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窗外仍舊是無邊的夜色,而凌念空已無蹤影。我緩緩坐起身,查看更漏,,已是卯時,,此刻穿衣梳洗,,差不多應(yīng)能在辰時前到達太醫(yī)院,。
長長地打了個呵欠,半閉著眼睛活動了下睡得發(fā)僵的雙肩,。被他緊擁著睡了一夜,,一覺起來好像反而更疲憊。
眼皮重重的,,可為了不遲到,,還是強迫自己伸手去摸榻幾上的衣服,卻發(fā)現(xiàn)不是我昨日穿的那套,,應(yīng)是他派人送了新的來,。
下床收拾停當,剛想下樓要點吃的,,卻聽到有人敲門,。
“姑娘?您起了嗎,?”
這么早,?應(yīng)當是酒樓伙計。
拉開房門,,門口正是昨日那伙計,。他手持一托盤,盤上有一碟一碗,。碟中是四個小包子,,甚是精致,碗中是菜粥,。
伙計滿臉堆笑道:“姑娘,,凌統(tǒng)領(lǐng)吩咐小的卯時來扣門叫醒姑娘,再給姑娘送些早膳,?!?p> 凌念空……有心了……
邊想著,,邊將伙計讓進了屋,卻忘記了昨晚我和他一番折騰,,屋內(nèi)狼藉不堪
伙計看見屋內(nèi)情景,,愣了愣,隨即眼中竟閃過一絲譏誚,。
這伙計該不會以為昨晚我和凌念空……思及此我頓覺臉上充血,。
“有勞?!蔽覕D出一抹極勉強的笑。
“姑娘客氣了,。哦對了,,凌府的馬車已在樓下侯著了,說是要直接送姑娘入宮,?!?p> 昨天凌念空一把掀翻了桌子,伙計只好先將托盤放在妝臺上,,重新將桌子擺好,。
“姑娘您可真有福氣,竟入了凌統(tǒng)領(lǐng)的眼,?!彼呎f邊把托盤從妝臺移至桌上?!叭蘸蠖ㄊ窍聿槐M的榮寵,。”
福氣,?被他看上真的是福嗎,?原主最后不是落得個身死的下場?
我勉強笑笑,,目送伙計出了房門,。
用罷早膳,乘馬車進了宮,,時間剛好,。
今天是當值第一天,正值隆冬時節(jié),,患風(fēng)寒的宮女內(nèi)侍著實不少,,好在我主掌醫(yī)坊,尋常疾病只需醫(yī)員,、醫(yī)女診治即可,,無需我過分操勞。
用罷午膳,我依照秦問為我指的路,,前往尚儀局接受禮儀教化,。從太醫(yī)院至尚儀局,其間途徑御花園,。我正走著,,忽而聽得熟悉的人聲由遠及近。我停下腳步,,仔細分辨一二便忍不住心中暗罵:真是冤家路窄,!忙側(cè)身躲在了一旁的大石之后。
“你說什么,?,!念空哥哥帶那個賤婢去了千雅客?還……還同她夜宿于云掩居,?,!”聽岳鸞漪的聲音便知她已是怒不可遏。
“回公主,,如今宮內(nèi)宮外的傳言皆是如此,。”說話的應(yīng)是她身邊的那個叫綺繡的宮女,。
“賤婢,,竟敢勾引念空哥哥,看我不扒了她的皮,!”岳鸞漪氣得一跺腳,,竟是站在大石前不走了。
這個小姑奶奶,,不搞清楚狀況就要扒人皮,,我招誰惹誰了?,!
“公主,,前面好像是八公主?!本_繡低聲提醒道,。
天,怎么人還越來越多了,?
我用來藏身的石頭雖大卻不怎么高,,身后又是枯敗的灌木叢,空間極是有限,,我只能以一個極其扭曲的姿勢半蹲著,。本想著避一避,,等岳鸞漪走過去就能出來了,卻不想她竟站在這里不走了,,而且還又來了一個公主,!
八公主……八公主不就是我初入盛京城遇到的岳鸞溪?
我和岳鸞溪雖只有過那么一面之緣,,對她的印象卻是極好,,為人直率灑脫,還一心向著原主,,和刁蠻九公主岳鸞漪一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思索間,岳鸞溪也已來到大石前,。
“見過皇姐,。”岳鸞漪的聲音響起,,但其中竟透著極其的不情愿。
“小漪,?!痹利[溪淡淡應(yīng)道。
看來這兩姐妹的感情不怎么好??!
“皇姐今日怎舍得出你那寢殿了?”岳鸞漪的語氣里透著幸災(zāi)樂禍,?!芭叮蚁肫饋砹?,前些日子你被父皇禁足了,。一月不出門,皇姐定是憋悶壞了,!”
岳鸞溪倒是不氣,,轉(zhuǎn)換話題道:“小漪,我聽宮人說你近些日子身體不太好,,現(xiàn)下可還有恙,?”不待岳鸞漪回答,岳鸞溪補充道:“妹妹還是要盡快養(yǎng)好身子,,不然半月后皇陵祭祖,,妹妹怕是受不住這途中顛簸?!?p> “皇陵祭祖,?哼,!不去也罷?!痹利[漪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似是有復(fù)燃的跡象,。
“妹妹慎言,皇陵祭祖,,父皇甚是看重,。”
“只怕父皇看重的不是祭祖,,而是挪塋,!”
“小漪!”岳鸞溪低聲呵斥,。
“怎么,,我說的不對嗎?父皇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才勸服眾臣追封凌氏為后,,他自是迫不及待要將那女人的墳塋遷至皇陵,!”
“公主,請慎言,?!闭f話的是綺繡。
“慎言什么,?,!我說的都是實話!”岳鸞漪越說越氣,?!澳橇枋鲜莻€什么東西?不過是一介蠻婦,,憑什么她人都死了還同我母妃爭后位,?!人人都說我母妃是皇貴妃,,極受龍寵,,可皇貴妃是什么?是副后,!父皇追封凌氏為后是什么意思,?就是說我母妃一生都低凌氏一頭!這輩子都當不了皇后,!那凌氏生前若是個賢德女子也就罷了,,偏偏還為爭一時之氣自尋短見。她死便死了,,偏還要拉上她的親生子一起,!那可是父皇的長子,!這樣的女人就該尸骨無存,怎配進皇陵???”
“小漪,我知道你是替皇貴妃娘娘報不平,,可你這話說得有失偏頗,。當年父皇攻入盛京,先皇后和大皇兄為燕氏皇族所擄,。燕氏皇族命人傳話,,要求父皇撤回南方。父皇進退兩難,,先皇后便替父皇做了決定,。她是行事極端了些,可若沒有她,,父皇能否順利登位都未可知,。”
原來岳雄奇為爭得這天下竟付出了如此代價,,可是自古以來,,通向那至尊寶座的道路無一不是鮮血鋪就的。那鮮血,,不僅有敵人的,,亦有至親至愛的,。
難怪先前岳雄奇會著布衣造訪蔽天閣內(nèi)院,。那劉尚寢在病中呼喚的夫人、少爺應(yīng)就是凌氏及其子,。劉尚寢應(yīng)本是岳雄奇的家仆,,近身照顧凌氏及其子,而這兩人在岳雄奇登位前就已殞命,,故劉尚寢對其二人的稱呼仍是“夫人”,、“少爺”。
我心中忍不住唏噓,,岳雄奇乃堂堂天子,,卻稱劉尚寢是故人,恐怕是因她是同凌氏相關(guān)之人,,可見他對凌氏應(yīng)是有真情的,,不然他也不會深夜探訪劉尚寢,更不會建了離心宮那座空殿,,還特命劉尚寢照料,??墒沁@又有何意義?他的發(fā)妻,、長子早在十年前便已喪命,,他空有一座她不曾住過的宮殿,徒留與她相關(guān)的人在其中,,到頭來終是一場空,,能抓得住的,不過是那冷冰冰的帝王之權(quán),。
他可曾后悔,?
岳鸞漪復(fù)又開口,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那凌氏哪有你說的那般貞烈,。她是在怨恨父皇為了爭天下常年不歸,自己的兒子十歲了都沒見過父親一面,。怨恨父皇面對燕氏的要挾猶豫了,,在皇位和她之間動搖了,所以她才騙年僅十歲的皇兄在燕氏準備的飯食里下毒,。那女人就是為了讓父皇后悔,!她真是狠啊,!利用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毒,,不僅結(jié)果自己母子的性命,連帶同行的燕氏女眷也都送了命,!”
天,!當時的情況竟是如此!,?
“小漪,,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
“是太子哥哥告訴我的,。當初太子哥哥極力反對追封凌氏為后,,更是不惜沖撞父皇,我很是不解,,勸他來著,。卻不想當年竟是那種情境?!?p> “誰?。俊痹利[漪驚怒之聲傳來,。
我心中哀嚎一聲,。揉了揉因力氣不支磕跪在地的膝蓋,,從大石后走了出來。
“林宣見過兩位公主,?!蔽矣仓^皮行禮。
“是你???”岳鸞漪看到是我眼中冒火?!昂媚銈€賤婢,,竟敢躲起來偷聽我和皇姐敘話!”岳鸞漪怒道,,臉色逐漸泛白,,嘴唇的血色竟也退了幾分。
她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不待她命我起身,,我便急急站起,朝她走進了幾步,,觀察她的面色,。
“賤婢!我許你起身了嗎,?,!你……”她的氣脈也似有些不夠用,卻還是咬牙道:“你竟還敢勾引念空哥哥,,本公主今日定要狠狠教訓(xùn)你……”她一句話說到最后,,竟是呻*吟一聲,軟軟朝地上滑去,。
她果然有恙,。
我急急上前扶住她,,手剛搭上她的腕脈,,卻被她身邊的宮女綺繡一把推開。
我無奈道:“我是太醫(yī)院醫(yī)官,,你們主子似是突發(fā)急癥,。延誤病情,你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岳鸞漪身邊的一眾宮女太監(jiān)聞言臉色頓時煞白,,那綺繡卻是出奇鎮(zhèn)定,卻也不再阻我,,對身邊一太監(jiān)道:“速去請公主鑾駕,?!?p> 太監(jiān)應(yīng)聲,一溜煙地去了,。
在等待的空當,,我為岳鸞漪診了脈,已明了她是何病癥,。
“小漪她如何,?”一直沒出聲的岳鸞溪開口問道,面上盡是憂色,。
我不太敢同岳鸞溪對視,,只因我雖易了容,可岳鸞溪應(yīng)是熟悉原主聲音的,,怕被她在眾人面前認出,,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無礙,。這病癥看似劇烈,,卻并不嚴重?!蔽矣行┬奶摰氐?。
我刻意沒有說出岳鸞漪究竟是何病癥,一是出于醫(yī)者保護病患隱私的職業(yè)習(xí)慣,。二是在這勾心斗角的皇宮之中,,當慎言。若是被有心人得知岳鸞漪的病,,怕是會對她不利,。她雖恨不得扒了我的皮,但她在我眼中也不過就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我沒必要,,也不愿同她計較。
約摸半刻功夫,,鑾駕便到了,。幾個宮女七手八腳地將岳鸞漪送上鑾駕,要將她送回宮,。而綺繡卻擋在了我面前,,冷聲道:“公主病癥發(fā)得急,現(xiàn)下再去太醫(yī)院請?zhí)t(yī)太過耗時,,還請林醫(yī)官同綺繡一同回宮替公主診治,。”
呵!這口氣分明就是命令,。不過我原本也便打算跟去的,,便斜睨了綺繡一眼,跟上了鑾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