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內(nèi),,太子少師劉墉,,少傅韓訊并兩位大學士侍立太子兩側(cè),,及至辰時,,太子居首位,請諸位先生及皇子入座,。
只聽太子道,,“七郎去哪里了?”便看向大學士陳昭,,陳昭答道,,“七殿下年紀尚幼,有時確實會誤了早課,?!?p> 太子聽了,只不說話,,臉色一派平靜,,而身邊的吳福海見他這般模樣,就知曉他是生氣了,。
只聽太子道,,“著人速去將七皇子請來?!北阌幸幻?nèi)侍領命出去,,太子看著諸位皇子,又道,,“孤今日來文華殿,,除去與各位先生清談論道,更是受父皇之名,檢視你們的課業(yè),?!?p> 六皇子在一旁聽了,心里嚇得一個咯噔,,因他平素與七郎最為交好,,兩人不知聯(lián)手的作弄過先生多少次,功課一事上,,向來是能賴掉就不湊活的。
正在這時,,卻見剛才出去的小內(nèi)侍已經(jīng)折身回來,,后面正跟著七皇子,他見到眾人齊坐在長桌兩側(cè),,大學士陳昭正看著自己,,心里叫道,“完了完了,!”
便趕忙走到太子面前行禮,,道,“太子哥哥勿怪,,七郎今日起床時有些頭痛,,服了些藥散方才好些,這才來遲了,?!?p> 太子看他精神好得很,哪里有半點生病的樣子,,便道,,“既然如此,七郎就去偏殿休息罷,?!?p> 聽了這話,七郎險些要笑出來,,不過太子下一句話,,卻把他嚇了個魂飛魄散,“吳福海,,宣太醫(yī)為七郎診治,。”
“太子哥哥,,我無事,、額我是說我沒有大礙,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不用看太醫(yī)了?!?p> 太子聞言,,笑道,“你到底是有事還是無事,?”
七郎忙直起身子,,“無事無事?!?p> “既然如此,,便罰你做今日的筆錄?!闭f罷便讓內(nèi)侍為七郎搬來一張小桌,,單獨放在自己身側(cè),七郎見了,,心里叫苦不迭,。
此次清談以元鼎五年河東水患為例,各位皇子手中均有當年河東郡官員上疏文集一份,,以作參考,,其中有可用的,也有無用的,,全憑皇子自己決斷,。答題時有太子并四位先生點評,兩個時辰后,,各位皇子已經(jīng)答題完畢,,一個個都有些頭暈目眩,年紀再小些的如九皇子,、十皇子,,中途便堅持不住,太子便讓他們只做論述,,不必筆試,。
這可讓一旁的七皇子嘔出一口血來,須知他們不做筆試,,自己就要給他們做筆錄了,。待太子點評完畢所有皇子的答卷,已是日薄西山,,七皇子內(nèi)心哀嚎,,雙手像要廢了一般,“今天怕是我這輩子寫字最多的一天,!”
待整理好文字,,交給太子時,,只聽到,“你的字未免也太差了些,?!逼呋首觾赏纫卉洠铧c以為是要自己再謄寫一遍,,便趕忙對太子道,,“太子哥哥,我錯了,,你看我的手,。”說罷便把自己染了墨黑的小手伸了出來,。
太子看了,,笑道,“還敢在早課遲到么,?”
“不敢,我再也不敢了,?!?p> 待太子放了他們幾人出去,只聽六皇子同他道,,“七郎,,你今天可真倒霉!”七皇子聽了,,欲哭無淚,,剛想同他抱怨幾句,就見六皇子嘲笑他道,,“今天有你擋著,,太子都不曾為難我們了哈哈哈哈哈?!彼犃诉@話,,一時氣結(jié),兩人便追逐打鬧著離去,。
文華殿中,,太子還在審讀各位弟弟的答卷,又同幾位先生討論了一個時辰,,方才離去,,待他回了東宮,正要去書房,,便見太子妃劉氏身旁的侍女來,,同他說道,,“殿下,娘娘說殿下今日辛苦,,已經(jīng)著人備下晚膳,,還請殿下過去用膳?!?p> 因他約有一旬未踏足太子妃處,,今日又見了丈人劉墉,不免對劉氏有些歉意,,便跟隨這侍女去了太子妃處,。
甫一入內(nèi),便見太子妃穿一身月白紗裙,,頭上再無多余的釵環(huán)首飾,,只著一雙白玉耳環(huán),鬢邊插著些許小花,。她容貌本就清秀寡淡,,太子見了,只把眉頭略皺了皺,,便同她道,,“你這般穿著,不合禮法,?!?p> 太子妃聽了,臉略紅了紅,,她和太子是少年夫妻,,成親已有六載,殿下性冷,,對女色極不熱衷,,后院至今除了她,便是兩名侍寢宮女,。
因那日太子同她說,,“女子著素服,不戴釵環(huán),,卻別有一番韻味,。”今日便試著這般打扮,,不想?yún)s是得到了自己夫君一句不合禮法,。
她便同太子道,“妾知道了,,殿下稍后,,妾馬上就去更換,。”
太子聽了便道,,“不必,,孤已經(jīng)餓了,早些用膳罷,?!?p> 待二人用膳完畢,太子妃道,,“殿下好幾日沒有見過睿兒,,不如今晚將他抱來看看罷?!?p> 太子看了看她,,雖覺得她性子實在太過沉悶,但畢竟是自己兒子的母親,,便道,,“好?!?p> 及至夜半,,忽然電閃雷鳴,天上下起瓢潑的大雨來,,太子妃被驚醒,因掛心兒子,,便要起身,,不想太子也跟著醒來,只聽她道,,“殿下,,妾想去偏殿看看睿兒,他…”
太子聽了,,只覺得心頭煩悶,,卻又不能發(fā)作,只好對她道,,“去罷,。”
又過了一柱香的時間,,便聽到殿外有孩子的哭叫聲,,太子再也無法入睡,只好將吳福海喚進來,,問道,,“出了何事,?”
“回稟殿下,是小殿下他,、他發(fā)起了高熱,。”
太子聽了,,便披上外袍去了偏殿,,見小皇孫臉燒的通紅,不停地嘔著,,太子妃拿著帕子濕帕子為他降溫,,便同吳福海道,“太醫(yī)呢,?”
“已經(jīng)去通傳了,,應是馬上到了?!?p> 正在這時,,便聽到小皇孫發(fā)出凄厲的哭聲,太子聽了憂心如焚,,便走到榻邊,,見太子妃已經(jīng)哭成淚人,就將她扶起,,道,,“我來?!?p> 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已經(jīng)燒的滾燙,便轉(zhuǎn)身質(zhì)問道,,“今日是誰當值,,皇孫已經(jīng)燒成這般,為何不早早來報,!”
一旁的奶娘孫氏早被兩名內(nèi)侍制住,,只聽她哭叫道,“殿下,,奴婢沒有害小皇孫,、奴婢沒有啊,!”
吳福海見了,,便令人把她拉下去。
正在這時,,太醫(yī)院院正艾文平趕到,,只見他放下醫(yī)箱,,行過禮后便上前為小皇孫診治,只見他瞧了瞧皇孫瞳仁,,又看了看舌苔,,心下覺得不對,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極不好的預感,,一雙蒼老的手顫抖著解開了小皇孫的衣服,,果不其然,在他肩頭看到了一串密密麻麻的小紅痘子,!
痘疫,!痘疫又來了!
太子和太子妃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太子妃立時撲倒在太子腳下,,“殿下,殿下,,求您救救睿兒,,求您救救睿兒?!?p> 太子的內(nèi)心被一種巨大痛苦籠罩,,這個名叫‘痘疫’的惡魔曾經(jīng)奪走了自己妹妹的性命,難道如今也要奪走自己兒子的性命么,?
艾文平跪下道,,“殿下,臣奏請于秋南行宮為小殿下診治,?!?p> 太子妃像瘋了一般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兒子,,將自己的臉貼在他肩頭,艾文平趕忙道,,“娘娘不可,,痘疫會傳染…”
“殿下”太子妃說道,她臉上的淚已經(jīng)流干了,,此刻有一種太子從未見過的決絕,,“妾自請去秋南行宮照料皇孫?!?p> 見太子只是看著自己,,卻不答話,她又說了一遍,,“殿下,,妾自請去秋南行宮照料皇孫,。”
“準奏,?!?p> 皇孫染痘疫的消息,在后宮前朝,,都如插了翅膀一般四散開來,,整個京都瞬時籠罩在疫情的陰霾之下,凡是與皇孫有過親密接觸的人都被隔離,,包括太子本人,,東宮宛如一座禁宮,甚至有大臣在早朝時奏請圣人,,要將太子也移至秋南行宮看護,。
“圣人是怎么說的?”儲秀宮內(nèi),,王慧妃為新搬來的牡丹花王修剪著雜枝,,朝跪在下面的小內(nèi)侍問道。
“圣人當場就發(fā)了怒,,要把郝大人拖出去斬了,,幸好有尚書大人求情,圣人才改為鞭笞,,將郝大人撤了職,。”
慧妃聽了,,便把手中的剪子放下,,這小內(nèi)侍見狀,又眉飛色舞地說道,,“娘娘是不知道,,前廷那會兒可嚇人的緊呢,郝大人的慘叫聲隔了老遠也能聽到,?!?p> 待他還要在說些什么,卻見知春走上前來,,“小邵公公,,辛苦你了?!庇謱⒁粋€繡囊遞給了他,,小邵公公聽了,只笑道,“姐姐抬舉我了,?!?p> 又拿手捏了捏,知道分量不輕,,只聽慧妃說道,,“你先下去罷?!北銘寺?,退了出去。
待知春走到慧妃身旁,,問道,,“圣人最是寵愛娘娘,便是先前送走了一盆花王,,如今就又送來了一盆,。”
慧妃聽了,,只冷笑了一聲,,又坐到鏡前,看著鏡中的妙齡女子,,她有一雙極為清麗的眸子,,看人時便冷些,只有對著圣人時才偶爾展露笑顏,,圣人最愛自己這一雙眼睛,,呵——
當日朝會散去,只見劉翰林拉住汪荃道,,“汪兄今日可有空,,不如我倆一道去一品樓坐坐?!?p> 汪荃聽了,,便拱手道,“謝過劉兄,?!眱扇吮阋煌叭ヒ黄窐牵胂?,只聽汪荃問道,“不知劉兄有何事,?”
劉翰林便道,,“本是無事的,因我想著你才來京都不久,好多事情不甚清楚,,便來同你說一說這痘疫的厲害之處,。”
由此便引出了十九年前那樁公案,,汪荃聽了,,撫髯道,“謝過劉兄,,某竟不知這后面竟還有這番故事,。”
卻聽劉翰林笑道,,“汪兄不必多禮,,你我本是同年,又在一處供職,,自是要多幫襯些,。”
又聽汪荃道,,“今日我看郝大人奏請要將太子移居秋南行宮,,心中也是駭了一下?!?p> 劉翰林便笑道,,“老兄,我且問你,,這京中最不可得罪的勛貴是誰,?”
汪荃便為他斟了一杯酒,道,,“某愚鈍了,,還請劉兄指教?!?p> 劉翰林似是醉了,,指著酒杯道,“你我供職于翰林院,,都是為圣人效忠,。”
“嗝,!”
“還,、還能有誰呢?”說完便倒了下去,,待汪荃去扶他,,卻見他已經(jīng)睡著了,剛要去喚小廝進來抬他,又見他忽然站了起來,,大聲道,,“等老子有錢了,一定要在,、在平安坊置一套大宅子,!”說罷又倒了下去。
反叫汪荃聽了個哭笑不得,。
待汪荃回了侯府,,便被齊恩侯請去書房,見謝維安也在,,只聽齊恩侯道,,“賢弟,如今京里發(fā)了時疫,,你們此時搬家,,招買仆人,怕是有些危險,?!?p> 謝維安在一旁聽著,也附和道,,“想必姑父不知十九年前京中那場痘疫的厲害,,足要了三千人的性命,京中官眷患者也不在少數(shù),,就連敏德公主都是因此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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