淡定開口,說出的下一句話卻是讓她嗆了水,,咳嗽起來,。
“聽說小姐沖冠一怒為藍(lán)顏,還聽說小姐瞧上了人家的花魁,?!币娢呢龁芩珠_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脊“不知小姐指的,,是哪一件事呢,?”
“我…我只是,只是…”文攸君咬咬牙,,又開始不打草稿地說道“只是覺得那人身世實(shí)屬可憐才,,才多看了幾眼,。”
這話是沒說錯的,,問居樓那位花魁的出身和長歡差不多,,都是那場政斗的犧牲品,同樣是罪臣之后,。
聽到這話,,長歡先是渾身一震,然后臉色更難看了,。
那花魁和他原也是故交,,兩家人政見相同一向走得比較近。同樣是落了奴籍,,那人卻是沒他這般幸運(yùn),。文攸君說那人可憐,他竟一時不知道作何感受,。
“哼,,你倒是有那閑工夫?!?p> 文攸君感覺背上安撫拍打的手一時有些加重,,他這樣小聲嘀咕著,下手也愈發(fā)沒個輕重,。
“疼疼疼疼”文攸君忍不住開口,,本意是讓他可以收手了,他卻是放緩了手腳,,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幫她捶肩捏背起來,。
恍惚間只知道氣氛又開始轉(zhuǎn)冷,只見侍立的少年一邊給坐著的少女按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她的話,,只是多少顯得有點(diǎn)心不在焉的。
少女似乎也知對方是還未氣消的,,也就識趣閉了嘴,。
雖有前世活過一世的記憶加持,,但到底這世境況與前世有很大不同,。
又在府里呆了幾天,思量著這幾日在府中了解的情況不多,,所以文攸君決定出府去那花樓一趟,,便知會了長歡一聲,他輕輕應(yīng)下,,沒有多作表示,。
她輕嘆口氣,,本想軟下態(tài)度說帶上他一起,那人卻是看也沒看她轉(zhuǎn)身就走了,。
前世文攸君是聽過問居樓的,,雖說是花樓,與一般的花樓卻有很大不同,。
先前已經(jīng)說過,,此間只許權(quán)貴進(jìn)入。比起風(fēng)月,,這里更像是為官家私設(shè)的選秀場所,,培養(yǎng)的多是比小門戶的閨秀還要金枝玉葉的伶子。雖然最后都只能淪為官家子的侍郎,,但沒那股風(fēng)塵奢靡之氣,,在當(dāng)時竟是備受推崇。
平??腿藖磉@兒也只是欣賞歌舞喝酒議事找人作陪,,樓里的規(guī)矩標(biāo)的是實(shí)打?qū)嵉馁u藝不賣身,動手動腳的客人是不被允許的,,只能是說在看中了某位小倌后贖身買下,。
這樣的地方,背后自然站著個龐大的勢力,。前世的她也知道這樣專培朝堂官員后宅的地方,,背后人的野心可想而知。只是那時的她還沒成長到那個地步,,后來有了足夠能力時這個地方早已被有心人鏟除殆盡,。
其實(shí)何止是聽過,她也還去過,,對于文攸君來說這是段可謂屈恥的往事——
那時她還是文迭,,少時和她娘鬧脾氣出走,被當(dāng)成男子拐賣到這里,。只是后來驗身被發(fā)現(xiàn)是女兒身,,她也就被打發(fā)成了這里的琴師。
再后來,,她燒了一把火,,使計逃了出來,被一直在找她的長歡帶回了府,。
看著眼前極盡豪奢的牌匾,,從外間看去似乎和一般的風(fēng)月場所也別無二致。文攸君暗暗握緊了拳頭,臉上卻是笑吟吟的,,正欲進(jìn)去,,不出意料的是被人攔住了。
上次她和元衿然來,,正是撞上了花魁大比的時候,,來來往往的很容易混進(jìn)去。
現(xiàn)下是沒這么容易了,,想要進(jìn)去,,就要亮出身份來。
文攸君早有準(zhǔn)備,,也沒打算掩飾身份,,大大方方的報上鎮(zhèn)北侯世女之名,一旁的子慕也應(yīng)聲遞上身份證明,。
見了身份,,守衛(wèi)恭敬地讓出身,嘴里還說些什么有失遠(yuǎn)迎多有得罪之類的話語,。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不要臉的潑皮?!蔽呢齽偺_,,身后就傳來一聲冷冷的嘲諷。這聲音有些熟悉,,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她索性也就回頭看去。
她瞇了瞇眼睛看向來人,,是葉太尉之女——葉苓,。
前世這人與文攸君交好,沒少幫襯著找文迭的麻煩,,只是后來候府愈發(fā)不堪,,這兩人也形同陌路,是謂妥妥的狐朋狗友了,。文迭雖然記仇,,但不用她出手,這人早就自食其果,,因為貪污受賄被查滿門抄斬了,。
這一世看來文攸君和這人的關(guān)系非但不好,可謂惡劣,,想來與原主的性子有關(guān),。當(dāng)然,,文攸君也想到了很關(guān)鍵的一點(diǎn)——聽說這位姐思慕她隔壁那位郡爺已久,。
“原來是葉小姐,,彼此彼此罷?!币姷絹砣?,文攸君先是恍惑了一陣,隨即恢復(fù)那個人見想打的笑盈盈的樣子,,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指。
問居樓雖不是一般的花樓,,但私底下也被默認(rèn)成找尋侍郎之所,。眼前這位和她一般的年紀(jì),皆沒到納主君的時候,,這就別有一番說道了,。
“哼,誰和你彼此,,我和你這樣的人可不一樣,,我是有正事的?!比~苓看著對方笑得別有深意的樣子咬牙切齒,,想起心儀之人對這樣的人青睞有加,她真想沖上去撕爛她這張言笑晏晏的嘴臉,。
“那在下就不打攪葉小姐納美妾的正事了,。”文攸君裝模作樣地虛虛行了一禮,,說到正事二字時還煞有其事地壓重了語調(diào),。
葉苓氣急,正欲爭辯,,那人卻是不等她回話就接著說道“先行一步,,告辭?!?p> 然后就背過身去,,朝她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文,!攸!君,!你這個……”文攸君走著,,身后那個人還想罵什么,,文攸君一概不理全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只聽進(jìn)一句“你等著,,等我回書院看我怎么收拾你,!”來。
書院…她真的是快要忘了,,照她現(xiàn)在的年紀(jì),,是尚還在書院求學(xué)的。只是前世的她被當(dāng)成男子養(yǎng),,沒機(jī)會接觸這些,,要不是走偏鋒掙軍功進(jìn)了朝堂,她很難通過正??婆e入仕,。
想到就要體驗到前世完全不敢肖想的書院生活,按捺不住心底的躁動,,連帶著她走路的步子也虛浮起來,。
領(lǐng)了包廂牌子,被人帶著安排入座后,,她這才好好打量起這個傳說中的花樓來,。
前世她做琴師時居住在后院,只是表演的時候會跟著領(lǐng)頭的伶子上臺,,不過是個陪襯,,端的是女子身份,也從沒有過被好女風(fēng)的客人招進(jìn)包廂的經(jīng)歷,。
如今才約莫了解了一下,,這里的包廂按著客人身份分為五個等級,也分別對應(yīng)著五個樓層:頂層是皇家之類的權(quán)貴,,五樓是一些重臣,,四樓是像她這樣的名門子弟,三樓多是不高不低的官員但也有一定權(quán)勢,,二樓是頗有聲名的文人雅客,。
再往下卻是沒有了,一樓是大廳,,安置著戲臺,。真真算是籠絡(luò)權(quán)貴的同時還不忘提攜有才識的潛力股一把,因為篩選嚴(yán)苛所以注定了它的高端,。
眼下她所處的這個包廂的飄窗正對戲臺的右前方,,算是同一樓層中比較出類的,這也與如今候府的地位有關(guān),。她面上不顯,,心里卻是對此很是高興慰藉,。
“叩叩叩”有人在敲門。
“進(jìn)來,?!蔽呢唤?jīng)心地品著茶,手指在旁邊的桌子上一聲一聲地敲著,。
只見那門吱喲一聲開出一道縫,,閃進(jìn)一個小小的身子來,。
是真的很小,,來人看起來就是個奶娃娃的模樣,穿著一襲白底青紋的長袍,,外罩一件亮緞面的青灰色對襟襖背子,。隨著步子輕緩的走動,鞋子上墜飾的那些小珠子竟似鈴鐺似的發(fā)出叮林當(dāng)啷的響聲,。沒有那尋常小倌穿得刻意清涼,,端莊的樣子就像大戶人家教養(yǎng)的小公子。
這樣打量著,,奶娃娃也自覺開口了“小姐好,,奴家是聽命過來侍候的?!庇弥槐安豢旱恼Z氣,,來人微微福了福身子,似乎被教養(yǎng)得很好,。
文攸君微微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默許了他的行為。就連這樣小的童子,,都能教養(yǎng)得如此規(guī)矩,,問居樓的手筆可見一斑。
小童名喚玉竹,,十四歲的年紀(jì),,年歲其實(shí)本也不算小,只是個頭不顯,,再加之一張娃娃臉,,才讓人有奶娃娃的錯覺。
文攸君不習(xí)慣身邊有人服侍,,就連子慕也被她秉退立侍樓下,。但她知道問居樓的規(guī)矩,這里等級森明,,被客人嫌棄的小倌是會被降等級的,。索性身邊多個人也無妨,,她也就吩咐他到一旁奏曲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