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花盆碎裂聲驚動了屋內(nèi)二人,安公公立刻想要出去查看,。
皇上今兒個從宜夫人處離開后,,突然說要來長春宮,,此前并未讓任何人知曉,,身邊也只帶了他一人服侍,他跟隨皇上多年,深知皇上最厭惡別人明里暗里盯著他的行蹤。
以前不是沒有后妃想要打探皇上行程,,制造偶遇,可每每碰上這種事兒,,皇上都會重罰,,輕則打入陋院,重則直接趕出宮去,,時間久了,后妃們都知道此事必會觸怒龍顏,,也就沒人敢再盯著皇上了,。
他到要看看,今天是誰這么大膽,,敢打皇上的主意,!
“皇上,奴才這就去看看是誰敢這么大膽,,私闖長春宮,。”
安公公正準(zhǔn)備出門,,皇帝卻出聲叫住了他,。
“不必了?!?p> 緊接著,,屋外傳來幾聲貓叫。
“喵……”
皇上笑了一下,,神色安逸地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翻看起來。
“野貓而已,,不必理會,。”
“可是……”
安公公還是覺得不放心,,長春宮里除了皇上吩咐的每隔三日打掃一次,,其余時候早已沒有人了,這宮中又沒有什么吃食,,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野貓,。
“小安子,你先退下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
皇上都這么說了,他也只好作罷,,彎著腰退出去,,還不忘幫主子把門帶上。
“去宮外候著,,朕不想附近有人,。”
“是,?!?p> 殿外很安靜,安公公朝走廊上望了一眼,,撞碎的花盆還在地上,,走廊里空空蕩蕩,確實沒有旁人的行跡,。難道真是他多心了,?他本想過去收拾一下花盆,但想起主子的吩咐,,還是轉(zhuǎn)了方向,,朝宮門外走去。
他能服侍皇上多年,,還頗受器重,,并不是因為他有多能干,而是因為他深知一個道理,。
做奴才的,,最重要的就是聽主子的話。
腳步聲漸漸遠去,,沈安寧縮在窗臺后面嚇出一身冷汗,。
長春宮的走廊在轉(zhuǎn)角處有一個凹陷,如果窗戶開著的話,,剛好能擋住,,若是不走近,是看不出來的,。
還好安公公不知道……
她拍了拍胸脯,,呼出一口氣。雖然以江憐兒的恩寵,,縱然被發(fā)現(xiàn)了,,也不會受到什么責(zé)罰,可難免還要解釋她為何會鬼鬼祟祟出現(xiàn)在這里,,又是如何知曉長春宮的地形,,想想她都頭大,!
算了,今天看來是沒機會拿那些珍藏話本了,,還是趕緊回去吧,。
她踮著腳從轉(zhuǎn)角的地方探出頭,見四周沒人,,足下生風(fēng)就想快點離開,,沒想到還沒走出幾步,廊上的本來只開了一條縫的窗戶就被人從里面完全推開了,。
皇上面露微笑撐著窗沿,,口中的話卻是讓人聽了心中不覺一寒。
“朕沒想到與憐兒的緣分竟是如此深刻,,連在此處都能不期而遇,。”
沈安寧硬著頭皮轉(zhuǎn)過身,,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哈哈……可,可不是嗎,,憐兒也覺得這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啊哈哈哈……”
“怎么個妙不可言,,朕愿聞其詳?!?p> 嘖……看來是逃不過去了,。
沈安寧心中啐了一聲,腦子飛快轉(zhuǎn)動,,學(xué)著江憐兒那種柔弱可憐的語氣說道:“皇上,,憐兒下午在宮里閑來無事,腦子里突然就有一個聲音,,讓憐兒一定要來長春宮瞧一瞧,,憐兒還奇怪怎么會突然生出這種念頭,現(xiàn)在想來,,可不就是讓憐兒來此和皇上相見的嗎,?”
這話若是由江憐兒本人來說,定是包含小女子思君之意,,教人心生憐愛,,再不忍苛責(zé)一句,可沈安寧學(xué)不來那股神韻,,怎么聽都像在胡扯,。
皇上顯然也并不相信,扶著額角搖搖頭,,看上去倒像有些無奈,,“胡話倒是信口拈來,,半句也做不得數(shù)?!?p> 沈安寧還想垂死掙扎一下,,努力在眼里擠出一點濕潤:“皇上,您可別覺得憐兒在胡說,,您想啊,,憐兒和皇后娘娘又沒有什么交情,長春宮也是甚少踏足,,除了與皇上相見,,憐兒還能有別的理由來此處嗎?”
許是她的表情太過真誠,,皇上看著她嘆息一聲,,朝她揮了揮手。
“罷了,,既然來了,,就進來陪朕坐一會吧?!?p> 沈安寧只得走進屋內(nèi),。
這里的一切都還跟她活著時一樣,甚至連桌上的幾盆盆栽都還健在,,盆栽里擺著她親手做的泥塑小人,,兩個小人坐在一起,小一點的那個是她,,大一點的是哥哥沈英,。她嫁入宮中后,沈英便隨父親一同駐守關(guān)外,,母親上月也前往邊關(guān)游玩,,那里離京都甚遠,往來書信須得一個多月,,大約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的死訊,。
哥哥會不會還在給自己寫信,給她寄些有趣的小玩意兒呢,?
這么想著,,沈安寧感覺有點惆悵了。但轉(zhuǎn)念一想,,沈皇后雖然去世了,,可她沈安寧還活著,雖說換了身份,,但和家人總還有團聚的機會,,只要和他們講清楚,,他們一定會相信自己的!
她可真想回家啊,,和父母兄長一起搬到關(guān)外,,再不理這紅院高墻內(nèi)的事情,只盡情追著太陽,,一路追到天邊去,。
想著想著,不覺笑出聲來,。
皇上正在翻書,,聽到她的笑聲抬頭向她投來一個詢問的目光。
她忙擺擺手,,在桌子另一邊坐好,,岔開話題道:“皇上您怎么會來長春宮?”
皇上翻書的手一頓,,“朕想起……曾有一物落在皇后這里了,,故來取回?!?p> 什么東西這么精貴,,還能勞煩皇帝親自來取,她怎么一點印象也沒有,?
“皇上,,憐兒聽聞皇后娘娘這兒有許多藏書,,不知憐兒最近無事,,不知可不可以借閱幾本?”
“皇后的藏書……憐兒竟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嗎,?”皇上有些意外,,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分詫異。
這什么語氣嘛,!她的藏書很見不得人嗎,?!
“憐兒只是好奇,,聽聞皇后娘娘這兒的藏書比翰林院還多,,其中不乏珍貴古籍,故而想來開開眼界,?!?p> 皇帝像是被她說服了,從椅子上站起來,,轉(zhuǎn)身朝殿內(nèi)更深處走去,,沈安寧忙跟上他的腳步,。
那時皇上剛登基,政務(wù)繁忙無暇顧慮后宮,,她身為后宮之主,,理應(yīng)擔(dān)負(fù)起整頓后宮的重任,可她天性隨意,,并不喜歡那些規(guī)矩,,也實在擔(dān)不起后宮表率之責(zé),只能將這些都交予了江貴妃,,自己躲在宮內(nèi),,圖個省事痛快。這殿內(nèi)的藏書閣也是那時候修起來的,。她喜歡看話本,,進宮時從家中帶了不少,后來沈英斷斷續(xù)續(xù)又給他寄來許多,,漸漸的書架就放不下了,,她索性專門辟了一件空屋,將四面的墻都做成了書柜用來藏書,。
她平日里在這兒一待就是半天,,每本書的位置都爛熟于心,此刻一進來,,只覺身心舒暢,,正想直奔目的地,突然想起皇帝還在一旁,,腳下一頓,,臉上裝出迷茫的模樣。
“皇上,,這兒的藏書如浩瀚星辰,,不如讓憐兒一人慢慢翻看,您先歇息吧,?!?p> 她的話顯然正和皇上心意,對方點點頭,,從書架上取下一本,,走到一旁的茶幾旁,自顧自翻看起來,。
唉……早知道就不在書庫里放桌椅了,!
眼看帝王就在身側(cè),她只得裝作毫無所知的樣子,,在書架面前翻翻找找,,不過一會書架邊就被她翻得亂七八糟,,書都堆在一旁。
約莫半個時辰后,,似乎是看不下去她如此大海撈針,,皇上放下手上的書,走到她身邊,,和她一起看著書架,。
“憐兒想找什么書?”
“呃……憐兒記得皇后娘娘說過,,她有一本《夢溪錄》,,上面記載了許多奇聞異事,甚是有趣,,憐兒很想借來一觀,。”
“《夢溪錄》……”皇帝沉吟,,像是想起了什么,,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帶向書柜的另一側(cè):“應(yīng)當(dāng)在這邊?!?p> 奇了怪了,,這書柜一向由她親自整理,進行分類,,其中書籍類型繁多,,連錦繡都不一定能很快找到,皇上是如何知道的,?
沈安寧眉頭一皺,,感覺事情并不簡單,然而一時半會也思考不出個頭緒來,,只得暫時作罷,,將目光重新投向面前的書海中,。
“啊,,找到了!”
書架的上層放著一連5本《夢溪錄》,,正是當(dāng)年沈英寄給她的那一套藏書,。沈安寧興奮地踮起腳就想去夠,這書柜亦是按照她的身高打造的,,最上層的書架她踮腳便能夠著,,可以江憐兒的身高,卻始終差了一寸,。
左腳腳踝一陣陣脹痛,,提醒著她不宜再用力,,沈安寧不甘心,手指拼命在書架上伸長,,卻只能摸到書的邊緣,。無端端心頭生出一股火,她嘟起嘴,,身子稍稍下蹲一點,,然后用力跳起來,伸手在書架上一扒,。
5本被綁在一起的《夢溪錄》終于被她夠到,,然而,隨著她的動作,,書架搖晃了一下,,5本書順著這股力一同朝書架下砸來。
沈安寧躲閃不及,,只得舉起胳膊護住自己的頭,。
“轟……”
書掉落在地上,發(fā)出一聲響,。
誒,,怎么好像不疼?
她好像被什么東西抱住了,?沈安寧眨眨眼,,把手拿下來,正對上皇帝漆黑的瞳孔,,那雙眼里飛快的閃過一絲擔(dān)心,,也不知他是如何從書架另一側(cè)閃身過來,在書砸下的一瞬間把她護在了懷里,。
“皇上,!您您您,您沒事吧,?”沈安寧慌了神,,忙一把拉住他的手,連腳踝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無礙,。”皇上的眼神看向被她握住的手腕,,像是有些不習(xí)慣般,,退開了一步,彎腰撿
起地上那幾本書,遞到她手上,。
“你看看,,可是這幾本?”
沈安寧見皇上似乎沒事,,心下松了一口氣,,忙欣喜地接過書。沒錯,,就是這幾本書,,可想死她了,之前才看了個開頭,,現(xiàn)在可算能繼續(xù)看下去了,!
正翻看著,身子卻忽然一輕,,她詫異地抬頭去看那人,,卻只能看到他菱角分明的下頜。
“皇上,?”
皇上一言不發(fā)地將她攔腰抱起,,江憐兒的身子瘦弱,此刻在他臂膀里縮成了一團,,只覺得這雙手臂堅實有力,,好像能撐起一片天。他步子很大,,不過幾步就把她抱離了書庫,,徑直朝寢殿內(nèi)的那張雕花木大床上走去。
沈安寧目瞪口呆抓緊懷里的書,。
他他他,,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