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遠(yuǎn)黛若眉
“魯耘上仙來了昆侖,,也不叫人知會(huì)一聲,,倒顯得是我昆侖失了待客之禮,,洛英來遲,。”
聞聲望去,,四下岧岧,,唯洛英上神一身藍(lán)玦帶水墨玉衫,白帶束龍冠,,長若流水的烏黑墨絲服帖至腰間,,悄然立于魯耘身后,。
形相清癯,,風(fēng)姿雋爽,蕭疏軒舉,。
他像是清風(fēng)朗月般的存在,,鐘靈毓秀般的山河風(fēng)光卻不及他眼眸一處,白皙?jiǎng)傺┌愕奈逯肝⑽⒁皇?,只見廣袖之下,,盎然呈現(xiàn)著一壇米糠。
上神之貌,,自是冠絕天下,,遺世無雙。
“洛英上神,?!濒斣旁韭N高了的氣焰頓時(shí)全無,斂聲屏氣地對著洛英行著大禮,。
“洛英上神,。”玖桃趿拉著夙胤,,微微作了個(gè)揖,。
夙胤偷偷瞥了一眼,囂張的老頭子沒了原本的惡言惡語,,變成了一個(gè)乖毛的恭順眼,,而玖桃仙也難得地不刁鉆,乖乖地向著洛英作揖,,這洛英上神究竟何等厲害,,竟能有此威嚴(yán)。
“蘺蓁上神所欠下的米糠都在這兒了,,你帶走便是,?!?p> 魯耘自是看到了洛英上神背后的一壇米糠,瞬間堆起了笑臉,,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自然自然,,勞煩上神了,下君這就帶著米糠離去,?!?p> 說罷,便收了那堆米糠,,藏在了袖口里,。
“不日的天后蟠桃宴,還望上神賞臉,,下君定當(dāng)攜眾仙相迎,!”
魯耘留下這盛情邀請,便心滿意足,,騰云駕霧而去了,。
玖桃這才緩緩長舒了口氣。
“蘺蓁呢,?”洛英向前走了幾步入了桃林,,這桃林軟軟糯糯的像是個(gè)葡萄皮的結(jié)界倒對洛英沒有半分防備,只稍稍意思了一下很快便隱了回去,。
也是,,洛英已是上神之尊,這區(qū)區(qū)結(jié)界怎會(huì)影響他,,遑論六界九州,,他也自然是來去如無人之境。
況且聽玖桃仙說,,蘺蓁與洛英二人自小熟識(shí),,關(guān)系親近得很。
想到這里,,夙胤心底莫名地一酸,。
“去……去老地方了?!本撂医Y(jié)巴道,,露出一個(gè)訕笑。
洛英眼眸微縮,,心中已然明了,,似有嘆息之聲道:“她這性子,就算萬萬年,,也是改不得了,?!?p> 玖桃耷拉著腦袋,露著無奈的笑,。
“你可是……夙胤,?”洛英偏著玖桃一側(cè),看向夙胤,。
“見過洛英上神,。”夙胤也依著禮作揖,,說起來,,洛英也算是夙胤師叔師伯輩的了。
“沒想到一向閑散逍遙的小鳳凰,,倒也愿意收個(gè)徒弟了,。”
洛英的話語淡淡,,眼眸更是未變,,卻含著溢不出的輕松與調(diào)笑。
從洛英口里吐出的“小鳳凰”三字,,無疑是叫夙胤心上一跳,無論是何人聽見,,都是親昵得不能再親昵了,。
夙胤心里頭莫名再是一陣晃蕩的不舒服,像是什么東西凹凸不平了,。
衣袂微微翻飛,,攪著落地的桃花朵朵黏上洛英如玉般白凈的綢緞鞋。
洛英微微扼首,,透亮的星眸浮光流動(dòng),,一指起,隔空之間便將鞋邊的落花泥擦得干凈:“此番來此便是送個(gè)米糠,,既然事情已了,,蘺蓁又不在,本座便先告辭了,?!?p> 說罷,洛英也同那魯耘一般,,騰云駕霧而去了,。
夙胤不是頭一次見到洛英,但今日卻算是真正頭一遭近身看著洛英,,眉宇間隱隱的上神氣息潤澤周身萬物,,倘若穆清是面冠如玉的俊俏少年郎,,而洛英則更像是冠絕天下的倜儻玉郎,更甚風(fēng)雅韻態(tài),。
他不由得幻想著,,蘺蓁與洛英二人在落花下雙雙對立的模樣……
不做假話的來說,還真TM般配呵……
洛英走后半日,,蘺蓁才不緊不慢地從外頭回來,,又是抱著酒,釀著醺醺的醉意,。
棲梧峰的日子素來如此,,夙胤也才真真見識(shí)到,何為千杯不醉的酒鬼,。蘺蓁基本上小半日便要喝上酒,,而且只要一沾上酒,若是想醉便能睡上幾天幾夜不曾醒來,,若想不醉,,便是成百上千壇都奈何不了她。
聽玖桃仙說,,蘺蓁自小便在白澤真神座下散養(yǎng)著,,偶爾偶爾偷些酒喝,喝得酩酊大醉也無人管她,,一睡便是大夢三生,,久而久之,便養(yǎng)成了千杯酒的酒量,。
直到后來,,白澤真神寂滅,她便來了這棲梧峰,,做起了云頂上神,。
一日、兩日,、三日,、五日。
等到第五日,,夙胤也沒見玖桃仙來喊自己去給師父煮些醒酒湯來,,夙胤便自己下了棲梧峰頂,入了清涼主殿,。
晃晃然暗香盈袖,,整間屋子里滿是酒香四溢,滿滿醇釀般一層又一層地疊加堆積下去,。
已是更深露重后,,濃意的天空微微劈開了一道光芒,,魚肚白色地透進(jìn)紗窗內(nèi),照拂在榻上人的身上,,一陣窈窕玲瓏的身軀投影下,,浮著薄薄的輕霧。
“阿蘺師父,?”夙胤低低叫喚了聲,,將熱乎乎的醒酒湯擱置在塌邊,白霧般的水汽頓時(shí)涌了出來,。
玖桃在私下里喚她阿蘺,,夙胤便在私底下喚她阿蘺師父,越相處,,夙胤便愈發(fā)覺著,,雖然他師父不是最盡職盡責(zé)的,也不是最聲名顯赫,、受人推崇的,,卻是最為好相處的,沒那么多的規(guī)矩禮節(jié),。
“嗯,?”蘺蓁微微悶哼一聲,惺忪著睡眼,,緩緩起身,。
“這是個(gè)什么時(shí)辰了?”
“快到卯時(shí)了,。”夙胤答道,,天上與地下的紀(jì)年紀(jì)日法子相同,,左不過不同的是,天上一個(gè)時(shí)辰,,地下便是一個(gè)月,。
蘺蓁蹙了蹙眉,隱約覺著有什么事情給忘了去,,卻因一時(shí)的酒太疼腦子,,給忘得差不多了。
“玖桃呢,?”
“沒看到,。”夙胤搖搖頭,,端著醒酒湯遞到蘺蓁面前,。
蘺蓁歪苦著臉,,掩住口鼻,甚是不情愿道:“我無恙,,這醒酒湯能免則免了吧,。”
“不行啊……師父,,你喝了上百壇酒,,再不喝這醒酒湯,怕是頭疾要犯了,?!?p> 夙胤盯著蘺蓁,蘺蓁一直都是有頭疾的,,是從出生起便帶來的頑疾,,平日里雖然不怎么發(fā)作,可一旦疼起來直要命,。
夙胤又瞧了瞧手中的醒酒湯,,這可是他特地從山下找來的法子,有墨魚膽汁,、苦瓜,、黃連等等,都是上好的醒酒材料,。
蘺蓁看著面前異常執(zhí)著的夙胤,,拗不過他,便一飲而盡了,。
一罐濃濃的苦汁,,喝得蘺蓁是睡意醉意全無,沒曾想她這徒兒在廚藝上是如此過分心靈手巧,、一點(diǎn)就通?。【撂揖透崃诉@么一句,,做這醒酒湯的領(lǐng)悟就如此透徹……
蘺蓁嘆了口氣,,想著他尚未修成仙身,總得食五谷雜糧,,自己和玖桃又懶得霍霍,,便厚著臉皮從天界的食神那兒騙來了六界食譜,沒想到才給他六界食譜沒多久,,便能領(lǐng)悟到其中的精髓,。
到頭來倒是苦了自己,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過來,?!碧y蓁站在銅鏡前,向夙胤招招手,。
“你可會(huì)畫眉,?”
夙胤愣了一愣,木地答道:“徒兒不會(huì),?!?p> 蘺蓁凝眸,輕輕握住夙胤的手,,溫?zé)嵯嘤|,,順著他目之所及的方向?qū)χ约旱拿佳刂拢S后緩緩放下,,潤得能掐出水一般的櫻唇微微抿了抿:“現(xiàn)在會(huì)了,?”
夙胤整個(gè)人的呼吸一促,手僵在了半空,。
指尖微顫,,只需再上前一些些,便能觸碰到蘺蓁遠(yuǎn)黛般的細(xì)眉下的面頰,,本是涼薄的唇色此刻帶著難得的紅潤與氣色,。
人從粉黛中來,面若桃花,,姿如輕燕,。
“喂?”
蘺蓁見夙胤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輕輕叫了聲,。
“傻小子?”
“師父,!”夙胤連連回神,,帶著快要跳出心臟的心跳將頭埋了下去。
“本來畫眉一事都是玖桃做的,,不過她現(xiàn)下不在,只好用你將就將就了,?!碧y蓁慢悠悠道,“怎么把你整得跟殺頭似的,?!?p> “我……”
夙胤將頭埋得不能再深了,緊張地連蘺蓁說些什么,都未聽清,,慌亂之下只聽得清自個(gè)宛如擂鼓的心跳,。
方才在心間滋生的一抹悄悄的念頭,很快又被壓了去,。
“走吧,。”
這一聲,,夙胤倒是聽清了,。
“去……去哪里?”夙胤這才抬頭,,卻仍是不敢直視蘺蓁,。
“九重天,蟠桃宴,?!?p> 否則就白瞎了你這畫眉了。
蘺蓁立于夙胤身后,,一身淺灰?guī)О椎募喴卖嫒?,碎鉆衣帶向陽閃爍,看著腳底下的云結(jié)實(shí)得像是磐石般牢不可破,,又看著迎面而開的云朵砸在自己臉上,,忽閃忽閃地化開了,像棉花一樣舒服,。
若不是昨日洛英將蟠桃宴的請?zhí)H自地遞到了棲梧峰,,又聽他說蟠桃宴上有著六界不世出的佳釀,她是萬萬不想趟這趟渾水的,。
玖桃早早地便應(yīng)下天后的邀請,,得了好處去布置這蟠桃。
若不是跟著蘺蓁廝混了千年,,她都快要忘記了,,自己原是個(gè)桃仙,布置蟠桃宴是她本職之作,。
“這騰云駕霧之術(shù),,你倒是掌握得不錯(cuò)?!北緛砝卫文竦馁碡繁惶y蓁這一頓漫不經(jīng)心的夸贊,,忽地松了神經(jīng),整個(gè)堅(jiān)如磐石般的云突突地開始上下浮動(dòng)起來,。
一陣上,,一陣下,,腳底的整個(gè)邊際都變得松散起來。
蘺蓁被顛得不輕,,忍不住出手,,從衣袖間緩緩流出一陣流水似的透色光暈,這才穩(wěn)住了顛七倒八的云,。
“咳咳咳……師父……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這騰云駕霧之術(shù),,我還尚不能得心應(yīng)手……”夙胤窘迫道。
他就是經(jīng)不起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