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她對此還是一片懵懂,，不知道所謂選擇又是何物,。而父親那句話似乎也并不是對她說的,。她有種感覺，那就是父親也通過了這段對話而下定了某種決心,。

　　其實那番話里面的深意,，她現(xiàn)在也還是沒有完全理解。不過有些選擇是需要下定決心的,，而下定決心的選擇則往往需要勇氣,。

　　她不知道父親當時面臨著怎樣的選擇，但是她知道,，現(xiàn)在擺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個可怕的選擇。

　　到底自己敢不敢去確認父親的情況呢,？

　　他還活著嗎,？

　　如果父親還活著，那他為什么不來接自己,，是不要自己了嗎,？

　　如果他死了……

　　一直以來，她都刻意回避這個可能,。仿佛只要自己拒絕承認,，父親就永遠不會死去似的。

　　但是,，世界的真實并不以她的意志為轉(zhuǎn)移,，這一點她早就知道了。

　　所以母親不在了,，之前十分眷戀的長安的小家也回不去了,，父親也將她扔在這里，一直不來接她,。

　　她很害怕,，之前自己接受了上面這些事實，這就意味著這些事情真實地發(fā)生了,，自己不得不面對逝去的時光無法回頭的感覺,。而現(xiàn)在她躲在逃避這一外殼之中，以求永不改變,。

　　可是時光并不是停滯不前的,，她的時間被凍結(jié)，并不意味著其他人的時間也被凍結(jié),。而當這兩個時間交匯的時候,，凍結(jié)的時間就開始產(chǎn)生了龜裂。就像現(xiàn)在——

　　她第一次產(chǎn)生了如果父親死亡的可怕聯(lián)想，開始擔憂她之后的未來,。

　　但是她還是不敢走回那個山道,，去詢問他們父親的消息。

　　這又回到了記憶中那個吃辣椒的選擇,，她到底敢不敢邁出那一步,，敢不敢伸出那雙筷子。

　　“所以這就是你的選擇,?！?p>　　記憶中父親的話語又回蕩在她的耳邊。

　　“你選擇了不吃,，那就沒有資格抱怨,。”

　　和善的態(tài)度,，溫和的聲音,，在此時是如此的刺耳。她捂住了耳朵,?？墒悄莻€聲音依舊在她的耳邊徘徊不去。

　　“你想要吃,，那就得拿出勇氣,。”

　　勇氣,，當初在那個小小的書房里,，父親是否也在做著劇烈的心理斗爭呢？最后他說了那么一番話,，看著他的表情,，應(yīng)該是最后拿出了勇氣了吧。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試著拿出一點勇氣來呢,？

　　不行的……

　　做不到……

　　但是這樣可以不給父親臉上抹黑，可以讓他為自己而驕傲,。

　　可是誰知道父親是不是真的丟下自己不管了呢,？

　　那么就直接當面問他討個說法吧！

　　如果他不來見自己,，那么就由自己主動去找他。人不能總是在等待中虛度一生,。這可是隔壁朱婆婆說的真理,。

　　她睜開眼睛，放下捂住耳朵的雙手，發(fā)現(xiàn)自己正蹲在上回自己從父親馬車邊躲開之后躲藏的大樹旁,，歷史真是驚人的重復(fù)和相似啊,。不過現(xiàn)在她的身邊沒有阿福來背著她回去了，所以只能靠她自己,。

　　她從樹旁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因為剛剛蹲在樹下所沾染的各種樹枝碎葉和塵土。她活動活動一下因為蹲了太久而造成的小腿麻痹情況,，給手上,、腿上那些被蚊蟲叮咬的包用指甲劃上十字痕跡。

　　等到她重新踏上那條已經(jīng)走了無數(shù)遍的小路時,，已經(jīng)是好幾分鐘之后了,。周圍的樹林和潺潺的流水都變了一副面孔，她用她最快的速度朝前跑著,，吹拂在她臉上風仿佛正在向她微笑,。

　　她的心情越來越急切，想要知道,，想要詢問,，想要和最新的情況做一次交流。在她身上已經(jīng)冰封凍結(jié)的時間開始龜裂,，細微的沙子開始從許久沒有翻動的沙漏中慢慢漏下,。

　　可是當她重新爬到剛才遇到那三個洛陽來客的地方，那里早已是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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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師傅將馬車停在了一個破敗的小山村前的窄窄空地上,。然后他跳下馬車將馬的韁繩系到了路旁的一棵大棗樹的樹干上，自己則走向遠遠地偷看他們的其中一位村民,。

　　“老人家,，我找朱先生，能否為我引薦一下呢,？”

　　他的用語非?？蜌猓鸵宦飞显隈R車上的態(tài)度完全不一樣,。這番話說到結(jié)束的時候,，他還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可是那個老人斜眼看了他一眼,，又歪頭看著他身后的馬車,，警惕地問道：“你是何人？報上名來,！來這里有何貴干,？”

　　言辭舉止中都充滿了警惕,。不過這也是合理的，畢竟這些人都是被冤枉的官員家屬的話,，如果不保持警惕的話,，就很有可能被鼻子跟狗一樣靈的酷吏爪牙找到從而斬草除根。

　　“我是長公主府上的車夫,，護送兩位要人來此避難,。”

　　王師傅不敢有任何倨傲之意,，老老實實地報上了自己的來歷和目的,。在疑心如此重的對方面前，實話實話才是最好的辦法,。因為這些人總會從人的一系列微小的動作來判斷當下這個人是否有說謊,，所以只有問心無愧才是最好的辦法。

　　當然如果能真心相信一個謊言,，從細微的表情和動作是無法判斷謊言的,。這時候就只能憑借邏輯的推理才決斷，如果這兩方任何一個都出了問題,，那這個人就是有問題的,。

　　“避難？為何避難,？”所以老者不依不饒地追問下去,，王師傅并無任何不耐煩的神色。

　　“因為這兩位殺死了姚淑妃手下的重要棋子,，涉入奪嫡案件很深,，擔心打擊報復(fù)，所以長公主讓我護送這兩位前來避難,?！?p>　　“姚淑妃……？”老者一副沒有什么印象的神色,。

　　王師傅很貼心地解釋說明了一句：“是當今皇帝的嬪妃,，育有一子，已被封為齊王,，對儲君之位勢在必得,。”

　　“哼,，這是他們皇家內(nèi)部的爭斗,，沒理由來這里。他們死幾個人都無所謂,！”老者一副輕蔑的表情,，拿起身旁的鋤頭就要趕他們出去,。

　　“姚淑妃手下的棋子有洛陽府尹楊可宋、雨霧館老鴇……”王師傅突然放開嗓子大喊,，老者的動作停滯了。

　　“楊可宋,？”他面色古怪地重復(fù)了其中一個人名,。

　　“正是?！蓖鯉煾邓闪艘豢跉?，趕忙繼續(xù)解釋道：“楊可宋在圍繞儲位進行爭斗的兩位皇子之間選擇了齊王，為了爭權(quán)奪利,，嫁禍長公主的兩位手下,，想讓齊王奪得政治斗爭的先機?！?p>　　老者慢慢放下鋤頭,，眼神嚴肅，定定地看著王師傅許久,，然后伸出右手食指,，指向馬車內(nèi)：“讓馬車里的人出來！”

　　陸元和門羅一直聽著外面的對話,，聽到老者的這般要求,，便掀開布簾走了下來。

　　老者一看到陸元,，就瞇起了眼睛,。

　　“小子，我見過你,。你是定國公府上的……”

　　“正是在下,，請老人家多多擔待陸某?！标懺饕婚L揖,，態(tài)度十分客氣。

　　“沒想到你這種勛貴出身的人,，也會落得今天這個地步,。”老人的口氣十分鄙夷,，但還是放下了戒心,。

　　但是并沒有完，他看向門羅,。

　　“這一位是……,？”

　　“小人是宮中的馬夫,，因為看到了楊可宋嫁禍命案的現(xiàn)場，所以也跟著陸禁軍長過來了,?！遍T羅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老人看了又是一陣冷笑,。

　　“馬夫,？好啊，村里正好有幾匹馬這幾天有些病了,，你今天來的正好,，待會兒去看看吧！”

　　門羅沒有說什么,，只得做了個揖表示明白,。

　　“車上還有其他人嗎？”老者走到馬車面前,，一把掀開布簾看了看馬車內(nèi)部,。

　　“沒有了，所有的人都在這里了,。就我們?nèi)齻€,。”

　　但是老者似乎沒有相信的樣子,，又繞著馬車走了一圈,，敲敲打打，還往車底看了下有沒有巴著人,，拿起鋤頭在車頂上揮了幾下才作罷,。

　　“跟我來吧！”老者一揮手,，似乎要帶他們?nèi)ヒ娭煜壬?。就在此時，王師傅突然說話了,。

　　“老人家,，能否先讓我們把馬車停放在村里的馬廄里，就這樣拴在村外面……”

　　“我們這沒有小偷,！”老者氣呼呼地說道,，甩了一下衣服的下擺。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因為馬走了快一天了，想找個地方給它吃點東西,?！蓖鯉煾颠B忙擺擺手,，努力解釋道，“畢竟也得找個地方讓它好好待著啊,?！?p>　　老者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說道：“那就把它牽上,，跟我來吧,。”

　　王師傅感激地朝老者長拜到底,。

　　但是老人轉(zhuǎn)過頭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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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村子不大,，從外面可以看得出來,，走在村里的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不少人穿著過時的衣服,，躲在屋檐之下偷偷看著他們,。有幾個膽大的孩子想湊上前去，但是都被身邊的大人給拉住了,。

　　門羅跟在老人和王師傅的后面,，不停地東張西望，觀察著村子里的情形,。

　　這里看起來與世隔絕很久了,。從女人們身上服飾那灰暗的色調(diào)和過時的款式可以看得出來。有不少的東西一看就知道絕對是上了年頭的老物件,。有不少人一看就知道是讀過書的,，身上那股氣質(zhì)過于明顯。也有一些年輕人看到他們經(jīng)過,，臉上顯露出好奇和渴望,。

　　他們應(yīng)該是在這里出生的吧。從未到過外界,，又被禁止與外界有所接觸,，所以對于外界的一切都是一副渴望和好奇的態(tài)度。這個是家里禁止不了的,，如果那些禁止他們外出的長輩都不在了,，他們就會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到外邊去吧,。這樣就正中了那些酷吏的下懷了,。

　　所以已經(jīng)有不少老人注意到這個問題了。

　　因為這個村子也快走到了盡頭了,。所以必須把村子誕生的根源,，那些酷吏,，不，皇帝給處理掉,。

　　在老人的帶領(lǐng)下,，他們來到了一個破敗的馬棚里，忍著一股淡淡的馬糞味,，把馬車連馬帶車地牽了進去,，用繩子系好。然后又在老人的帶領(lǐng)下,，走到了一間不算最大,，但也算比較有條理的房屋前。

　　老人將鋤頭放在門旁,，敲了敲門,。

　　“朱先生！朱先生,！有人找你,！外面來的！”

　　然后門羅隱約聽到屋內(nèi)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似乎還有一高一低的節(jié)奏?！皣W啦”一聲門開了,，一個矮小頭發(fā)稀疏的老人站在門口，面色不善地看著他們?nèi)齻€外來的人,。

　　“阿福,，這些人是……？”看起來像是朱先生的人掃視了一圈,，然后盯住了給他們帶路的那個老人,。

　　阿福恭恭敬敬地長揖一禮：“他們自稱奉了長公主的命令，從洛陽來避難的,?！?p>　　“長公主？避難,？”朱先生狐疑地看著他們,。

　　于是王師傅便把剛才在外面對阿福說過的話又重新說了一遍。

　　門羅發(fā)現(xiàn),，在王師傅重新訴說的過程中,，阿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王師傅、陸元還有她的臉，好幾次他們都四目相對,。但是門羅有些尷尬,，每次都最先移開了目光，倒是阿福還兇狠地盯著她看了很久,。

　　“原來是這樣,。”朱先生的面色似乎好看了一些,，“長公主可有讓你帶了什么信物,？”

　　“有的有的，”王師傅趕忙去掏他衣服前襟,，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了一條寫滿字的絹帕遞給了朱先生,。

　　頭發(fā)稀疏的朱先生接過了那條滿是字跡的絹帕，攤開瞇著眼睛在光線明亮的地方看了一陣子,。門羅有點微微墊著腳,，想看清絹帕上寫著什么內(nèi)容。但是很遺憾,，從她的角度除了一片墨跡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朱先生看了很久才放下絹帕,，他看了陸元很久，嘆息著說道：“年輕人做事怎么那么不靠譜,，唉,！你們?nèi)齻€跟我來吧，馬廄后面的那棟屋子正好是空的,，你們住進去吧,。”

　　說罷,，正打算親自帶他們前往,。

　　但是陸元卻有些猶豫，他叫住了朱先生,，不太好意思地說道：“這一位,，其實是門羅姑娘，是長公主讓她打扮成這樣的,，男女有別,，我們?nèi)送∫婚g屋子，是不是不大好……”

　　這下不僅是朱先生和阿福感到驚訝了,，就連王師傅也瞪大了眼睛重新打量著她,。

　　門羅頓時覺得一陣頭疼，誰讓你小子把老娘的秘密給說出去的,？,！

　　現(xiàn)在好了,，你這個該死的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