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蘇信坐直了身子,面露不解之色,。
王叔搖搖頭,,看著院子里的雨幕,嘆息了一聲,,說道:“你剛才說,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掩蓋了血跡,這確實是件好事,,但你有沒有想過,某種情況下,,好事也能變成壞事,。”
“是化糞池,?”
蘇信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沒錯,按照現(xiàn)在的落雨量來看,,要不了多久,,化糞池里就會被水填滿,那些工人們在處理這些污穢之物的時候,,一定會發(fā)現(xiàn)那具尸體,,到時候,你該怎么辦,?”
蘇信搖搖頭,,直接站起來,轉(zhuǎn)身就要走向雨幕,,他準備去彌補錯誤,。
“你給我站住!咳咳,!”
王叔焦急起來,,嘴里開始咳嗽不止。
蘇信回過頭來,,蹲下身子極其認真的說道:“王叔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他們查到這里的?!?p> “我不是擔心這個,,少爺,如今雖然虎落平陽,,可是您的身份依然尊貴無比,,萬萬不可去做那些有辱門風的事啊,!”
蘇信的眉頭皺了起來,。
“在生死面前……”
“那也不行?!?p> 王叔斬釘截鐵的說道:“有些事情比生命本身更加珍貴,,這些道理,總有一天少爺您會明白的,?!?p> 蘇信沉默了,低著頭讓人看不出所思所想,。
王叔也覺得自己剛才所說,,有些太過嚴厲,于是就放緩口氣,,半帶哀嘆,,半帶惋惜的說道:“要是我實力還在,殺一個凡人又算得了什么難事,,又或者要是老爺還在,,哼,老爺還在的話,,就那樣的市井之人,,那里有資格認識少爺……”
“所以說,王叔你終于要告訴我,,我的身世了嗎,?”
蘇信抬起頭,眸子里安定而沉穩(wěn),。
王叔一下子就止住了話茬,,停頓了良久之后才說道:“現(xiàn)在,現(xiàn)在還太早,?!?p> “是嗎?”
蘇信不痛不癢的說道:“我自記事以來,,就沒有十歲之前的記憶,,每次問你,你都說我還小,,怕我承擔不起,,也罷!”
“不說就不說吧,!我去睡了,!”
說完這話,蘇信就打算轉(zhuǎn)身離開,。
“少爺,!”
王叔悲憤的叫喊一聲,急切的說道:“現(xiàn)在還不能睡,,為了避免事發(fā),,我們必須早做準備!少爺,,趕緊整理行囊,,天一亮我們就出城,去北邊,?!?p> 蘇信怔怔的望著雨幕,卻沒有回頭,。
“我不想再逃了,,那樣的日子,我過夠了,?!?p> “少爺!”
王叔呆住了,,最終還是忍不住的說道:“不能不跑?。 ?p> “你不明白,!”
蘇信轉(zhuǎn)過身子,,長久以來憋在心里的情緒如山洪般傾刻爆發(fā),他近乎瘋狂的說道:“你什么都瞞著我,,什么都不告訴我,,嘴里卻又時常提起我那高貴的身份!”
“是啊,好高貴??!住在這樣的房子里,干著那樣的工作,,還要時刻準備著顛沛流離,,世上就是這么一種高貴法嗎?”
這股突然噴發(fā)的情緒顯然太過熱烈,,讓蘇信的眼角含淚,,而王叔則是一言不發(fā)的低著頭,他從未見過少爺這般模樣,,是啊,,他壓抑太久了,確實需要發(fā)泄,。
另一邊,,熟睡中的小離兒被驚醒,她帶著害怕,,怯聲聲的喊到:“信哥哥,!”
蘇信這才察覺到自己情緒的失常,他深吸一口氣,,又用右手不著痕跡的抹掉眼角的淚珠,,這才來到小離兒身旁,把她攬到懷里,,用一種溫柔的語氣說道:“對不起,,剛剛嚇到你了?!?p> 小離兒沒有說話,,她緊緊的抱著蘇信。
少年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在心底幽幽的嘆息一聲,!
半個小時后,小姑娘才在他的懷中進入了睡眠,,蘇信將其平放在床上,,又給他蓋上棉被,這才起身,,他揉了揉發(fā)麻的膝蓋,,就準備回去睡覺。
此時,,已經(jīng)很久不發(fā)一言的王叔,,突然抬起頭,,認真的看著蘇信,說道:“我不是不告訴少爺真相,,只是有些東西,,現(xiàn)在的少爺是真的承受不了!”
“你不會玩陰謀詭計,,不夠狡詐,,不夠冷酷無情,,不夠鐵血心腸,,這樣的你,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只不過是徒勞傷悲罷了,。”
“嗯,!”
蘇信點點頭,,說道:“王叔說的很對,所以呢,?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對嗎?”
相對于熱情對罵,,這種帶著理智的冷淡回答,,更讓人感到窩火,王叔此時,,心里就極為的窩火,,可是看看蘇信,又不知那股火,,該往何處發(fā),?
最終,這個處于風燭殘年的老人還是重重的嘆息一聲,,說道:“少爺,,總要給彼此一點時間,你我都認真考慮,,我要不要講,?”
“你要不要聽?”
“好,,那就等明天,,不過不管如何,我都是一定要知道真相的,,王叔,,你看,,雨停了!”
蘇信指著院里的場景,,悠悠的說道,。
王叔一愣,抬頭望去,,果然,,不知在何時何刻?那雨已然停了,,回過頭來,,蘇信已經(jīng)卷縮著身體,躺在了木板床上,。
這是幾年來,,少年唯一的一次睡在了他前面,王叔咳湊兩聲,,晃動著身體躺在了床上,,只是,漫漫長夜,,他根本無心睡眠,。
另一邊,蘇信枕著手臂,,一次又一次的回想起昨晚發(fā)生的那個夢境,,兵士,老者,,還有那個凌空而立的未知人物,,這一切就像一個個未解的謎團,縈繞在腦海,,在深深的困擾著他,,與之相比,今天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也就毛毛雨般,,不值一提了,。
書籍上,古語有云,,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這世上,,并非所有人的生命都同等重量,,有的人命重于泰山,有的人命輕如鴻毛,,但是,,越是卑微越低賤的人,,越不在乎生命,反倒是那些手握權(quán)勢的人,,反而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大致因為,他們都是有鞋穿的,,而蘇信呢,?他一直覺得,自己也不過是個光腳的罷了,!
既然如此,,一條賤命又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