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煙雨蒙蒙,。整個汴梁城被籠罩其中,，滿城飄雨。我走在汴梁城的古道之上,，靜靜感受這腳下青石板路的崎嶇,。這里的節(jié)奏很慢，并沒有被歷史的車輪帶著飛速前進(jìn),。這里沒有京城的喧囂,，卻擁有獨(dú)特的祥和；這里沒有京城的人聲鼎沸,，卻依然充滿人間煙火,；這里不是我生長的地方，卻仿佛一位多年老友,，相識甚久,。

　　申時。

　　雨中漫步,，不知不覺便已走到了汴梁錢莊,。雨中，行路人本就不多,，我一眼便望見那周亞京的身形,。

　　“夜公子，我早早就備好銀錢了在此恭候大駕了,?！边@周亞京看見我，臉上又是昨日那熟悉的笑臉,。

　　“周大人不必如此,。今后你只當(dāng)我是個尋常商人，遠(yuǎn)道而來,，在此落定,。你懂我意思么？”我頗為無奈,。

　　“我自然知曉,。夜公子放心。來,，里面請?！?p>　　我與他進(jìn)入樓內(nèi)。今日,，這樓內(nèi)比昨日空蕩許多，上下四層,，滿座皆空。也是,，那些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怎會在這陰雨之日來此呢,？這倒是與我方便許多。我心中暗喜,。

　　“夜公子,，在下有一事，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這周亞京躊躇半天,，終于還是吞吞吐吐地問道。

　　“但說無妨,。”

　　“您那些物什,，換的銀錢整整裝滿了十駕馬車，您,，當(dāng)真要全部拿走么？”

　　十駕馬車,？我暗自咂舌,。這可是我著實(shí)未曾想到的。在京城,，行走之處，皆以鴻云瑞雪雕花紋銀作為貨幣,，而那金雪花雖然比那紋銀貴重些,，倒也不至于如此罕見,。因此,，兌換銀錢一事更是從未有過,。只是今日，這十駕馬車可把我愁壞了,。不過,，看了看周亞京的臉色,，并不像是在單純詢問我，他似乎還有話要說,。

　　“這倒是我考慮不周了。不過,，周大人既然提到了,，想必周大人已經(jīng)有了打算？”

　　“這......”

　　眼見這周亞京如此,，我心中便了然三分,。

　　“還望周大人費(fèi)心,，夜某自當(dāng)重謝,。”

　　“嘿嘿,，夜公子就是講究人,。不多，一成,。”

　　“一成就一成,。只不過,，周大人小心,，莫要將肚皮撐破,?！边@周亞京吞吐之間，自然是為了再索些錢財,。如此看來,，是看準(zhǔn)我是外來客,，把我當(dāng)冤大頭了,。我冷冷地說,。

　　“嘿嘿,，這些我自然替夜公子考慮好了,。夜公子如果信得過我周亞京，便將銀錢全數(shù)存于我汴梁錢莊,，取用只消用我汴梁錢莊銀票即可,?！?p>　　“那就全憑周大人安排吧?！?p>　　說罷,，我拂袖便去,，眼前這周亞京的面目，著實(shí)讓我厭惡,。

　　樓外,，雨勢更甚。不過,，自幼我便在失魂林中修習(xí)，自然不會在乎這雨,。于是我便冒雨而出，向中州客棧而去,。

　　“瞧這雨勢如此之大,，夜公子怎得連把傘也不打？瑤瑤,，快去給夜公子撐傘,。”身后,，熟悉的聲音傳來,。

　　“唐姑娘,，我當(dāng)真不是你要找的那個夜公子,。只怕是你誤會了,?！蔽一仡^,，果然是唐婉,。我伸手示意那個小侍女,，謝絕了唐婉的好意,。

　　“是與不是，夜公子昨日都應(yīng)下了與我去府上一敘,，不是么,？”唐婉言語做派依然如舊,，只是言語之間似有幾分著急,。

　　“實(shí)在抱歉,，在下今日還有要事要辦，擇日定當(dāng)前往,。”

　　觀唐婉今日模樣，與昨日全然欣喜不同,，眉宇之間多了幾分焦急，卻是不知為何,。只是我知道,，若是此時相認(rèn),，我二人必將有性命之憂,，我還是選擇離開?？晌矣蟹N預(yù)感,，今日,，唐婉是無論如何都要與我相認(rèn)了,。

　　......

　　是夜。月明星稀,，萬籟俱寂,。

　　這夜，似乎安靜的有些反常,?？諝庵袕浡还傻姆曳?，似花香而又不是花香,。這味道，莫不是——

　　“我都已經(jīng)做到這個地步了,，你為何還不肯與我相認(rèn),？”

　　果然是唐婉,。這味道，是唐家的醉仙散,。只是如此濃郁的味道,，只怕是唐婉將整個中州客棧的人都放倒了。

　　“長歸,，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你為何會淪落到如此境地？”她上前,，一雙明眸緊緊盯著我,，眼眶中淚水在打轉(zhuǎn)。

　　我仔細(xì)端詳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張口想說什么,，最后卻化作一聲自嘲的笑，兀自搖了搖頭,，繼而閉口不言,。

　　“我知道，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可是我也是身不由己。姐姐自隨夜塵公子一去,，便音訊全無,。我作為唐家這一代的獨(dú)女，是接任姥姥家主之位的唯一人選,。我——”她一如當(dāng)年模樣,，每每著急解釋什么的時候，總是會急紅了臉,，看著甚是惹人憐愛,。

　　“婉兒,，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感嘆,，物是人非?！蔽逸p輕地說,。

　　“長歸,，我，夜家的事情我也很難過,。若是我在,，我一定會舉唐家之力護(hù)你周全,，決計不會讓你獨(dú)自一人躲避那長樂坊的追殺,?！彼坪跏窃谵q解著什么，辯解著這些原本就不是她的過錯的事情,。

　　“你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千里之外的汴梁城,？”我知道，哪怕心中再有萬語千言,，我也不能讓唐婉在此久留,。于是便只得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梳理著這些反常的線索,。

　　“我，我回唐家之后,，才知道夜家發(fā)生的事情,，才知道姥姥竟如此對你。你逃走之時碰見的那人,，正是長樂坊在京城察坊的坊主,。那人名叫司馬云飛,，是多年前以雙絕無情掌名震江湖的司馬家的老二。那日你成功脫身,，僥幸活命的南門值守將此事通報了朝廷,。朝廷本就在全力追查夜家滅門案，又遇上此事,，皇上便直接差內(nèi)苑都護(hù)徹查京都,。司馬云飛被下了天牢,，據(jù)他交待,，還會有第二批的殺手，長樂坊行事,，不死不休,。皇上便著人查探你的下落,，卻并未尋得,。”

　　這是自然,，我在城郊便被蕭玗蕭玨兄妹劫走,。我示意唐婉繼續(xù)。

　　“夜大人,，夜塵公子,，還有你，全部失蹤,。夜家又遭此橫禍,。皇上龍顏震怒,，著兵部遣兵調(diào)將,，誓要將那雷淵踏平?！?p>　　“竟有此事,？”看來，我與蕭玗蕭玨等人去雷淵之前,，兵部已經(jīng)來過了,。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雷淵竟人跡全無。既然如此,，那會不會父親和大哥已經(jīng)被找到了,？我的心跳漸漸加快。

　　“可有何發(fā)現(xiàn),？”

　　唐婉接下來的話,，又澆滅了我剛剛?cè)计鸬南Ｍ稹?p>　　“倒是抓了些人,。不過都是些外坊弟子，所知甚少,。大部分人在看見皇家鐵騎的那一刻,，就直接自盡了。三絕散,，確實(shí)名不虛傳,。”唐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見我只是失望地嘆了口氣,，沒有什么過激舉動，便繼續(xù)說道,?！拔乙惨恢痹诖蛱街愕南侣洹Ｇ靶┤兆?，聽聞汴梁分部的弟子傳信,，截獲到一封從京城傳來的飛鴿傳書，信上寫到,，‘現(xiàn)已擺脫內(nèi)苑都護(hù),，望殿下告知行蹤?！鴽]過多久,，又有一封回書傳出，只有‘汴梁,，三人安,。’這五個字,?！?p>　　唐婉說到這里，我恍然大悟,。那內(nèi)苑都護(hù)是皇帝的貼身護(hù)衛(wèi),，若非重大情況，是絕無可能執(zhí)行盯梢糾纏的任務(wù)的,。而來信上說,，擺脫內(nèi)苑都護(hù)，說明這伙人的武功奇高,，已經(jīng)能夠?qū)实鄣陌参?gòu)成威脅,。而那后半句的殿下二字，則確定了收信人的身份,，定是北漠冰原的皇子蕭玗,。蕭玗與蕭玨向來形影不離,，可回信上卻說三人安。如此一來,，二人將我于京城城郊劫走,，留大內(nèi)高手纏住內(nèi)苑都護(hù)，待到我三人行至目的地附近,，再飛鴿傳書進(jìn)行匯合的整個設(shè)想,，便可豁然貫通。

　　“只是有一點(diǎn),，我沒有想明白,。他們?yōu)楹我獙δ銊邮郑俊碧仆裥忝季o蹙,。

　　“他們只是來借我夜家琉璃天書一用,。”

　　“那他們又為何滅了夜家滿門卻不對你痛下殺手,？”

　　“夜家滅門，與北漠冰原無關(guān),。若那司馬云飛說的是真話,，那此事亦與長樂坊無關(guān)?！?p>　　唐婉臉上的表情有些發(fā)懵,。“那會是......”

　　“這個,，我也不知,。如此說來，是你自己掛念著我,，并無人指引你來此了,？”我懸著的心漸漸放了下來。

　　“我,，我......”唐婉的聲音低了下去,，臉上一片緋紅。

　　我不禁莞爾,，卻又忍不住淚流,。我年方十九，心腸卻早已被這造化弄人的江湖磨煉的堅如磐石,。對夜家的愧疚和無力,，對長樂坊的仇恨和厭惡，我的心仿佛早已冰涼,。故而算來算去,，竟是沒有算到這世上還有人會對我這般,，用那似火深情，將我融化,。竟是沒有算到,，唐婉對我深情如此，竟為了我孤身一人奔赴千里之外相尋,。

　　“婉兒......”

　　“長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