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坐，陪我喝幾杯,?！?p>　　許是哭得久了，岳鸞漪說話帶著濃重的鼻音，臉頰上也有未干的淚痕,。

　　“你會喝酒,？”

　　我禁不住有些心疼眼前這個(gè)少女。

　　“喝酒有什么會與不會的,，只管喝就是了,。喝醉了，便能忘掉不開心的……你知道我第一次喝酒是幾歲嗎,？”她的聲音有些暗啞,，眸中染著暮色。

　　見她這般模樣,，我竟有些不認(rèn)識她了,。或許,，她本就不是我眼中那個(gè)無憂無慮的刁蠻公主,。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印象，不過是因?yàn)樗龑⑿闹械目喑[藏得很好罷了,。

　　她斟了一杯酒,，遞到我手中，繼續(xù)道：“十二歲,?！?p>　　“還真是夠小?！?p>　　望著手中的酒杯,，我有些遲疑。

　　我不是不會喝酒,，只是我一旦喝醉，情緒會變得極為敏感,。日常生活中受過的各種小委屈會一齊涌上心頭,，然后便會止不住地流淚，像是整個(gè)世界都對不起我,。等酒醒回憶起來,，往往會覺得自己很可笑。

　　但我看了看眼前落寞的岳鸞漪,，卻還是不忍心讓她獨(dú)自飲酒,，于是便端起酒杯飲了。

　　沒想到這酒還挺烈,，不過酒液流入腹中,，只覺得胃暖暖的，倒是極適合這嚴(yán)冬季節(jié)。于是手不受控制地執(zhí)起酒壺,，又為自己倒了一杯,。

　　“小,？我的那些皇兄十二歲時(shí)就隨父皇上朝,，聽政議事了?！?p>　　岳鸞漪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我見狀再次為她滿上。

　　她夾起一?；ㄉ?，放入口中咀嚼，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宣兒可有喜歡過什么人,？”

　　我聞言心中微動,，又飲了一杯才低道：“有?！?p>　　雖然白日里我曾懷疑過自己對凌念空的情感,，但后來細(xì)想?yún)s明白，或許我最一開始被他吸引的的確確是受了原主情緒的干擾,?？晌乙徊讲阶叩浇裉欤溟g做出的每一個(gè)選擇,，都是我自己意志使然,，對他越陷越深也是不爭的事實(shí)，所以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他,。

　　思緒紛亂之間,，我好像隱隱約約看到岳鸞漪身后的幔帳外有個(gè)淡淡的人影。我閉了閉眼再睜開去看,，好像又什么都沒有,。頭有些昏沉，難道這么快就開始醉了嗎,？

　　“那他……是什么樣的人,？”岳鸞漪輕聲問，她的眼神有些迷離,，但眸中卻閃著晶瑩的光,。

　　我猶豫開口：“他……他表面冷酷霸道，但其實(shí)他的心思甚是細(xì)膩,，情感比誰都豐富熾熱,。他若是喜歡你，便能將你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甚至你的每一個(gè)小情緒都看在眼里,，細(xì)致入微。而他若是討厭你,，便凈挑些傷你的事去做,，凈撿些損你的話去說，字字誅心……”

　　說話間,，我不自覺地在腦海中一幀一幀地回放我與那人相識相知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宣兒,，你……你怎么了？你怎么像……像變了一個(gè)人一樣,？你以前……以前……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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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空兒會好好保護(hù)宣兒，加倍待宣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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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讓我......好好看看你?！?p>　　……

　　“丫頭,，你的淚好苦?！?p>　　……

　　“你就是要我的命,，我都給得起?！?p>　　……

　　“宣兒可愿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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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兒若是愿意，我們可以生很多孩子,?！?p>　　……

　　“把自己交給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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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竟與她如此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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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兒……我知道是你。我知道……因?yàn)槲姨澢妨四?，你才要和我開這樣的玩笑……想要從我身邊逃開,。可是我早說過的……我這條命都是你的,，你想怎么樣懲罰我,，我都甘愿，只有一點(diǎn)：別再離開我。我真的……真的無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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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喜歡我嗎,？我們各取所需,，有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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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過,，她是我的人，身子自然也是我的,?？丛谀銥槲医舛镜姆萆希視呵也粴⒛?，明日我派人給你安排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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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今日,，你與我,，棄前嫌，忘來路,，只當(dāng)萍水相逢,，共度佳節(jié)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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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說,，從一開始你就不該對我動心,。今晚，我不過是對你溫言了幾句,，你便被攪得心神俱亂,，妒火中燒，當(dāng)真是愚蠢,。你可知,，像你這樣的女人，最危險(xiǎn)的事便是動情,，因?yàn)橐坏﹦忧榫褪亲泊┝四蠅σ不夭涣祟^,，這輩子都是如此了。我說得可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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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太美太好,，我配不上她。而你,，正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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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是再從你口中聽到她的名字,，一定殺了你,?！?p>　　……

　　“我不許你再傷這傷害自己半分，不論是為了什么,?！?p>　　……

　　“燕林宣，你裝什么,？你的身子我又不是沒看過,，你的滋味兒我又不是沒嘗過。你當(dāng)初求著我要了你,，現(xiàn)在怎么反倒矜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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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你這樣不知廉恥的放蕩女人，被誰看了,、碰了,，你真的會在意嗎？又何必裝作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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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燕林宣，你并非全無依靠,，必要的時(shí)候,，你大可信我?！?p>　　……

　　“你……什么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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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問，怎知我給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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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海中的畫面此消彼長,，自己的一番話說完卻也歸于一片寧靜。

　　我忽然覺得頰上濡濕,，卻也懶得伸手去抹,。也罷，情緒壓抑了這么久,，也的確到了該釋放的時(shí)候,。

　　“這樣的人……似乎還是值得喜歡的?！痹利[漪又飲了一杯,。

　　“是嗎？”我夾起一小撮海帶絲放入口中,。

　　“是啊,。那他喜歡你嗎？”岳鸞漪一雙大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我,。

　　我苦笑搖頭,。

　　“那定是你不夠好?！痹利[漪再次為我將酒杯斟滿,。

　　“是嗎？只是因?yàn)槲也粔蚝脝?？”我喃喃,，腦子越來越沉，溫?zé)岬囊后w不受控制地自眼眶滑落,，胸口悶悶地疼,。

　　“當(dāng)然了。如果你足夠好,，哪個(gè)男人會不喜歡,？”

　　這丫頭，果然還只是個(gè)孩子,，竟將感情想得這樣簡單,。

　　“那凌念空不也不喜歡你？”許是真的有些醉了,，我說話開始不經(jīng)大腦起來,。

　　“那只是暫時(shí)的，他以后一定會喜歡我的,！我這么好,，他一定會愛上我的！”她說著,，忽然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可是……可是他心里已經(jīng)住了一個(gè)人,，住了個(gè)死人,。”岳鸞漪眼中蓄積已久的淚終于落了下來,。

　　“是啊,，他心里住了個(gè)死人?！蔽逸p撫岳鸞漪的脊背,，暗自猜測凌念空白日究竟對她說了什么，竟令她如此傷心,。

　　“宣兒,，我好難過?？墒俏液孟裼植恢涝陔y過些什么,。你知道我為什么難過嗎,？”岳鸞漪的話語帶上哭腔。

　　“因?yàn)槟闶倭??！蔽矣诛嬃艘槐啤?p>　　“失戀？失戀是什么,？”岳鸞漪不解地望著我,。

　　“失戀就是……就是有一天你在集市上看到一個(gè)極稀罕的玩意兒，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他,，同他分享,，卻發(fā)現(xiàn)你不能，因?yàn)樗静辉谝狻蔽疫€是不受控制地抹去了頰上的淚,。

　　“你說的對,，就是這樣！不在意……我無論給他什么,，他都無動于衷,，不甚在意……是不是……是不是我給他的還不夠多？還不夠好,？我是不是再多給他一些,，他就會注意到我，喜歡上我了,？”

　　看著這樣的岳鸞漪,，我越發(fā)心疼起她來，卻還是硬起心腸告誡她：“你別傻了,，你這樣有所圖謀,，為那個(gè)人掏心掏肺，把自己感動得一塌糊涂,。在那個(gè)人看來,，說不定一文不值，還會嘲笑你愚蠢,。不愛就是不愛,，完全沒有辦法。就像你愛上他,，也是完全沒有辦法的事一樣,。你要為他付出，就別期許著‘我這么對你,，你就一定要投桃報(bào)李’,。要付出就純粹地付出，純粹的付出才是愛的開始,。像你這樣盼著他回報(bào)你什么,，其實(shí)不是愛,，充其量只是喜歡。愛是無私的,，而喜歡是自私的,。”

　　聽完我的話,，岳鸞漪哭得更兇了，抽噎著道：“可是人都是自私的,，難道你不自私嗎,？”

　　“對，我自私,，所以我努力不去愛,。不愛，就不會痛,。所以你明白了嗎,？你要想不那么痛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放下,?！?p>　　可是放下又何嘗簡單？

　　“放下,？不,，我不要放下……我放不下……”岳鸞漪流著淚將頭靠在我肩上?！靶麅?，唱首歌給我聽，好不好,？”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夢囈,。

　　唱歌？

　　我無奈,，這丫頭還真是想起一出就是一出,。

　　然而看著她微腫的眼睛，還是有些于心不忍,。

　　仰頭望向空中那輪清冷的月,，忽而想到了張信哲的那首《白月光》，于是輕聲哼唱起來,。

　　過去唱這首歌,，從沒發(fā)覺這歌的曲調(diào)竟是如此凄婉，恐怕是心境什然吧,？

　　唱著唱著忽然發(fā)現(xiàn)這歌詞似竟是極符合那人的心境：晴淺可不正是念空心中的白月光,？念空滿心都是她,，可她卻在不知何處的遠(yuǎn)方。他傷了她,，她因此成了他心上永遠(yuǎn)無法愈合傷,。

　　我想，如果時(shí)間可以倒流,，他定會擦干她頰上的淚,、擁她入懷，再不會讓她受半分的傷,。

　　然而這世上沒有如果,，傷了就是傷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他再也無法求得她的原諒,。

　　他抓不住她，卻又放不下她,。想忘記卻又是那般刻骨銘心,，深入骨髓。

　　她就像是束縛他的繩結(jié),，他無力掙脫,，亦不愿掙脫……

　　腦中浮現(xiàn)出初到凌府，那人醉酒后顫抖著擁著我默默垂淚的樣子,，心像是被用鈍刀切開一般,。

　　看來說到底，我和凌念空之間,，犯錯的人還是只有我,。是我欺騙了他，給了他虛假的希望,，而后又殘忍地將之打碎……

　　念空,，對不起……

　　我閉上眼，哼唱完最后的旋律,，任由眼淚肆虐,。

　　歌畢，岳鸞漪早已靠著我的肩昏睡過去,。我站起身將她架起來,，腳下有些不穩(wěn)。綺繡及時(shí)出現(xiàn),，扶住了我,。

　　“公主醉了，你扶她回房吧?！蔽业?。

　　我將岳鸞漪交給綺繡，獨(dú)自往回走,，邊走邊抬頭望天,。

　　這月光當(dāng)真冷得令人心顫呢！

　　念空,，你這樣強(qiáng)留我在身邊,，其結(jié)果不過是我們相互折磨罷了?？杉幢闳绱四阋膊辉敢夥砰_任何一個(gè)同冷晴淺有關(guān)的人和事,，這般執(zhí)著，不死不休,。

　　我苦笑。罷了,，或許我們之間注定是場孽緣……

　　我腳步本就有些不穩(wěn),，忽然又被什么東西一絆，整個(gè)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去,。被以為這下定要狠狠地摔上一跤了,，卻不想一把被人扶住。

　　我朝身邊之人望去,，可怎奈夜色迷蒙,，而我又是淚眼朦朧，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依稀看出他身量頗高,。

　　“是薛讓嗎？”我疑惑地問,，那人卻不答話,。

　　“多謝?！蔽覓觊_他扶著我的手,，想繼續(xù)走，卻只感覺一陣眩暈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