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一開始的淡漠更好呢，還是現(xiàn)在的愛憎鮮明更好,。
又或者說,，被毀掉一束光,，便想要埋葬整個太陽的心更好,。
南珠有時候會想，自己吃不飽,，穿不暖,，長不高，原本嫩滑的皮膚長滿了凍瘡好后的黑印,，一夜一夜地睡不著,，忍受著蟲子在身上爬，吃到有毒的野果吐得死去活來才活下來·····,，此間種種,，都是一群人為了權(quán)力造成的。
那些人,，為了這個帝國的權(quán)力,，舍生忘死，六親不認(rèn),，大開殺戒,。
罪魁禍?zhǔn)撞还苁菣?quán)力，還是那些追隨權(quán)力的人,，他都狠極了,。
若是可以，他想要的不只是那些人的死,，還有整個權(quán)力的消失,。
也就是，他甚至想要整個帝國消失,，只要這個帝國消失,，那么把他害到這個處境的權(quán)力,，便會潰散。
至于這個權(quán)力潰散會有這樣的后果,，會有多少自己這樣的受害者,，會不會又有新興的權(quán)力替代，他不想知道,，也不想考慮,。
他此刻想做的，只是由小到大的報酬罷了,，至于多大,。
便看他何時釋懷，到怎樣的程度才能釋懷,，又有多大的能力去實施,。
腦子里的復(fù)仇想法，和那些鮮血一樣鮮明,，也和那火焰一樣炙熱,。
洞口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一個高大結(jié)實的身影低著身子走進洞來,，擋住了所有的光,。
但是南珠卻很清楚那人身上的每一個角落。
滿頭烏發(fā)用灰布綁住,，用藥水弄得黝黑的臉膛,，圍滿了嘴臉的胡子。
只有劍眉星目,，高鼻薄唇,，還是一如既往地俊俏。
“表叔,，今天回來的怎么晚一些，有沒有新的消息,?！?p> 姜重陽看著眼前瘦小的娃娃，每次聽到他對自己的關(guān)心,，對時事的關(guān)心,，總是忍不住心酸，他還只是一個剛滿四歲的娃娃啊,。
親眼目睹自己親生父母的死亡,，稚嫩，早慧,，夜夜噩夢,，他都害怕他再也長不大了,。
自己只是失去了精神支柱，可是幼小的他,，是連他自己也失去了,。
姜重陽剛想回答他，卻突然停了一下,，才溫柔緩慢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們先過生日，過完生日,，我再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告訴你?！?p> 南珠感受到他的心疼和溫柔,，心里一陣熨貼，這也是以前很少有的感覺,。
其實,，前幾世并不是沒有人這樣對他，可是他卻從未有這樣深刻的感受,。
不能急于一時的事情,，他自然愿意順著二人的心意，盡量多一點活著的歡愉,。
“嗯,，那也好，今天我都四歲了呢,?！?p> 小小的人兒站在姜重陽身邊，還不到他的膝蓋高,，他把手里的東西放在小木桌上,，彎下身抱起小人兒，在他瘦削卻依舊圓圓的小臉上親了一下,，然后抱著他坐在小桌面前,，環(huán)著他打開小木桌上的布袋。
三張疊在一起的梅干菜餅,。
油紙包著的醬牛肉,。
團成一團的雪酥絲芽糖。
一盞小小的淡藍色小燈,，點上火,，發(fā)出微弱的光。
還有一瓶巴掌大的酒。
“表叔四歲的時候,，還跟村里的小孩子一起玩泥巴,，你四歲的時候，已經(jīng)開始半知天文地理了,，真是我見過最聰慧的孩子,。”
“那么你必然也能理解表叔的意思,，對不對,，仇一定要報，不然我們也不會這么努力,，可是活著也不能太虧待自己,。”
南珠看著英俊男人清亮的眼睛,，心里很有一點濕熱,，他完全可以拋棄自己一個孩童的。
憑他的能力,，逃出來后,，想過什么樣的生活都容易。
可是他就這樣陪著自己,，跟瘴氣毒蛇生活在一起,，從未失去對生活的信心。
頭靠在姜重陽的心房上：“表叔,，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原本打定主意不再動任何感情的南珠突然心動了,，這個男人雖然也給了自己一點熟悉親近感,，可是并不強烈，不說遠遠不及海嘉,，連田宇正京和安西都不如,，之前的熟悉親近感都是越來越強烈的。
再說,，自己也并不是對他生什么不對的感情,，只是想兩人這樣相依為命活下去。
有一個信念,，一起努力，似乎也不錯,。
面前的這個人,，應(yīng)當(dāng)不是會變成一道光的人，只是單純的讓自己感到親近熟悉吧。
而且在前面的世界,，除了那四人之外,，隱隱約約每一個世界都有另一個人給自己這種熟悉親近感。
這個人,，應(yīng)該就是那個,，每個世界都會給自己淡些親近熟悉感的人吧。
至于那個注定要變成他生命中一道光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應(yīng)該都還沒有出現(xiàn)吧,，若是出現(xiàn),，一定是比海嘉更強烈的親近熟悉感。
若是這個人出現(xiàn)了,，自己離他或她遠一些,，不再招惹無辜的生命。
那么,，眼前的這個人,，自己應(yīng)該是可以接近的吧。
就算無法再動男女私情,，兩個人相伴一生,，相知相解相守也是很美好的吧。
南珠等著姜重陽的回答,，他希望是沒有,，他想，他的周圍,，是沒有人配得上他的,。
身下的人大概沒料到懷里的小男孩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間沒有回答,，心里卻已經(jīng)百轉(zhuǎn)千回,。
喜歡的人啊，自然是有的,，若是沒有,，他也不會在這里。
可是這樣的小孩,，與他說什么呢：“沒有啊,，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南珠有喜歡的人了嗎,?！?p> 南珠的耳朵緊緊貼著姜重陽的心房。
聽著他的心跳聲從緩慢突然變快，跳動了好一會兒,，然后慢慢歸于平常,。
他肯定，姜重陽有喜歡的人,，會是誰呢,。
那么自己呢，又沒有喜歡的人,。
南珠以前覺得自己是喜歡安西的,，也是喜歡正京和田宇的，可是最喜歡的應(yīng)該是海嘉,，然而現(xiàn)在,，他不是那么確定了。
自己對他們的喜歡,，到底是怎樣的喜歡,，又是否對眼前的姜重陽是同樣的喜歡。
這樣的問題,，他暫時找不到答案,，可是他似乎不應(yīng)該找答案。
他現(xiàn)在,，有更重要,，更緊迫的事情要做。
“我這么小,，自然是沒有了,，若是表叔真的有了喜歡的人，一定要給我說啊,，我好放表叔自由,，說不定，還能幫表叔爭取幸福呢,?！?p> “先不說這個，我們一邊吃東西,，一邊說你在外面聽到的消息吧,。”
“好,，這個梅干菜餅還不錯,，我特意讓他加了油辣醬，你今天一定要吃完半個,，不然我會傷心的,，我可是等了好久才買到的呢,?！?p> 南珠點頭,，乖乖接過姜重陽手中的餅。
“大的實力范圍如今已經(jīng)基本劃分好了,，天下五分,，四分實力相當(dāng)?！?p> 姜重陽說完,，咀嚼完一口梅干菜餅，打開小酒瓶喝了一口,，然后遞到南珠嘴邊,。
道：“來，初秋的山里已經(jīng)有了寒意,，今天又是你的生日,，嘗一口，去去寒,，也有一點重陽節(jié)的意味在里面,，我們也算是忘年交的好友了?！?p> 南珠酒量并不好,，喝一口都會暈，畢竟是小孩子身體,。
他之前并不是沒有悄悄嘗試過,，只是年紀(jì)小，大家都以為他睡著了而已,。
不過,，姜重陽想要他嘗嘗，他鬼使神差地,，微微沾了一下,。
姜重陽又咬了一口餅，喝了一口,，吞下去后繼續(xù)說道：“大皇子穩(wěn)守在北庭,，二皇子穩(wěn)守在西庭，四皇子穩(wěn)守在南庭,，三公主則穩(wěn)守在中庭,，只有最富饒的東庭沒有入駐皇室血脈，由最強大最有錢的仁昭皇后家族烏氏穩(wěn)穩(wěn)占據(jù)著,?！?p> “若說兵力財力,，南西北中四庭合起來只能跟東庭平分秋色?！?p> “但是很奇怪,，東庭的烏氏家族當(dāng)家人卻對天下人說，此次皇權(quán)之爭,，他們不會支持任何一方,，持中立態(tài)度，無論誰最后坐到儲君之位,，只要他是文康皇帝直系血脈,，他們都會支持?！?p> “文康皇帝血脈不少,，可是能爭上一爭儲君之位的，只有那四位,?！?p> “至于其他勢力薄弱的，只能是依附著他們,，并且不能指望投靠東庭,。因為東庭說得很清楚，他們不參與此次皇權(quán)之爭,，只會支持最后的勝利者,，而這勝利者只有一位?！?p> 南珠想起小說世界,，想起學(xué)過的歷史政治，突然抬頭看著姜重陽,。
道：“東庭真正的主子,，只怕還是仁昭皇后那位小帝姬，雖然她才十歲出頭,，可是她母親可是一個絲毫不遜色于文康皇帝的人啊,，誰知道當(dāng)年燒死的焦尸，是不是真正的仁昭皇后和小帝姬呢,?！?p> “坊間不是沒有這樣的傳聞，畢竟以東庭烏家的實力,，此時想要做真正的皇族都行,。可是也有傳言,，其余的皇子公主并沒有那么好騙,，只怕那尸身沒有十成,，也有八九成的可能就是仁昭皇后和小帝姬。不然他們四個也不會放心大膽地開始斗起來,?！?p> “或者，他們用了什么瞞天過海的法子,，李代桃僵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死了,，只要有狐貍尾巴，就一定會露出來的,?！?p> “······”
轉(zhuǎn)眼，又是兩年后,，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物是人非了,。
東庭洛州，坊間一間小書肆,，門上一塊木匾寫著：重陽小書肆,。
門面旁的木門上用炭灰寫著：重陽佳節(jié)，茱萸夾書,，知交盈袖,。
進了書肆，門旁一個小小的柜臺旁,，站著一個五六歲的男童,。
他一身灰色衣衫，窄袖束腰,，頭戴一個疙瘩帽,。
膚色雖然黝黑，但是眉線如刀,，長睫如扇,，一雙眼黑白分明且有神。
鼻根如膽,，小嘴微紅,，小臉圓圓，身子細瘦,，男女莫辨,。
他此刻低著頭，脊背挺得直直,，拿著細毛筆的手穩(wěn)而有力,。
沉靜而專注的模樣,，讓人忘了，他似乎只是個五六歲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