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這么看著我,，”閆老太太盯著閆青城看了半晌，直到他頭皮發(fā)麻,，才忽的一笑,，接著道，“要不是白霖反應(yīng)得快,，一把奪過紅布重新罩在甕口,，它就真的出來了。白霖,，白霖救了我啊,。”

　　說到這里,，她臉上的神情又變了,，眼珠子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面皮上露出悲戚之色,。嘴巴翕動了幾下,，她發(fā)出一聲干啞的嚎啕,，“他們說白霖去了呀,，我知道,，白霖還是被它殺了,，它是要?dú)⒈M閆家人啊,，不然，是斷不會罷手的,?！?p>　　閆青城被這番話驚得心神俱顫，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抓住閆老太太的肩膀，輕輕晃動幾下,，顫聲道,，“母親，它是什么,？父親......父親他可告訴您了,？”

　　閆老太太用兩只干癟的手拼命在自己大腿面上反復(fù)摩挲著，許久之后,，才又一次慢悠悠轉(zhuǎn)過腦袋,，沖閆青城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地哎呦了一聲。

　　“作孽啊,，他做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就該想到這報(bào)應(yīng)早晚會來啊?！?p>　　***

　　閆家那位先祖名叫閆青,。

　　他當(dāng)然不是因?yàn)樵陉P(guān)帝廟睡了一晚，偶遇神仙指點(diǎn)才突然開竅的,，他之所以能成為遠(yuǎn)近聞名的神醫(yī)全部要?dú)w功于一碗湯,，一碗據(jù)說是能治療一切疑難雜癥的湯。

　　只不過,，這碗湯的藥引很是稀奇,，倒不是因?yàn)樗币婋y尋，而是因?yàn)樘^于殘忍,。

　　紅玉湯的藥引是人,。

　　閆青并沒有在藥引的選擇上多花心思，因?yàn)樗荒苁悄莻€人——陶煥,，那個住在他家隔壁的小伙子,，那個將紅玉湯的秘密告訴他的人。

　　那年,，陶煥正準(zhǔn)備參加鄉(xiāng)試,，所以整日悶在家里溫書,，哪都不去?？墒怯幸惶?，他卻突然找到了自己的鄰居也是村里郎中的閆青，向他討教一個問題,。

　　陶煥說他偶得一本古書,，里面詳細(xì)記載了一種湯藥的制作方法，那味藥,，就叫做紅玉湯,。可陶煥覺得此藥的制作方法殘忍怪異,，所以便四處查閱醫(yī)書,，想搞明白其中的醫(yī)理到底是真是假。然而他畢竟不通醫(yī)術(shù),，因此便找到了閆青,，向他請教紅玉湯的原理。

　　拿到藥方的閆青驚呆了,，他以前只聽說過紅玉湯,，知道它的藥效，卻從未見過如此詳盡的記錄,。他捧著那本書研究了幾晚,，又一次找到了陶煥，告訴他紅玉湯絕非虛妄無根的傳言,，而是一味真實(shí)的藥方,。

　　而類似的記載并非僅此一家，光是在正史中這樣的例子就屢見不鮮,，只不過都是寥寥數(shù)筆,，并沒有詳盡記述藥方，更沒有像紅玉湯一般,，要求用人作為藥引,。

　　閆青越講越興奮，全然沒有注意到在一旁聆聽的陶煥不知不覺間變了臉色,，看著手里的古書陷入沉思,。而等閆青終于反應(yīng)過來時，陶煥已經(jīng)拿著那本書走到灶臺旁邊,，一把將它丟進(jìn)燃得正旺的火焰中,。

　　“這本邪書留不得。”看著書頁被燒成灰燼,，陶煥臉上的神情終于放松下來,，“用活人當(dāng)藥引，違背倫理綱常,，就算能醫(yī)百病,，也是以命易命，哪里還有半點(diǎn)醫(yī)者的仁心可言,？閆大哥,，你我就當(dāng)從未見過這本書,，把這件事徹底忘了吧,。”

　　陶煥看著閆青皮笑肉不笑的臉,，深深呼出一口氣,。他天真地以為事情到此就完結(jié)了，卻沒想到閆青的天真早已被生活磨礪得沒了蹤影,，更沒想到他對自己動了惡念,。

　　第二天是上元節(jié)，天還沒黑陶煥的家人就到城里看燈了,。陶煥因?yàn)橐獏⒓赢?dāng)年的鄉(xiāng)試,，所以就沒出門，一個人在家溫書,。他還讓姐姐幫他帶個鯉魚花燈回來,，因?yàn)轷庺~躍龍門，是吉利的寓意,。

　　可是花燈買回來了,，陶煥人卻不見了。一開始,，陶家人還以為他學(xué)得累了,，出去散心去了，也沒太放在心上,?？墒堑搅撕蟀胍梗諢ㄟ€沒有回來,，陶家人這才著急了,，慌著到鄰居家和后山去找?？墒撬心芟氲牡降牡胤蕉颊冶榱?，也沒找到陶煥。

　　他就這樣不見了，除了一箱子書,，什么也沒有留下,。

　　陶煥失蹤后，陶家人的生活就徹底被打碎了,，一家人連地里的活也不管了,，成年累月地到各地尋他。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陶煥根本沒離開過齋堂村,。在一墻之隔的閆家，他被閆青封存在一口老甕里,，制成了“紅玉湯,。”

　　上元節(jié)的那個晚上,，閆青偷偷來到陶家,，將正在專心溫書的陶煥打暈后拖走，藏在自家的地窖中,，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陶家人一起尋找陶煥,。兩天后，在陶煥將醒未醒之時,，閆青將他投進(jìn)準(zhǔn)備好的藥酒中,，將甕口用石灰漿封死。

　　是的,，閆青早就抄錄下來了藥方,，而他，也只能選擇陶煥作為藥引,，因?yàn)檫@世上除了他自己,，就只有陶煥知道紅玉湯的秘密，所以他根本沒有多余的選擇,。

　　當(dāng)然剛開始的時候,，閆青也怕過悔過，他整日癱坐在那口老甕旁邊,，嘴里含混不清地向陶煥懺悔,，他甚至覺得自己能聽到陶煥抓撓甕壁的指甲聲，“咔咔咔咔”,，驚得他惶惶不可終日,，以至于他家里人都以為閆青得了癲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