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數(shù)人眼中,，我們不相信神與后世，只追求宇宙的真理,，但你知道嗎,？克里斯,，真相往往殘酷,，死亡只會剩下虛無和黑暗,，沒有往生,，也沒有教廷神書中描繪的詩意，宇宙不會記得任何人,，就像它不會記得任何隕滅的星星,。”

　　我下意識覺得異端克里留的話語十分荒唐,，竟然公然違背教廷中的神啟詆毀人的前世與未來,，不過我更好奇的是他為什么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到了時間盡頭,，宇宙也難逃一死,，我們所做的一切，在這個必將到來的可怕結(jié)局面前,，沒有任何意義,，一切都將滅亡，一切都未存在,，一切事物都沒有意義,。”

　　“悲觀論,？我的信仰正是我對抗這些絕望論調(diào)的盾牌,。”擁有堅實信仰的我絕不會相信克里留的鬼話,。

　　“正是如此啊,，審判官。終極的真相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因此人們從信仰中找到了盾,，任何信仰都沒有關(guān)系，盡管真相如此浩瀚,，而這些謊言是如此的自相矛盾漏洞百出,，但人們只要真誠地相信這些謊言，他們便是快樂的,?！?p>　　又是一句荒唐的異端邪說，不過我并沒有立即斥責他,，而是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拋棄了我們的信仰呢,？”

　　克里留的回答讓我更加詫異：“因為我們看穿了真相,，我們便無法再快樂了?！?p>　　“這就是你們對那些異教徒傳播虛假歷史的原因？”

　　“我們是為了他們的幸福才這么做的，為了他們能過得更好,，我們創(chuàng)造了信仰,，不僅信仰，還有美學(xué),、友情,、博愛......我們創(chuàng)造了謊言、女神,，還改編了歷史,，為的就是掩蓋一切丑惡，讓他們感覺到世界是如此美好,，如此值得去守護和熱愛,。”

　　“所以這和你背叛我們的信仰有什么關(guān)系,？”我曾經(jīng)秘密調(diào)查過,，在希爾里河以南，異教徒的數(shù)量可能已經(jīng)要超過我們了,。

　　“宗教必須適應(yīng)當?shù)匚幕?，與他們共事而非敵對，奧拉人欣賞美麗,，偏偏神啟中的美感少得可憐,，而創(chuàng)世女神的故事則充滿戲劇性，有著喜劇結(jié)局的悲劇,，奧拉人就喜歡這個,。教廷的故事太老套了，會水土不服的,?！?p>　　不得不說，克里留的口才很好,，吐字清晰,，中氣十足，連說的謊話都是如此令人信服,，不過我可不是輕易會動搖的人,，我堅信教義中的神話。

　　“不要著急反駁我,，審判官,，畢竟誰知道你們的教廷是怎么建立的呢？如果有人告訴我,，你們尊崇的《神啟》是像我一樣的人書寫出來的,，我并不會感到任何驚訝，因為想擁有神之光環(huán)的人可不少?！?p>　　被克里留這么一說,，我對我剛才所想的東西感到了一絲懷疑，如果說我所堅信的一切都是像克里留這樣人編造出來的,，那我的信仰還有意義嗎,？

　　“加入我們吧，審判官,，你從很久以前就是我們的一員了,。”

　　克里留又開始了他的蠱惑,，我猶豫起來,，開始懷疑一直以來都在信仰生命，我內(nèi)心尋找著,，尋找著曾經(jīng)支撐著我的火焰,。

　　但我什么也沒找到，就在我?guī)缀蹩煲蛩c頭的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一直以來真正篤信的東西——真實,。對，就是真實,！哪怕是會讓人受傷的真實,。

　　“克里留，我承認你的話極具蠱惑力,，不過我并不喜歡你編造的神話,，太拙劣了?！?p>　　“呵呵哈哈哈......”

　　克里留狂笑起來,，笑得如此癲狂，像是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克里斯托夫,，你已經(jīng)用不著我說服了，因為你已經(jīng)看清了我和教廷的本質(zhì),，再無法擁有堅實的,，令人沉醉的信仰了?！?p>　　“教廷和你不一樣,，教廷值得尊敬?！蔽曳瘩g道,。

　　“你忘了我的身份嗎,？審判官，我是教廷的前大主教啊,，你以為我蠱惑人心,、編造神話、篡改歷史的本領(lǐng)是從那里學(xué)來的,？就是從教廷機密中的謊言中學(xué)到的啊，所以你憑什么認為我創(chuàng)造的就是低劣的,，教廷編造的就是值得尊敬的,？這太愚蠢了?！?p>　　我不想再和他辯駁下去,，于是拔出騎士劍，立在胸前,，朝他說道：“接受審判吧,，克里留?！?p>　　“我們本有一起創(chuàng)造神話的機會,，可你放棄了，克里斯托夫,?！?p>　　克里留說著遺憾的句子，但是臉上卻帶著微笑,，他好像認定我已經(jīng)看清了“真相”,。

　　我召喚教堂外的騎士，一起朝克里留撲去,，當我看到克里留嘴角的微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已經(jīng)抓不住他了。

　　當我們走出空空如也的教堂,，轉(zhuǎn)頭再看時,，那座漆黑的教堂已經(jīng)消失無蹤了，我們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場虛幻的夢,。

　　在我回到教廷的路上，我終于明白了克里留所說的“當我們看到真相時,，便無法再快樂”是什么意思了,。

　　我動搖了，只因為我心中產(chǎn)生了一點單純的懷疑,，我自以為堅實的信念基座就被輕易腐蝕了,。

　　不過我也找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一種在教廷中無從獲得的真實,。

　　我，克里斯托夫,，在寫下這份自述的時候,，已經(jīng)身陷囹圄，身為審判官的我卻被當做異端被審判官逮捕,，到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完全摒棄了我一直以來堅信的教義，成為了一個在常人眼中不信神,、不信因果,、不信前世未來的“瘋子”，不過我并不為這個稱呼感到可恥,，至少我跳脫出了所有人的局限,，看到了信仰之外更加值得珍惜的東西。

　　雖然我看到了我自以為的真實,，但是我并不反對還在信仰虛假神話的信徒們,，因為就像克里留說過的，這個世界太殘酷了,，人們總需要一些信仰作為安慰,，至于是什么樣的信仰，這不重要,。

　　我知道,，我寫下的這些東西不一定會被公諸于世，但沒有關(guān)系,，因為從本質(zhì)上來說,，信仰神祇和信仰真實并沒有任何區(qū)別。

　　......

　　“這就是《真理之書》的全部內(nèi)容,，對于本就不信神的我來說,，意料之中的普通?！卑芽蔹S的單薄書本放在手邊,，奧黛爾看向十三。

　　沉默了許久,，十三緩緩說道：

　　“現(xiàn)在的我...是不是和克里斯托夫一樣,，知道了真相，再也無法快樂了,？”

　　奧黛爾淡淡一笑,，起身走向他：

　　“他所說的快樂是擁有信仰的快樂，在信仰之外,，我們可以找到更加真實的快樂,?！?p>　　她站到十三身后，按住他的雙肩,。

　　“這也是你的計劃,，對吧？奧黛,?！笨粗旁谧约杭绨蛏系睦w手，十三低聲問道,。

　　“什么計劃,？”奧黛爾眨了眨眼睛。

　　“故意讓我知道這本書的內(nèi)容,，借此破除我的信仰?！?p>　　“哦,？”站在背后的女人眼珠一轉(zhuǎn)，問道,，“我這樣做有什么好處呢,？或者說，我為什么要這樣做,？”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推測，你想做《真理之書》里克里留想做的事,?！?p>　　“你推測的依據(jù)呢？”奧黛爾笑容漸漸凝固,。

　　“因為你曾經(jīng)對我說過‘倒不如來信仰我’這種話,，你想成為神？”

　　又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十三發(fā)現(xiàn)他還是不知道奧黛爾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人,。

　　“哎呀呀，真不愧是我的搭檔,，”呆了片刻,，奧黛爾突然又露出笑容，摟著他的脖子坐到他的雙腿上,，“既然知道我要干什么,，那你準備怎么幫我呢？”

　　“說起來,，這本《真理之書》中好像有一個漏洞,?！笔龥]有回答她，而是平視著眼前的山巒說道,。

　　“什么漏洞,？”

　　黑發(fā)男人把奧黛爾的左手拿到面前，說道：

　　“如果說一切神話都是假的,，那這只讓你起死回生的手是怎么回事,？”

　　十三還清楚記得奧黛爾當時從一團凍硬的冰塊變成一個鮮活美人的情景，這有些超越他的認知了,。

　　“誰知道呢,？也許你的記憶中出現(xiàn)了偏差，我根本就沒死,?！?p>　　“不可能，”十三立即反駁道,，“你的手是我親自換上去的,，在被你丟棄掉的那只指甲蓋上，還畫著和你右手一樣的花紋,?！?p>　　說著，他要去抓奧黛爾的右手,，但是后者卻心虛地躲閃,。

　　兩人嬉鬧了半天，十三終于把她按倒在沙發(fā)上,，把她自己的雙手放到她面前,，古神之手的指甲上一片光潔，而她的右手指甲則畫著一些圖案,。

　　“好啦好啦,，我承認是你救了我?！北淮疗浦e言,，奧黛爾嘟起了嘴。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神話中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

　　“管過去干什么,，我們要創(chuàng)造未來啊,，十三，你得幫我成為‘神’,?！?p>　　“幫你成為神,？我可不擅長制造謊言?！?p>　　十三松開她,，重新坐回到餐桌上，信仰被消滅的他的確像克里斯托夫在自述中寫的那樣,，有了一種超脫信仰之外的輕松,。

　　“這有什么難的？”奧黛爾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你用一些‘詭異’的手段殺掉一些壞人,，然后說這就是詆毀奧黛爾女神的下場，愚蠢的民眾自然而然就會崇拜我啦,?！?p>　　“你見過那家的神天天抽煙喝酒的？世俗化的人無法被人當做神明崇拜,?！?p>　　“呃......”奧黛爾好像真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立即呆在了原地,，“那怎么辦？我以后不能抽煙喝酒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放棄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