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三年秋,,張燕終于來到了靠山村,,跟母親提的侍女計劃不出意外夭折了,,母親倒也沒太打擊他,,只是問他要不要訂下女方大些的娃娃親,,張燕當(dāng)然不能同意,。
正值秋高氣爽,,滿目金黃,。張燕站在村西小山頂,,全村屋舍和田里收割的農(nóng)人盡收眼底,。身后跟著張誠,身邊站著一位老者,,正是前番帶張牧查看田地的,,這老者本姓黃,到這已有兩年了,,算是老人了,,褚莊之前曾委其為主事,張牧仍任其主事,。村里人都尊稱黃老,,張燕叫他黃伯。
這黃老說起來有很多故事,,本是荊州人,,識得幾個字,隨商隊到并州行商,,時運不濟遇到匈奴劫掠,,被掠到南匈奴種田十余年,趁匈奴不備,,伙同被掠的漢人百余人逃走了,,又輾轉(zhuǎn)來到常山,一無所有之下再難返鄉(xiāng),,索性做了佃農(nóng),,投靠了褚莊。逃離的過程凄慘不堪,,同行的有位男子死前將自己獨子托付給了黃老,,所以他倒也不算孤苦無依。
詳細問了黃老目前村里田地的耕種情況,,在張燕看來就是大鍋飯狀態(tài):田地沒有按人頭或戶頭分開耕種,,當(dāng)然條件也不允許,各家各戶人手參差不齊,,牛犁也嚴重不足,;所以耕作也只有一小部分是精耕細作,形成田壟,;分配方式也比較混亂,,是按人頭來分糧的,老弱婦孺都分的少些,,青壯多分些,,也沒有定數(shù)也沒有標(biāo)準,分多少看收成,。雖然到現(xiàn)在為止也沒起什么爭議,,大家互相間很和氣積極性也都挺高,。但那是因為每年剩余糧食不多,嗯,,不是不多,,是根本沒有。如果剩余的多了一定會出問題的,,因為家里人口少的尤其以青壯為主的,,他們出力多,相比人口多又以老弱為主的,,這種平均分配的模式肯定會讓他們心中不平衡,,至于你期望他們心胸豁達不要那么小氣,那你不如期望他們在糧食不夠吃要挨餓的情況下,,把糧食讓給別人家老弱吃,;今年糧食有余,誰知道明年如何呢,?如果趕上旱年頭,、趕上蝗災(zāi)呢?因為我去年大方,,所以今年要餓死么,?但這個問題還不是那么緊迫,,要想辦法讓青壯多賺些收獲倒不是難事,。
然后張燕又請教黃老:“黃伯,一個人每年大概需要多少糧食可活,?”
黃老用他干瘦的手指撫著花白的胡須,,皺著眉頭開始絮叨:“回少主,青壯者,,年約三十石糧可也,,老弱者二十五石足矣,三口之家約百石,,村中現(xiàn)有戶二十三,,有口七十整,有牛兩頭,,正常年景賦后余糧應(yīng)有三千石左右,,可余幾百石吧;今年之初開田不多,,趕得上春耕的田只有三千畝,,看這收成能有兩千五百石左右;未及春耕者,,大家也種些菜蔬,,今年不用出賦,、料來吃用足矣!好年頭啊…”
“敬德啊,,”張燕連忙打斷黃老,,招呼張誠道。
敬德是張燕給張誠起的字,,原本對不識字的下人是不必起字的,,張燕覺得直呼其名不太尊重,那日山上遇襲之后,,張誠做主把死者身上錢財和馬匹弓弩帶下山,,馬匹當(dāng)即賣掉,弓弩用衣物裹好連同賣馬所得錢財都上交給張牧了,,只是上交的時候是由張信出面的,,后來張燕私下聽到廚娘與張誠相談才知道的,這等忠實精干的人張燕還是很佩服的,,所以堅持為他起了字,。當(dāng)然這字起的有點惡作劇,他當(dāng)時只是覺得當(dāng)世孟德啊,、玄德啊,、翼德啊什么德的挺多的,咱也不妨用用,!
“少主,!”張誠上前躬身道。
“著你查看水源,,可知距此多遠,?水量如何?”張燕問道,。
“南面是小人親往查看的,,山谷有溪流寬三尺余、深足一尺,,向南轉(zhuǎn)入桃河,,距村頭不足十里,北面安排人去看的,,距此大概三十余里是滹沱河,,水量甚洪?!睆堈\答道,。
“本地附近可有竹?”張燕接著問道
“本地卻不產(chǎn)竹,要到元氏以南才有,?!睆堈\回;
“黃伯,,村人飲水方便么,?”張燕又轉(zhuǎn)向黃老,“回少主,,今春家主曾請人在村中打了口井,,井水甚是甘甜,秋收之前小老兒著人做了井欄,,置了井臺和井蓋,。村人都很感年主家呢?!?p> 張燕抬眼望向村落,,村中央果有一口井,只是這個時間無人打水,。
張燕在心中盤算:“一者,,村落四周無墻,到了冬天,,山中野獸覓食難免入村傷及人畜,,秋后趕在入冬前要將圍墻建好,高要一米五到兩米吧,;二者,,組織些青壯年組成冬獵隊,冬天要去獵些肉食,,組隊能安全些,,目前才只有五支弩弓,,矢亦不足,;三者,水源呢要在明年春耕前搞定,,用竹子引水來不難(竹子劈半,,固定于高處,連接交替引水之法純手工架設(shè),,易操作,,文中不再贅述),只要尋得溪流高處即可,,難得是要提前備好水塘,,離田要近些地勢要高些,如若趕上洪澇年頭,,也好截流山上沖下來的溪水,,就這個小山腰處就好,,嗯,買竹也不難,;四者,,村里皆為泥草房,冬天寒冷,,看張誠按我吩咐所建的火墻效果還不錯,,可以推廣,只是這樣一來冬柴恐不足,,村中老弱居多,,落雪之前著青壯帶領(lǐng)上山撿拾干柴為好,谷麥秸稈也可收集起來喂牲畜,,當(dāng)柴燒還是免了吧,,但是無論怎樣都不能留在田間,易致蝗災(zāi),;五者,,還得添置幾頭牛,駑馬也行啊,,這個是主家買來,,佃戶飼養(yǎng)的;不知道騾馬市上能不能買到,,匈奴肯定有,,現(xiàn)在咱這實力還不能跟他們通商啊,;六者,,雞鴨鵝豬定是要一定要養(yǎng)的,打獵的時候也可以捉些兔子來養(yǎng),,只是要集體養(yǎng)還是分到各戶養(yǎng)呢,,這個還要商量,這個時代,,只知道放養(yǎng),,豬也沒有劁(就是騸了),導(dǎo)致豬肉產(chǎn)量小不說還難吃,。要做成大養(yǎng)殖場,,只能集體養(yǎng)了,這事到?jīng)]那么急,,明年先小規(guī)模試試吧,,嘿嘿,本少沒什么發(fā)明也照樣起飛,劁豬的事情么當(dāng)然不算發(fā)明再過三十年據(jù)說華佗就搞出來了,?!?p> “黃伯、敬德你們聽我說幾件事啊,,有什么不清楚的呢你們但問無妨,。”張燕接下來,,把前面的五件事一一交代了,,搞養(yǎng)殖的事情,明年再說吧,。就這樣還把二人都陷入思考之中,。
卻是黃老頭先回過神來,只是臉色有些發(fā)苦:“少主,,這第一樁呢,,便是只建泥墻,亦要有木樁為其骨,,加以秸稈混與泥土之中編壘,,全村齊動,能動手者僅五十幾人,,其它人準備飯食,,也要月余方可完工,仍然建不了那么高,,五尺而已,,再高恐怕完工不了。只是秋收完畢再月余之后,,已入冬月矣,,再上山挖塘已然不及,何況上山打柴之事,?”
張燕轉(zhuǎn)頭看向張誠,,這個問題看似難以解決,其實還是有辦法的,,這時候就得看頭腦了,,這是統(tǒng)籌分析能力和執(zhí)行能力的問題,。
張誠看了一眼黃老,,向他點點頭,然后向張燕說到:“少主,,村中可出勞力五十人,,余者準備飯食;這五十人中,有青壯二十許,,著其中八位青壯帶領(lǐng)湊足二十五人壘墻,,墻高可先達四尺,明年農(nóng)閑再加高不遲,;另八位青壯帶領(lǐng)共十五人上山挖塘,,能挖多深先挖多深,不足明春再挖,;余者上山打柴,,能打多少先打多少,也不必每日所得都運下山,,量力而為,,可先置于山上,待冬獵時取回亦可,,若柴不足,,冬獵時隊伍中人員可多些,邊打獵時邊打柴,,也不致空手而歸兩全其美,。到入冬還有近兩月,小人可先入真定鐵匠處預(yù)定些刀槍箭矢,,順路看看牛馬市行情,,然后至元氏雇人砍竹,雇車馬拉回,,回程取回預(yù)定器械,,牛馬么,明春再買為好,,一者吾等現(xiàn)下糧草不足,,再者人手亦不足。至于少主所言以空竹架設(shè)水道之法,,料來是可行的,,待明春水塘完畢,再行架設(shè)不遲,?!?p> “甚善!敬德,,嗯,,吾暫時僅想到這些事,你等須得心中有數(shù),,接下來就按你所言去安排辦理即可,?!睆堁嘀刂攸c點頭,沒說太多夸獎的話,,一來張誠不需要,,二來別把黃老頭打擊太嚴重了,沒看老頭都蒙圈了,。
“順路的話,,看看哪里有奴市,明年可能還要添些人手,。也不必急著啟程,,咱們初來乍到的,可能還要添置些家什,?!睆堁嘁贿呄律揭贿叾诘馈?p> “諾,!”張誠答應(yīng)一聲,,三人于是向山下走,黃老此時卻嘆道:“不意敬德大才??!”
“嗯,也出乎吾之所料啊,?!睆堁嘁驳溃闹邪迪耄骸斑@樣一來,,小爺可就輕松多了啊,。”
“少主,、黃老過譽了,,實不敢當(dāng)!”張誠連忙回道,。
三人邊走邊聊,,黃老更是天南海北的說些見聞,也不知是有的沒的,。張燕聽得驚奇,,也不管真假,權(quán)當(dāng)消遣,。
晚上又邀黃老爺孫兩人來飲酒吃飯,,也談不上宴席,只是家常飯菜,。
張母雖然沒有答應(yīng)張燕的侍女要求,,還是找了個婢女過來做飯,,二十多歲,,名叫婉兒,,相貌也不算漂亮,圓臉大眼睛,,身材健實也算不得胖,,相處久了,也愛說說笑笑的,。同時還有兩個青年,,都是還沒到二十歲的毛頭小子,被安排在張誠手下做事,,職務(wù)呢,,應(yīng)該叫做知事吧,白日里跟著佃農(nóng)下田收割去了,,算是熟悉工作,,天黑才回來,此時都在大堂里吃飯,。
黃老頭喝了酒,,口里更沒了把門的,眼珠子瞪得溜圓,,信口開河,,唾沫星子飛濺;他孫子可能也聽得慣了,,不言語只低頭吃喝,;張誠陪著喝酒,不時微笑頷首,;剩下倆小子和婉兒小姑娘哪見過這陣勢,,時而直眉楞眼的,忘了吞咽,,時而哈哈大笑,,直往外噴飯粒子;張燕也瞧著這一老三少嘿兒嘿兒直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