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輕塵放下茶盞,眉心微蹙,,他等不到顧久久的消息竟再無法靜心品茶,。
他推開窗子,一條藍影正躺著樹枝上喝酒,。
上元節(jié)臨近,,氣候驟然變冷,滿樹都是光禿禿的枝丫,那絕色美人掛在上面,,非但沒有壓斷枯枝,,反倒給這肅寒的氣氛增添了幾分明媚。那人轉過頭,,沖他邪魅一笑,,又對他眨了眨眼睛。
“圣主可是在擔心你的小徒弟嗎,?”桑萁問道,。
夜輕塵關上窗子,他也不生氣,,而是把酒壺抱在懷里,,取下那條藍寶石抹額凝視著。
像湖泊般湛藍色的水面閃過一道光亮,。
另一條藍影出現(xiàn)在屋頂,,揮出一抹白芒,他抬手接住了什么,,那抹藍影如幽靈般消失無蹤,,展開紙條,上面寫著幾個字:“城南蓀橈坊蘭旌別苑,?!?p> “呦,桑大人……”
李依依不知何時現(xiàn)身于樹下,,桑萁卻并不驚訝,,那張紙條已經神鬼不覺的消失在他手中,門外人聲鼎沸,,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一隊人馬從城南方向浩蕩挺進,有抬酒的,、背絹布的,,還有十幾名婢女挎著竹籃,里面竟堆滿了昂貴的銀霜炭,。
桑萁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瞅著大隊人馬魚貫進來,。
李依依敲開夜輕塵的房門,那人一愣,,有些不太情愿地側身而讓,。
她大搖大擺邁進去,那些仆役也帶著禮品一涌而入,,像是大海夾裹著數(shù)不盡的奢靡之物,,把夜輕塵原本簡樸的房間堆了個滿當,,這還不夠。
李依依裹著一件貂毛紅色大氅,,頭梳螺髻,、描金花鈿,還點了面靨,,圓潤的臉頰帶著嬌羞又有幾分盛氣凌人架勢,,她坐在夜輕塵對面。
那十幾名婢女忙得不可開交,,又是往小爐里添碳,,又是煮酒的,李依依甚至命人用胸口暖著一壺茶,。
而這茶從南市一路行來竟然還冒著白氣,,茶香裊裊,夜輕塵低頭望著水面上漂浮的茶粉,,微微一笑,,卻并沒有執(zhí)起,他冷冷道:“你有話不妨直說,。”
那冰雕玉琢的臉龐在這寒冷的時節(jié)更顯清冷,,卻也更加傾城絕代,他的話雖冷,,她卻毫不介意,而是溢滿笑容:“大使大人,,這么暖的茶還捂不熱你那顆冷冰冰的心嗎?”
夜輕塵沒再說話,,兩個人就這樣尷尬的坐了片刻,。
李依依踱步到他身后,,嘖嘖舌道:“美人,,靜坐也美,,動起來更美,讓我這個女人萬分羞愧?!?p> 夜輕塵道:“你大老遠過來,,就是為了贊美我嗎,?”
李依依:“當然不是,天子已經為我家父平反,,只是我證據(jù)不足,,沒辦法把梁王那狗賊繩之以法,,兩天后,我就要回郢州了,,在此之前,我想從你這里帶走一個人,?!?p> 夜輕塵抬起頭:“你是說久久嗎?”
李依依點頭:“你不僅美,,還挺聰明!”
他垂頭不語,,面色陰沉下來。
李依依急道:“你不肯放他走,?”
他道:“每一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力,久久若是愿意跟你走,,我自然不會強留,可他如果不愿意,?!?p> 他話音未落,,在指尖觸碰到杯盞的剎那,,銳利的冰凌炸裂開來,,整個地面蔓延成冰,,光可映人,所有婢女停下動作,,滿臉驚駭,而那火爐里的火自然也熄了,。
李依依踩著冰面:“大使大人不懂憐香惜玉嗎?”
“有些女人雖然滿身鎧甲把自己保護起來,,但她們從不傷害別人,。”
他頓了頓,,接著道:“而有些女人雖然看上去強勢凌厲,卻又處處為人著想,,她披著一副堅固的外殼,心卻柔軟善良,,這樣的女人會讓人不禁憐惜。然而……”
他凝視著李依依:“有一種女人嬌奢任性,,強人所難,,憐惜二字,、她根本不配,!”
她方要反駁,夜輕塵冷冷道:“讓久久自己來選擇,。”
他話音一落,,房門被人敲響,婢女打開門,,顧久久站在門外,。
甫一見到那朝思暮想的郎君,,她卻反而不敢迎上去,,更拿捏不準顧久久會如何抉擇,她一鼓作氣,,奔上前,,拉住顧久久道:“我要回郢州了,?!?p> 久久一愣,隨即眉開眼笑:“我聽說了,,鴻臚寺里都在傳呢,你終于為你爹爹平冤昭雪,,恭喜你呀,,我就不送了?!?p> 她怒道:“你就這么想趕我走嗎?”
久久委屈道:“不是的,,我找輕塵有急事,,等我忙完,,我就去送你,送出城外十里,,好不好?”
她氣極反笑:“呆子,,我想要的豈止十里,你這個呆瓜,!”
久久也笑了:“好好,,我是呆子,,那我送到二十里,?馬匹跑不了再遠,,不然我就回不來了?!?p> 她仰起頭,認真道:“從小爹爹就疼愛我,,我要什么就能滿足我什么,,對,,我任性,我嬌奢,,但我性情耿直,從不對人耍心機,我認定的人,,我一定會他好,,包括他身邊的人,所以……”
顧久久掃視了一番,,那些個禮品盈滿房間,,如何不乍眼,,他或多或少也明白了什么,。
他身在京城,伊六爹和蘇蘇都留在泊來鎮(zhèn),,若說唯一能做主他終身大事的長輩就是自己的師父——夜輕塵,。
“依依?!鳖櫨镁蒙钗豢跉猓骸拔摇?p> 后面的話還未出口,,李依依跺腳道:“呆瓜,你一定要想好了,,今此一別,再難相見,,有些人錯過就是一輩子了。郢州安置了新刺史,,但李家已經封爵,,我們今后的日子衣食無憂,,你若想考狀元,我等你,,你事農桑,,我為你買下百畝良田,總之,,我養(yǎng)你?!?p> 久久哭笑不得,。
她緊張道:“有人說我強人所難,好,,你自己決定,,你要不要隨我離開?”
“這世間最無能為力,,也最不能強求的就是感情?!?p> 為了不弄亂她的云鬢,,他拍拍她肩膀:“至少我想要的,是絕不將就的感情,,喜歡就會快樂,,不喜歡兩個人都會陷入苦痛,過日子豈是能湊合的,?如果我沒有呵護你、容忍你一輩子的決心,,如果你在還沒問出口時,我就已經在猶豫了,,那我為了富貴榮華而應允你,,我就是在害你,、耽誤你,摧殘你,,你明白嗎?”
房內鴉雀無聲,,那些個仆役都把自己當成空氣,,地面上的寒冰已經融化,,夜輕塵執(zhí)起茶盞慢慢品著,,除了他和顧久久,,其他人的臉龐似乎都結了霜,,誰也不敢出聲,良久,。
李依依一揮手:“打道回府,。”
她邁出門去,,一陣陣松了口氣的聲音,。
她的腳步戛然而停:“如果你后悔了,來城南蓀橈坊蘭旌別苑,?!?p> 久久突然轉過身:“依依,你等一下,!”
她腳步未停,反而走的愈快,,眨眼間已經帶人消失在了四方館,街道上人流絡繹不絕,,她走著走著,,放聲痛哭起來,那些個路過的人有搖頭的,、好奇的,還有嘲笑的,,但她管也不管,,愈哭愈兇。
久久合起房門,,撓了撓頭:“這些禮物太過貴重,,我還想讓她收回去呢?!?p> 夜輕塵放下茶盞:“她或許還沒有太傷心,,但是若聽到你這句話,,簡直顏面掃地?!?p> 久久笑道:“魏憐蓉讓我?guī)Щ匾粡堈鋵氶w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