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從不知
花其婉醒過來之后,,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記得自己帶著綠竹和凌葭去普濟寺,在馬車上跟吳鈺琪飲酒,,后來好像是喝醉了,。眼前天色很是昏暗,也不知是什么時辰了,。她喊綠竹和凌葭,,卻沒有人回應,她想動一動,,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捆綁著,,手腳都麻木得沒有知覺了,她頓時害怕起來,,全身的血液似乎凝滯了,,渾身冰冷?;ㄆ渫癖灸芟牒暗?,喊小叔救命,但卻只是張著嘴,,聲音生生卡在喉嚨里出不來,,恐懼到窒息。
花其婉絕望地閉上眼睛,,她聽到海浪的聲音,,感到自己的身體在起起伏伏,如同回到了搖籃,,她深深呼吸了幾口氣,,身體里的血又開始慢慢地流淌起來,,理智也慢慢回籠,她想自己可能被人劫持到了海上,。海上?難道是倭寇,?如果自己落到了倭寇的手里——
花其婉平日里聽到倭寇的殘暴,,都會有種深深的恐懼感,想到若是自己落到倭寇的手里,,嚇也要嚇死了,,不要說想辦法逃跑或者反抗了。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沒有真正發(fā)生過,,只是憑空想象,人似乎都覺得自己是脆弱的,,若是遇到困厄就根本無法活下去,。其實,有時候,,真實的情況也會恰恰相反,,人害怕到極點往往能生發(fā)出力量,臨危不懼,。
現(xiàn)在,,花其婉就是在度過了最初的驚慌之后,反而很快冷靜下來,,她知道現(xiàn)在只能依靠自己,,至少也要把自己保護好,等到情況不可控制的時候,,大不了以死保全自己,,如今的日子已是老天給的恩惠,就算現(xiàn)在要收回去,,自己也沒有什么好遺憾的了,。
沒有遺憾嗎?
為什么此時腦子里全是一個人影子,、聲音,、笑容……好吧,花其婉承認自己還是有遺憾的,。
花其婉正處在自己少有的美好回憶里,,這間小小底艙的艙門開了,吳鈺琪提了食盒走了進來,?;ㄆ渫窨吹絽氢曠骱煤玫刈哌M來,,震驚得眼睛都要瞪裂了,睡著之前,,她們還在一起喝荔枝酒,。
而現(xiàn)在吳鈺琪好好的,自己卻被五花大綁,,眼前的情形,,她顯然不可能理解成是吳鈺琪跟自己開玩笑?;ㄆ渫褚荒樀牟豢芍眯?,吳鈺琪是她這幾年最要好的閨中姐妹啊。
“你醒了,?!眳氢曠骱苁瞧届o,似乎現(xiàn)在就是平日里聚會,,剛剛歇過中晌醒來的攀談,,“現(xiàn)在快要天黑了,想來你也餓了,,我給你送點吃的來,。”
吳鈺琪泰然自若地走到花其婉的跟前,,放下手中的食盒,,將她慢慢地扶起來,解開她上身的繩索,,讓她的手臂能夠自由活動,。
花其婉的手已經(jīng)麻得動不了,吳鈺琪發(fā)現(xiàn)她的不適,,便伸手輕輕地給她揉著手臂,,過了好一陣子,花其婉的手總算是恢復了知覺,,能夠自由屈伸了,。
花其婉伸手握住吳鈺琪的手,盯著她的眼睛問:“琪姐姐,,這是怎么回事,?”
花其婉此時眼里還帶著真誠和信任,吳鈺琪自覺無法面對,,轉(zhuǎn)開自己的視線,,不緊不慢地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前段時間,,我爹爹和大哥,,突然就有家回不得,,后來捎信回來說他們有性命之憂,不僅僅是他們,,還有我們吳家闔府幾百人口,,不久都要成為刀下亡魂。不過只要把你帶走,,他們才能活下去,,才能將我們一家都帶走,即便不能在大周生存,,至少還能在東洋活下去?!?p> “我一個鎮(zhèn)日生活在閨帷的女子,,與你們一家的生死有什么關系呢?”花其婉不由得氣憤難當,。
吳鈺琪終于還是扭回頭來看著她,,沒有了剛剛的平靜,眼里含著眼淚,,激動地說:“你自己覺得是閨閣女子,,我還是閨閣女子呢,但是我們一樣嗎,?你是侯府出身,,你有一位做知州的爹爹,而你更厲害的是有一個更為強大的,、能把兩萬東洋人殲滅的韋將軍將你捧在手心里,,正是因為這個人,你才會被擄到這里,。這樣你還說與我一家的生死沒有關系嗎,。”
“小叔將我捧在手心里,?你聽誰說的,,這怎么可能?他是因為朝廷派遣,,才來到明州抗擊倭寇的,,不過是,他恰好與我們花府有點姻親關系罷了,?!被ㄆ渫衤牭絽氢曠鞯囊环哉摚痼@得無以復加,,她從沒有想過自己對于小叔有如此重要,。
“只是有點姻親關系嗎,?看來,說韋將軍將你捧在手心里,,的確是錯了,,他是將你捧在心尖上,他將你護在鐵通之中,,卻全然不讓你知情,,就那樣默默地守護著你,并不求回報,?!?p> 吳鈺琪此時也是一臉的驚異,她以為兩人早應該是郎情妾意,,彼此心知肚明的,,韋榮琰這種默默的守護是她無法理解的。
“小叔將我護在鐵通之中,,從何說起,?他自來明州便從沒有到過州衙,要怎么護著我,?”
“看來,,你還真是一點都不知道,你身邊的凌葭有一身的功夫,,你知道嗎,?”
花其婉點點頭,吳鈺琪接著說:“她有如此高的武功,,為什么到你身邊做了一個普通的丫頭,,你難道沒有想過原因嗎?”
“剛剛知道的時候,,也問過她凌葭,,她說現(xiàn)在的日子安定,她很喜歡,。我自己想著這是老天對我恩賜,,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下的福氣吧?!被ㄆ渫竦卣f,。
“婉妹妹,你還真是傻人有傻福,,或許真是老天恩賜你的,。其實凌葭是韋將軍的手下,她應該是在你來明州的時候到你身邊的吧,,應該是韋將軍派她到你身邊保護你的,,以前我就奇怪,,為什么凌葭寸步不離的跟著你?!?p> 聽吳鈺琪這樣一說,,很多平時注意不到的細節(jié),此時卻是恰恰印證了吳鈺琪的話,。
是的,,凌葭自來的那天起,真的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最不能理解的便是晚上值夜,,凌葭天天要值夜,說是離開自己便睡不著,,現(xiàn)在想來,,的確是為著保護自己吧。
吳鈺琪看到花其婉在沉思,,便接著說:“不止有凌葭,你每次出行,,前前后后總跟著四個暗衛(wèi),,武功極高,這個你恐怕是做夢都沒有想到過,。這次能夠順利的劫走你,,是足利金澤身邊的八大護衛(wèi)一齊出手才成功的。這幾個暗衛(wèi),,也算他們倒霉,,保護了你幾年,好處沒有撈到,,卻這樣死于非命,,實在是可憐,只是誰又不可憐呢,?我們一家不可憐嗎,?”
吳鈺琪說著兩行清淚復又無聲而下。
花其婉想到凌葭,,想到去年洪災時,,跟凌葭一起護送自己的兩個漢子,后來小叔又能這么快地找到自己,,此番種種都告訴她,,吳鈺琪說的是真的。
然而,,花其婉從不知道這些,,也從不知道能被小叔這樣照顧著,,一直照顧著。
她此刻很想哭,,但是卻必須強忍著,,她不能讓吳鈺琪從她這里看出任何蛛絲馬跡,她沒有能力保護小叔,,但至少不能讓他們拿著自己去威脅小叔,。
寧死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