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剛剛沖刷完十一中，占據(jù)了涂鴉和臟話的墻壁依舊靜靜地站在那里,，漠然地看著一切，帶著冷靜和殘酷,，所有的污穢都暴露在了白色的天光下，無所遁形,。
大教學樓后面的那棟二層小樓里，二樓的窗戶已經(jīng)腐蝕,，露出了黑色的內(nèi)層,，像是燒黑了的煤灰，稀稀落落地往外飄黑色的碎屑,，推開窗戶，一只麻雀飛進去落在地上,。
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張寬大的暗紅色木桌前，沒坐一會兒,，他就開始擦鼻子上的細汗,，他的對面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
“周老師,，一切就拜托你了?！?p> “校長放心，我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我會讓十一中有一個新的開始,。”話落風起,，麻雀從屋子里飛了出去,，在大風中搖搖晃晃。
黃瀟休息了一段時間,，就拄著拐杖來學校上課了,。這段時間，陳暖一直在給他補習功課,，已經(jīng)讓他的成績進步神速了,。
天沒亮,，他就來到陳暖家樓下，接她一起上學,。她總覺得這才是他興致勃勃一定要負傷上學的動力。
由于傷勢未好,，他騎不了摩托車，之前都是開著奔馳轎車來的,，陳暖嫌那輛車太引人注目，他就把他家保姆買菜的小Polo開出來了,。整個車里綠油油的,，陳暖每次都覺得自己坐在了菜田里,。
黃瀟從后面座位上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牛皮紙袋遞給陳暖：“這是劉叔準備的，都是你喜歡吃的,?！?p> 陳暖一打開袋子，菜品種類從南美洲到北美洲,，最后回到亞洲,，幾乎齊了：“哇，這都可以當午飯了,，我留著當午飯,，還是先吃我的本土早餐?！彼龔目诖锾统鰞蓚€水煮蛋,，遞給黃瀟一個。
她剝開雞蛋殼,，幾乎兩口半就已經(jīng)吃完了雞蛋,。轉(zhuǎn)過頭，她看到黃瀟還沒吃,，在糾結(jié)他擋風玻璃上一道灰色的痕跡到底是鳥屎還是被刮花了,。
“你怎么不吃雞蛋？”
“我等會兒再吃,?！彼D(zhuǎn)頭呵了一聲。
陳暖眼睛一瞇,，問道：“你是不是不喜歡吃雞蛋?。俊?p> “沒有啊,，我等會兒到學校再吃,。”
陳暖伸手去掏他口袋里的雞蛋,，三下五除二把殼給剝了,，遞到他嘴邊：“那你現(xiàn)在吃，我給你剝好了,?！?p> 黃瀟看到白嫩的雞蛋，近距離嗅著這股腥味：“好臭,。”說著,，他扭頭就捂住鼻子,。
“有這么臭嗎？”陳暖靠近聞了聞,，“沒有啊,，你不吃算了，我自己吃,?！彼み^頭，兩下就神奇地干咽下去,，“你吃早飯了嗎,？”
“沒有?！?p> 陳暖把剛剛那個精致的便當盒打開,，給他遞了一塊吐司面包，塞進他的嘴巴里：“這回不準吐,，這也不吃,，那也不吃，以后怎么養(yǎng)活你啊,?！?p> 黃瀟干嚼兩下吐司面包：“當然是我養(yǎng)你啊,，你就放心好了?！彼淖爝厧еσ?，這兩天在家里高興得都睡不著了，每天跟陳暖打電話發(fā)信息,，一直膩歪到深更半夜,，最后玩電子猜拳，若是陳暖贏了睡覺,，他贏了就繼續(xù)猜拳,，結(jié)束得非常迅速。
“我昨天晚上叫你玩游戲,，你怎么不玩,？”
“家里沒電腦，我得去網(wǎng)吧,，太麻煩了,。”陳暖漫不經(jīng)心地回了一句,，又看看時間,，“來不及了，要到上課時間了,，趕緊走,。”
“OK,?！秉S瀟轟腳踩油門，陳暖坐在車上眼皮開始打架,，抄著兩手閉上眼睛,。冬季的陽光從車窗外照進來，淡淡地落在身上,，空氣里帶著干燥的清新氣味,。
黃瀟伸手把她前面的遮陽板放下，她蹙著的眉頭像開了花一樣慢慢綻開,，不大的車里流淌著淡淡的溫馨,。
因為每天能接陳暖上下學，所以黃瀟開始對每一天充滿期待,。
幾乎是車子停下來的同時,，陳暖也睜開了眼睛。黃瀟轉(zhuǎn)身去后面拿拐杖，陳暖繞到另外一邊,，把他扶下來,。
“其實，我的腿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以后都不需要拄拐杖了,。”他說這話是怕陳暖又讓他回醫(yī)院養(yǎng)著,。
“你還是悠著點吧,。”陳暖扶住他的右手,，往學校走,。學校里雖然有停車位，但是這學校不可抗因素太多,，沒人敢將車停在學校里面,，怕再看到的時候，已經(jīng)認不出是不是自己的車了,。
黃瀟不太適應被扶,，陳暖也不太適應扶人，兩個人的步子根本不在一個頻率上,，沒走多遠,，黃瀟的右腳便絆到了陳暖的左腳。他反應迅速,，伸手摟住陳暖的肩膀穩(wěn)住她,，但這姿勢看起來很是曖昧。
兩人剛站直了身體,，就聽到地面咚咚咚響起步調(diào)一致的聲音，從校門口出來幾個學生,，袖口上系著學生會的布條,。陳暖對這幾個人沒印象，但是他們露出的氣勢洶洶要砍人的眼神,，她倒是很熟悉,。
幾人二話不說就過來把黃瀟和她強制分離：“男生女生要保持二十厘米以上的距離?！?p> “你們是誰?。俊秉S瀟拄著拐杖說話,，就跟弱勢群體被欺負了一樣,，“關你們什么事？”
還沒反應過來，兩人手里迅速被塞了一本冊子,，大小和以前的言情口袋書一樣,，那些人說道：“這是新的學習手冊，從今天開始,，所有人都要遵守校規(guī),。”
陳暖看到后面的著作人——周親民,，問道：“這又是誰,？”
“這是我們新來的周老師，也是我們學校的新教導主任,，現(xiàn)在全校的事情都歸他管,。”他們說這話時的表情可驕傲了,。
“老劉呢,？”
“現(xiàn)在不是劉主任，是劉老師了,?！彼麄兊念^偏了偏，動作一致得跟多胞胎似的,，其中一人抬手看手上的表,，“現(xiàn)在是七點五十五分，你們還有五分鐘,，如果遲到,，按照校規(guī)，記警告一次,?！秉S瀟和陳暖的手里又各被塞了一張黃牌，“接到黃牌三次就記警告一次,?！?p> 兩個人幾乎被那群人擠著夾到學校里，只不過過了一個周末,，整個學校就大變樣了,。墻壁上所有的污言穢語已被清洗干凈，參天的樹木通通被修剪到統(tǒng)一的高度,，學校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布告欄,，上面貼著新校規(guī)。
陳暖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走錯到一中了呢,，這死氣沉沉的學校環(huán)境簡直和一中如出一轍,。
校門口同樣站著所謂的學生會的學生,，檢查他們的著裝，像過安檢一樣,，陳暖和黃瀟被分開,，全身上下被機器照了一圈?！坝惺謾C,。”對方伸手就去掏,，陳暖反手抽了他的胸口一下,，用力甩開，“我給你們臉了是不是,？還敢搶我的東西,。”
幾個人被她的眼神嚇住了,，說道：“這是周老師說的,，你敢不聽？”
“什么周啊王的,，我來這兒的時候,，他還沒來呢，論資歷,，我還比他老呢,。”陳暖把手機收回口袋,。
“這位同學有什么意見嗎,？”突然，一道男聲傳來,，陳暖轉(zhuǎn)過頭,，看到一個四十來歲、穿著灰白色棉襖,，國字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的男人,，渾身上下充斥著“嚴肅”二字，走路的速度不快,，卻很有節(jié)奏，每一下都在節(jié)拍上,，像是一架高速精準的儀器,，計算得分毫不差。
陳暖想著,，這肯定是那個什么周主任了,，說道：“你為什么要沒收手機，學校校規(guī)里也沒有規(guī)定學生不能帶手機上學吧？”
周老師抬抬眼皮,，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東西,，說道：“你手上的學生手冊就是新的校規(guī)，第二頁第五條規(guī)定了學生不能帶手機,、電腦,，還有MP3、MP4,，包括但不限于以上電子設備進入學校,。”他轉(zhuǎn)頭看了黃瀟一眼,，“還有,，不允許佩戴項鏈、耳環(huán)等進入校園,，這一條在第二頁的第十條有說明,。”
學生會小分隊上手就把黃瀟脖子上的大狗鏈子拿下來,?！澳阈挪恍盼易崮惆?？”黃瀟伸手作勢要削他,。
“辱罵毆打?qū)W生會成員，黃牌一次,?！敝芾蠋煴持殖林潇o地說，“你們大可以像以前那樣為所欲為,，三大過一記滿,，我會直接給你們退學處分?！?p> “我憑什么要聽你的,？”
“就憑我是老師，你是學生,，做學生就要有做學生的本分,，遵守校規(guī)是最基本的一條?！?p> 趁著黃瀟沒注意,，學生會的人已經(jīng)把他的鏈子和手機一起扔到了小籃子里：“還有耳釘，也不準戴,?！?p> “你敢來摘耳釘試試看,。”
“再給他一張黃牌,，明天上學之前你最好拿掉,。”周老師轉(zhuǎn)過身,，“還有兩分鐘,，你們就要遲到了?！彼Z氣生硬地給他們下最后通牒,。
陳暖憋了一肚子火氣走進班里，發(fā)現(xiàn)班里已經(jīng)老老實實坐了一教室的人,，腦袋仰著,，流露出被圈起的小羊一樣哀傷的目光。轉(zhuǎn)頭看到老戴,，陳暖又嚇了一跳,，他穿得跟結(jié)婚似的，腳下是皮鞋,，里面是立領的襯衫,，外面的棉襖拉鏈拉到肩頸的位置，陳暖看著他,，有種嗓子被勒住的擠壓感,。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雖然陳暖也是正經(jīng)上過學的人,，但是這種氣氛不能稱之為正規(guī),，應該是肅穆，鈴聲響的一剎那,，教室里吐氣的聲音就像集體放了一個屁,。
唐心、大破還有孫木三個人,，趕緊來這邊和陳暖坐在一起,，開他們的小團體會議。
“這個周親民是什么鬼,，哪兒來的,？看他囂張跋扈的嘴臉，我恨不得一拳把他的門牙打掉,?！标惻衷以易雷印?p> “大哥,，據(jù)我的小道消息,，這周親民是校長花重金從私立學校挖過來的，據(jù)說他手下的學生,，升學率能達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為人十分冷血殘暴，常年不笑,，還有個‘冷面魔王’的稱號?，F(xiàn)在弄了一個學生會，學校里所有喜歡沒事找事,，假正經(jīng)的小人都聚在里面了,。”唐心的小道消息一直是最快最準的,。
“這十一中難道就讓他一手遮天嗎,？其他老師沒意見嗎？”
“他們都已經(jīng)自身難保了,，聽說昨天晚上七點鐘,，全校所有老師都被叫到這里來開會了?？蓱z的老戴昨天晚上被罵得最慘,，今天他看著就像喪妻了一樣?！睅讉€人看到游魂一樣的老戴拿了水杯出門,，還一頭撞在了門框上，整個人仿佛三魂不見了七魄,。
“姐姐什么狠人沒見過,，我就不信這個周親和還是周親人的能怎么樣?！标惻攘艘豢跓崴?，哈出白色的氣體，像神仙降臨似的,。
兩節(jié)數(shù)學課連著上,，一開始的緊張氣氛漸漸被睡意沖散了，點豆子的人一波下去,，一波又抬起來,。
“當運用這個公式求和的時候，要注意兩種情況,?！崩洗饔珠_始松自己的領子，一會兒又重新給它撫平,，陳暖看著都覺得累,。
“戴老師,，稍微打斷一下?！敝苡H民忽然出現(xiàn)在教室后門口,，直接走了進來，站到最里面一排兩個埋著腦袋的學生旁邊,，“站起來,。”
那兩個學生還不知道什么情況,，愣愣地抬起頭,，看到來人，趕緊把小說放進了課桌里,，迅速站起來,。周親民伸手推開他們，從書桌里把書拿出來,，誰都沒看,，低聲一句：“你們拿著凳子跟我出來?！?p> 其他同學的眼睛,，仿佛全部黏在了他們身上。
“其他人繼續(xù)上課,?！敝苡H民轉(zhuǎn)頭又說了一句。
“那個,，我們繼續(xù)上課,。”老戴也有些緊張,，“大家把課本翻到第二十三頁,。”他的話音剛落,，就傳過來啪的一聲,，響亮清脆得就像直接甩在自己面前，大家都坐不住了,，腦袋全往外面看,。
陳暖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兩個男生的手臂像是竹竿一樣,，高高舉著凳子站在走廊上,，站在旁邊的周親民手里抓著黑色的教鞭，陽光打在上面反射著刺眼的光，像是吐著信子的毒蛇,。他的小臂往后揚了揚,，用力抽到男生的背上，男生的身體抖了一下,，高舉著凳子端不穩(wěn),，來回擺動。
陳暖一下子就從后門跑了出去,，老戴著急去拉她，沒攔住,，跟著跑出去了,。
周親民又揚起教鞭的時候，蛇一樣的教鞭被拉住了,，他轉(zhuǎn)頭看到一臉冷漠的女生,，往后收了收，脫離她的鉗制,。
“你這是在打?qū)W生,。”
“又是你,?！彼栈厥郑瑖烂C地看她,，“我是在教育他們,，什么時候應該做什么樣的事情?！?p> “你,！”
老戴趕緊過來拉陳暖：“周主任，他們都還是孩子,，還是讓他們進來上課吧,。”
“孩子,？我沒見過十八歲還整天不務正業(yè),，只知道惹是生非的孩子。戴老師,，你的這種心慈手軟只會害了他們?，F(xiàn)在是高三，馬上就要升學考了,，一中的學生,、私立中學的學生他們現(xiàn)在做什么？我不用你們和他們比成績,，也不管能不能成得了才,，最起碼得學會守規(guī)矩,。”周親民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他們,，把手里的黑色教鞭折了兩下收到了口袋里,，“你們班我會重點注意的?！彼麚炱鸨蝗釉诘厣系穆嫊?，起身從陳暖身側(cè)走過，轉(zhuǎn)頭瞥了她一眼,。
后面哐哐地響起凳子砸下來的聲音,，伴隨著大呼小叫的抱怨聲。
“回去上課吧,?！崩洗鬓D(zhuǎn)頭看到還瞪著眼睛的陳暖，“班長,，下課之后你來我的辦公室一趟,。”
到了辦公室,，老戴看著臉色不善,、深沉坐著的人，拿了自己珍藏的進口咖啡一人泡了一杯,，又是挑的吃飯的點,，辦公室里沒什么人：“你就不要跟周主任置氣了?！?p> “我還能跟他置氣,，你沒看到他已經(jīng)站到我們頭上拉屎了嗎？”陳暖不客氣地噴他,。
“他是老師,，你是學生，該聽的話要聽,，該忍的事情也要忍,。”
“老戴,，你聽聽他剛剛說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話,，說得難聽點，校長花那么多錢請他,，他一邊賺著我們的錢,，一邊還嫌我們不上檔次。他壓根就不是誠心想幫助十一中的學生提高成績，就是變著法子打壓而已,，他從心里看不起學校的學生,。”
“這是校長的決定,，我們也沒有辦法,，周老師可能使用的方法是稍微過分了一點，但是我想他也是想把學校往好的方向帶,。我看他今天好像盯上你了,，你以后要注意一些，別被他抓到把柄了,。班上的學生都聽你的,，你回去也跟他們好好說道說道，最近能收斂就收斂,，他說的退學、記過可不是開玩笑的,?！?p> 陳暖看老戴一直在打太極，知道指望不上他了,，便道：“不說了,，我走了?！?p>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等會兒回去把座位分一下,，男生女生分開坐,，至少要保持一個過道的距離?！崩洗髟诤竺婧?。
陳暖聽了差點栽倒：“奇葩?！?p> 陳暖幾個人約好了在操場后面的小倉庫碰頭,，這學校里現(xiàn)在到處都是奸細，吃午飯的時間,，也有學生會的狗腿子到處巡邏,。
大白匆匆跑過來，臉上的表情像是哭喪一般,，手里捧著一堆廢銅爛鐵,，說道：“我的機器鳥被砸壞了一個。”
“他們發(fā)現(xiàn)你廁所的秘密基地了,？”
“嗯,，幸好我把監(jiān)控設備提前拆了，轉(zhuǎn)移到別的地方去了,，但是逃走的時候還是被砸壞了一個,，還被發(fā)了一張黃牌?！?p> “看來大家今天早上過得都不怎么樣,。”陳暖抄手思考了一會兒,，“算了,，我們先吃飯?！?p> 她把早上黃瀟給她的牛皮紙袋拿出來,，引來一片贊嘆聲：“大哥，這個看起來好好吃啊,?！?p> “這是黃瀟給我的，你們喜歡就多吃一點,?！标惻瘞е鴰讉€人，繞到倉庫后面的門廊上吃飯,，順便避著點冷風,。
“不過，大哥,，你和黃瀟怎么辦?。窟@個周主任這么變態(tài),，你們兩個可還在甜蜜期,，他這是在棒打鴛鴦啊?！?p> “現(xiàn)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沒有大家哪有小家，我得好好想想,?！标惻芽曜臃旁谧爝叄贿呉б贿吽伎?，突然后面被拍了一下,，她轉(zhuǎn)頭看到黃瀟的招牌笑容,，對她說：“你丟給我的字條我才看到，來晚了,?！?p> 對面吃東西的幾個人低頭笑起來，自我催眠,，聽不到,，也看不到。
“你吃東西了嗎,？”陳暖一邊問他,，一邊扶他坐下來。
“還沒,，不過我?guī)Я宋顼埥o你,。”他的手上也拿了一個牛皮紙袋,，“早上劉叔給我們準備了兩份午餐,，我早上忘記拿給你了。我剛才出學校去車里拿,，進來又被搜身了,。”他把盒飯拿出來,，里面的菜色完全媲美頂級料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移不動了,，“劉叔說你想吃什么就告訴我,，他明天做了，我再給你帶來,?！?p> “哇！”唐心他們狼叫起來,。
大破抹抹自己新做的指甲：“真是羨慕死人了,，這單身狗的狗糧我都吃飽了?！彼纳眢w還配合著扭了兩下,。
“行了，你們不要狼叫了,，趕緊一起過來吃飯,。”陳暖招招手,。
“好的,！”唐心叫道,。
“干脆我要劉叔多做一點，以后我們一起吃,?！秉S瀟看他們都很喜歡吃，也覺得開心,。
“好啊好啊,，大哥人好，大嫂人也好,，在這死氣沉沉要壓死人的學校里,，這是唯一的溫暖了?！贝笃聘袆拥貖A了一塊金槍魚壽司,，塞到嘴巴里。
“早上你們怎么了,？聽說周變態(tài)去找你們二班的碴兒了,。”黃瀟很有這種迅速帶入外號談話的能力,。
“兩個男生上課看小說被他抓住了,，小說被沒收不說，還被他抽了一頓,，我本來要發(fā)飆的,，被老戴攔住了，還給我一通教育,?！标惻凰貖A起一塊肉。
“這個周變態(tài)是什么來路,，剛剛我沒看到你留的字條,，就是因為老班突然要我們換位置，女生通通坐到前三排,，男生都往后,，現(xiàn)在連手機也被沒收，整個上午我都快憋死了,?！秉S瀟也在訴說他們教室里的慘況。
“等會兒我們要回教室換座位,?！标惻瘬u搖頭道，忽然校園廣播的喇叭響起來,，主持人不是以前那個男生了,，換成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十一中全體同學注意，現(xiàn)在立刻回到各班級集合,，十分鐘以后到操場開動員會,。在此補充，所有人不得以任何理由缺席,、遲到,、早退，否則一律按違規(guī)處理,?！?p> “他又弄什么幺蛾子?！标惻讶馊阶彀屠?，“吃頓飯都不得安生?！?p> 陳暖按時回到了教室,，走廊上的場景很壯觀，所有人都站在外面,，老戴在前面開始指揮男生女生排隊,，矮的站在前面，高的站在后面,。這是陳暖第一次在十一中看到這種架勢,，像是在《西游記》里看到妖魔鬼怪排隊領飯一樣，充滿著詭異感,。
陳暖走到操場上,，場面更壯觀了，空曠的操場已經(jīng)被黑壓壓的人頭填滿了,。
周主任站在升旗臺上，雖然并沒有旗,。這個地方,，陳暖覺得是整個學校最沒有存在感的地方，看起來剛剛被打掃過,，枯葉雜草都被清理干凈,，后面拉了一條橫幅——十一中全體動員大會。
周主任從右邊的臺階上來,，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學生會的學生,，看起來很像是保安，三個人都是目不斜視,，高高仰著頭,，連腳下都不看,。陳暖暗想他們摔個狗吃屎，可惜并沒有,。
他一直走到中間：“相信同學們經(jīng)過一個上午,，應該對學校的校風整改有了一些認識。今天這次大會,，我會把接下來學校所有的作息和安排通知給大家,，希望大家嚴格遵守，互相監(jiān)督,。校規(guī)共分為三大條和十小條,，三大條——一是嚴禁在校內(nèi)、校外打架斗毆,；二是嚴禁男生女生親密接觸及早戀；三是遵守考試紀律,，嚴禁任何形式的作弊行為,。以上三大條,，如果有違反者，直接記大過處理,。”他的嘴巴像是蜻蜓點水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下面響起一片表示不滿的嗡嗡聲。
站在他后面的學生會成員,，終于顯露了自己的用處，拿出口袋里的黃牌舉著,，對下面的學生進行黃牌警告,，嗡嗡聲漸漸弱下去了。
“從今天開始,，全校實行晨跑、早讀課,、晚自習，早上七點開始早讀,，八點上課，晚上七點到十點是晚自習時間,。接下來的十小條，內(nèi)容和它相關,。第一，按時到校,，不得遲到、早退,，如果要請假,，必須要班主任證明和我的簽字才能離校；第二,，所有學生必須穿校服進校,，上課衣服不得敞開，扣子必須要系到最上面一顆,，并且清洗干凈，熨燙整齊；第三,，男生頭發(fā)長度不得超過三厘米，女生必須束起頭發(fā),，短發(fā)不得超過耳朵一厘米,，不允許化妝,，或者佩戴任何裝飾物品在身上,；第四，不得說臟話,、吸煙,、喝酒、染發(fā),、隨地吐痰、在墻壁上亂寫亂畫等不文明行為,；第五,，不得進入營業(yè)性娛樂場所，尤其是網(wǎng)吧,；第六，在校期間,，不得以任何理由私自離開學校,；第七,，不允許攜帶任何電子產(chǎn)品進入校園,；第八,，不得辱罵師長，在課堂上必須舉手發(fā)言,，任何時候見到老師應該主動問好，虛心接受老師的教育指導,；第九,，男生女生不得結(jié)伴而行，在校內(nèi)行走需保持二十厘米以上距離,；第十，學生不得騎任何形式的機車或駕車來校上學,，自行車必須停在校外，步行入校內(nèi),?！彼咽稚系膬宰雍仙希耙陨鲜畻l每違規(guī)一次,，給黃牌警告，獲三次黃牌,，給予記過處分,，后面還有一些補充條例，我希望大家今天回去之后,，熟讀手里的學生手冊,，謹記校規(guī)?！?p> “瘋了吧,。”他們只覺得腦袋發(fā)昏,，“這是要坐牢了嗎？”
“坐牢都比這個要舒服一點,。”孫木搖搖頭,，把剛剛一直張著已經(jīng)干裂了的嘴巴閉上,。
周親民把手上的手冊收起來，兩手放在身體兩側(cè),，身體微微繃直,，像放在箭上的弦,，抿成兩條戒尺線的嘴巴上下開合,。陳暖好像聽見了互相拍打的啪嗒聲,，“還有，我宣布從今天起,，天云社正式廢除?！?p> 沒有人大聲說話,，但是嗡嗡聲形成巨大的擠壓之勢，包圍著旗臺,。緊張的氣氛，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后脖頸,。
陳暖看到了幾米開外的黃瀟，黃瀟似乎有所察覺,，和她對視了一眼,，臉龐忽現(xiàn)忽隱，既不是難過,，也不是喜悅，他只是靜靜地看著,。
很久之后的某個午后,，他們兩個人待在一起，陳暖問他當時他在想什么,。他說記不清楚了,，模模糊糊地覺得心里有些緊張,，不是可惜某個人,，也不是留戀這個社團，只是有種預感某個時代要結(jié)束了,。
季美嘉,、季云、顧唐還有肖杰四個人并排站在一起,，臉上的神情和天空一樣變成了灰蒙蒙的顏色,，飄散著模糊不清，長到腳裸的雜草騷弄著,，像有千百只手抓住他們的腳往下拉,，一直拉到地底下。
他們看到那些戴著學生會袖章的學生,，揚起高高的頭顱,，把屋子里的東西一件件地搬運出來。
前面的周親民背對他們站著,，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掛在墻上寫著“天云社”三個字的旗幟,，伸出寬大的右手把旗幟一把扯了下來,。
周親民拿著旗幟，轉(zhuǎn)頭看向他們,，就像是神話里喜歡炫耀的黑暗神,，割下敵人的頭顱拿在手上當作炫耀品，冷酷的表情里帶著來自靈魂里的傲慢,。
季美嘉抓著裙子的手緊了緊,，穿著黑色小皮鞋的腳往外踏了一步，季云拉了她一把,，自己主動往前一步，走到能夠和周親民對視的地方,。
高大的男生站在他面前,，微微低了頭看他，嘴角輕輕牽動：“天云社不是你想得這么簡單的,?！?p> “天云社本來就不應該存在，這里是整個學校最大的毒瘤,。在這個學校里,，沒有老大，只有規(guī)矩,，你們幾個最好給我安分一點,。”手上的黑色大旗被風吹動,，不停地拍打在他的手和身體上,，他伸手就把東西摜在地上，小臂忽然被人拉住了,。
“放手,。”周親民的眼睛微微一瞇,，露出嚴肅冷漠的目光,。
季云的嘴角動了動，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把旗幟拿過來,，問道：“老師,，你有過信仰嗎？”
“我什么都不信,?！?p> “我看得出來?！彼D(zhuǎn)頭把旗幟一下子拋到高空中,，旗幟緩緩從天上往下落,，像是烏云遮地，下了一場黑色的雨,，即將要落地的時候,，下方幾只手自下而上拖住旗幟，肖杰,、顧唐和季美嘉站在旗幟的三個角下,，將它牢牢抓住。
季云笑起來,，轉(zhuǎn)頭對變了臉色的周親民說：“這就是我們的信仰,，你能把房子收回去，搬走所有的東西,，大家想要在一起的力量你永遠也拿不走,。”
他把旗幟拿起來：“天云社存在的時間幾乎和這個學校一樣長,，老師,，你把它想得太簡單了，你不是這個學校的神,，不會事事都如你所愿的,。”
周親民額頭上的皺紋皺巴巴地擠在一起,。
“我們走吧,。”季云轉(zhuǎn)頭和幾個人說了一句,，云淡風輕地從他身邊走過,，兩個人碰撞的一瞬間，都緊緊握住了拳頭,，骨頭碰了骨頭,。
“要是早一點，我一定會打得你滿地找牙,?！奔驹茰惤亩洌捪袷抢滹L一樣鉆進去,，“不過,，我最近在積德?！?p> 周親民一怔,，牙齒咯咯地咬起來：“我一定會讓你們退學?！?p> 季云的笑容像風一樣,，在嘴角輕輕綻開：“你放馬過來吧,。”他大踏步走了出去,。
其余三人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怒氣沖沖的周親民,，嘲諷地笑了笑，跟上季云,，幾個人快速離開這里,，手里天云社的大旗高高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