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邪祟卻倏地消失了,連帶著那塊紅布,,一下子沒入了夜色中,,無聲無息的,,像從沒出現(xiàn)過一般。
若非嘉言還僵著身子站在那兒,,兩個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他看,,閆予池幾乎要以為方才發(fā)生的一切不過是他發(fā)的一場噩夢。
如此又站了一會兒之后,,一個衙役回頭看了閆予池一眼,,顯然是在詢問他下一步要如何是好,。閆予池晃晃腦袋,將最后一絲醉意驅(qū)逐出去,。剛要答他,,卻見那衙役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五官扭曲著,,好似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你......”閆予池雖怕,腳下卻不由地上前一步,,想要施以援手,。可是話還未脫口,,他渾身的汗毛就一根根炸了起來,,像被一道雷從頭頂劈下。
他看到了一雙手,,一雙烏黑枯瘦的小手,,穿過衙役的后脊梁骨,從他的肚臍處透了過來,,又順著他的肋骨一點點摸了上去,,經(jīng)過鎖骨,在于脖頸處死死鎖在一起,。
伴隨著“咯嘣”一聲,,那衙役的脖子軟綿綿掛了下來,腦袋搭在右肩上,,舌頭從口中探了出來,,歪在滿是血沫的嘴角。
方才還好端端的一個人,,現(xiàn)在卻像一只被擰斷了脖子的鴨子,。手中的長刀落到地上,他“啪嗒”一下倒在另一個衙役的腳上,,從脖頸處涌出的鮮血染紅了同伴的靴面,。
另外一個衙役哪里見過這樣詭譎的場面,他“啊啊”干叫著,,將壓著自己的那具尸體踢到一邊,,轉(zhuǎn)頭就朝祠堂的大門跑??墒菍⒅慌艹鑫辶?,官服的領(lǐng)子卻猛地朝后一收,他被一只無形的手扯了一把,,身子直朝閆白霖的棺木飛去,,在棺材板上面連打了幾個滾兒后,,重重落在棺材前面。
棺材很大,,衙役的身體被完全遮擋住了,,可即便如此,,單從那一聲聲痛苦的嚎叫聲,,閆予池也知道他此刻在承受著什么樣的折磨。一些橫飛出來的碎肉和骨頭,,濺到那口巨大的棺木上面,,發(fā)出細微的“砰砰”聲,還有一些,,飛濺到了閆予池的頭面,、身上,甚至,,他唇邊都能隱約能品出一絲腥甜的味道,。
有那么一個瞬間,閆予池覺得自己快瘋了,,他不敢相信這樣一場殘忍的殺戮會如此鮮活地展現(xiàn)在自己面前,,而殺人兇手還是自己的兒子,雖然嘉言從始至終都沒有動,,只用一雙眼睛冷冷地瞅著他一手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間煉獄,。
閆予池忽然覺得腦袋里很疼,像有人用鋼鋸在割他的腦子似的,,疼得他直打了幾個激靈,,冷汗沿著脊骨簌簌落下??墒沁@疼痛卻讓他從迷茫和慌亂中清醒過來一半,,他咬緊牙關(guān),用力邁開綿軟無力的雙腿,,朝祠堂旁邊的一間偏房沖了過去,,用剩下的最后一點氣力合上大門,插上門栓,。
做完這一切后,,他軟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身上涼一陣熱一陣,,在冰與火之間不斷地游走。他側(cè)耳聽著門外的動靜,,卻發(fā)現(xiàn)衙役的慘叫聲不知何時消失了,,現(xiàn)在外面很靜,,連夏蟬的鳴叫聲都沒有,萬事萬物都仿佛被罩在一只巨大的蓋子中,,靜得人心慌,。
淚水從閆予池的眼角無聲無息地滑落,他看著黑漆漆的窗戶,,沒有血色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像等待行刑一般等待著那個熟悉的聲音。
“父親,?!奔窝缘纳碛敖K于出現(xiàn)了,他現(xiàn)在就站在門外,,影子壓在窗戶上,,看起來有些怪異。
“父親,,你開開門,,你不想知道翠筠臨死前說了些什么嗎?她可是在最后一刻還記掛著你呢,?!彼穆曇衾锖唤z冰冷的笑意,閆予池于是用后退著來到墻根,,身體蹭著墻面蹲下,,緊緊縮成一團。
“我最恨她那雙勾人的眼睛了,,因為你的目光總是停留在它們上面,,當(dāng)然,這是我發(fā)現(xiàn)你們兩個的私情后才注意到的,。從那以后,,我就明白了為何你對母親會如此冷淡,為何對她總是敷衍,。你怎么可以讓母親傷心,?她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我決不允許任何人欺負(fù)她,。所以,,我挖掉了翠筠的眼睛。呵,,翠筠她臨死前苦苦哀求我呢,?她說,只要我放過你,,她便甘愿受死,??墒侨税。诿鎸λ劳鰰r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p> “我將手摳進她的眼眶中時,她哭了,,卻忍著沒叫,,于是我狠狠折磨她,一點一點地掏,,慢慢地剜,,終于將她那兩顆眼珠子拽了出來,,然后扭斷了她那根細弱的脖子,。”
“父親,,怎么,,您在哭嗎?我好像聽到您的哭聲了,。祖父臨死前也哭來著,,可他的眼淚只會讓我覺得惡心。你們閆家的每一個人,,都是被我的骨血滋養(yǎng)起來的,,你們所享有的一切,都是用我的血肉之軀換來的,,你們怎么有臉在我面前哭,?”
說到這里,嘉言強硬的語氣忽然又軟了下來,,里面卻帶著幾分輕佻和嘲弄,,他輕拍著門板,“父親,,把門打開吧,,還是你以為,這塊薄薄的木門真能擋得住我,?”
此話剛一出口,,偏房的門就發(fā)出了一陣驚心動魄的“吱丫”聲,木門劇烈地抖動著,,然后在閆予池眼前被一分為二,,斷裂成了兩截。
在一片騰起的煙塵中,,嘉言走了進來,,他眼球中嵌著兩個影子,,忽閃忽閃的,將他蒼白的臉襯托得愈發(fā)沒有一絲生氣,。
閆予池瑟縮著身子,,恨不得將身體塞進墻角中,“嘉言,,嘉言你是我的兒子啊,,你怎么能這樣對我?”驚慌失措中,,他說出了最不該說的一句話,。
嘉言站定不動,嘴角的肌肉斜著扯動了幾下,,就像有人用鉤子鉤住了他的嘴巴用力向上拉動一般,。他笑了,凌厲的眼睛里卻沒有一絲笑意,,脖子有氣無力地向閆予池的方向探下去,,脊梁骨卻繃得筆直。
“我不是嘉言,,我是陶煥,。”
他咧開嘴,,緩緩說出這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