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瘦的已然皮包骨,,雙眼凹陷,,面無血色,若不是有那一口氣,跟死人沒什么兩樣,。李明達幾乎日日坐在兒子床邊垂淚,一只眼睛視線已經(jīng)模糊,。
最近又因言禛納妃的事情傷情,,雖然恒王府已經(jīng)有四個侍妾,但她看得出王爺對誰也不是真心寵愛,。因此這四個侍妾,,對側(cè)妃之位望塵莫及,。
但這次讓她有一股莫名的危機感,令狐氏出身名門,,一入府就是側(cè)妃,,地位僅次于她。加之令狐滿門權(quán)勢滔天,,清潤還有萊陽魏氏這個大財團鼎力相助,。倘若令狐清潤為言禛生下兒子地位越過李明達也未可知。
她收起心里的恐慌,,走到案前,,拿起一本冊子,遞給言禛:“王爺,,這是明天婚禮的流程,,請王爺看看可需要改動?”
“明達,,辛苦你了,!”他一手接過冊子,一手拍了拍李明達日漸消瘦的肩膀,,“令狐氏出身名門,,性格柔順,定會與你好好相處的,。你放心,,你永遠是本王的正妃,又給本王生育兩個嫡子,,誰也越不過你,。”
李明達得到言禛的承諾感動不已,,心里的那顆大石頭暫時放了下來,!沒有母家支持的女子,在夫家舉步維艱,,庶出的身份是她一輩子的創(chuàng)痛,。
言禛坐在案前細細地看了冊子,面露不悅之色,,轉(zhuǎn)頭看向里屋正在給孩子喂藥的李明達:“你為何要把許氏安排在子衿閣,,許氏性格聒噪又愛搬弄是非會擾了側(cè)妃清凈的,子衿閣還是留給側(cè)妃一人居住吧,!”
她放下藥碗,,滿臉笑意地看著言禛:“妾身看子衿閣那么大,令狐妹妹一個人住過于冷清,,許氏熱情,,妾身想讓她去陪著令狐妹妹,,沒想到這些,若是不妥王爺做主便好,!”
言禛提筆改了起來,,李明達望著虛弱的兒子,心中悲涼,,他不曾想到一向冷酷的恒王居然對一個女子那么上心,而這個人卻不是她,!
世事一場大夢藝館
清潤一席素衣站在藝館門口,,嗅著藝館里人們自由的氣息。事到臨頭她才意識到嫁給言禛她會失去最寶貴的自由,,事到如今她也沒什么可后悔的,。
自己做的選擇,哪怕將來意識到是錯的,,也絕不后悔,。
她將鄭不疑喚道跟前:“不疑,明日我就要嫁入恒王府,,你是愿意隨我進王府,,還是繼續(xù)幫我打理藝館?!?p> “不疑愿意隨二小姐進王府,,護二小姐周全?!编嵅灰蓻]有遲疑片刻,。
“從今日后,我們?nèi)藰s辱與共,,福禍相依,,永不相負!”清潤拉起鄭不疑的手和含笑的手與自己的手交疊在一起,。
那晚清潤一夜無眠,,滿腦子都是言禛,她不知道這么算計言禛,,將來她的日子該有多痛苦,,如果有朝一日言禛知道真相,一定不會原諒她,。
多想無益,,即使步步艱辛,她也要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在蕭妃的紫宸宮里,,蕭妃與言律又因選妃之事起了爭執(zhí),。蕭妃選了好幾個世家之女,給她們繪了畫像供言律挑選,。誰知言律看都沒看就將畫像撕了個粉碎,。
蕭妃看到紫宸宮里漫天漫地碎紙,心寒如冰,,她第一次打了兒子一個響亮的耳光,。
言律委屈地捂著半張臉,眼神卻依然堅定:“母妃,,您一向最疼兒子,,從小到大,只要兒子想得到的,,您都會滿足,。這次兒子想跟自己心愛的女子在一起,您怎的就不同意了呢,?”
“你心愛的女子,?她不過一個賤婢而已!”蕭妃氣氛地揮舞著橙黃色水袖,,“律兒,,母妃不懂,母妃給你物色了那么多名門淑女,,她們的長相才情身世都比那個賤婢強,,可你為什么就不同意呢?”
“她不是賤婢,!”他攥著拳頭,,“母妃,若無含笑,,兒子早就溺斃在湖中了,,她于兒子乃是救命之恩啊,!”
“奴婢救主子不是天經(jīng)地義么,?”蕭妃仍不為所動,“賤婢就是賤婢,,你看看她把你的魂兒都勾走了,。”
“清潤妹妹從沒有當含笑是奴婢,!”言律據(jù)理力爭道,。
提到令狐清潤,蕭妃的怒火一下子上升到頭蓋骨,從今以后言禛就有令狐家這個大靠山了,,勢力會擴大數(shù)倍,。蕭妃小心翼翼討好言松,就是為了讓言律繼承皇位,。
言晉,,言懿,言爽都是言律的勁敵,,現(xiàn)下令狐家與言禛聯(lián)姻之后,,言禛也成了言律的勁敵。這下蕭妃委實犯了難,,言禛到底是她親生的,,雖然她偏愛言律,但作為言禛生母,,何時何地她也不能置親生骨肉于死地??!
她慢慢走到兒子跟前,,撫摸著兒子的臉頰:“律兒,連你五哥都知道與令狐家聯(lián)姻,,為自己鋪路,,你怎么能犯傻呢?你是你父皇最寵愛的皇子,,年紀輕輕就被封為郡王,,將來前途不可估量,更需要一個有錢有勢的賢內(nèi)助來襄助你,,你才能走的更遠,。至于那個含笑,你喜歡她,,等過幾年,,母妃做主,讓她做你的妾室,?!?p> “不!”他忽然站起身,,據(jù)理力爭道,,“幼時兒子就發(fā)誓,含笑是兒臣這一生一世唯一的妻子,,兒臣不會再娶任何一個女子,。”
說罷,這位俊朗的王爺瀟灑而去,,蕭妃沒想到自己疼愛了二十年,,寶貝了二十年的兒子竟會因為一個賤婢數(shù)次違拗自己的心意。
蕭妃原是御前女官,,家世卑微,,打潛邸就服侍在言松身邊。言松登基之后便封她為御前一品女官,。她很想成為陛下的嬪妃,,那樣她就能高人一等,可那時候陛下與璉思皇后帝后情深,,又與皇貴妃情篤,,并沒有在意她!
直到景升四年,,有一日言松問她愿不愿意做嬪妃,。
她內(nèi)心大喜,卻謹慎地點點頭,。
很快她就成了蕭貴嬪,,接連生子,可她明白沒有母家的支持,,她孤身一人在這后宮如同漂浮在空中的棉絮,,毫無根基。她沒有靠山,,皇帝就是她和兒子唯一的靠山,,這些年她想法設(shè)法地爭寵才能保證恩寵不衰。
命運偏偏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她雖一朝得子,,但皇五子言禛自小被送到太妃出,皇七子言俊和皇三女言蔓接連夭亡,,要不是有了皇十子言律,,她估計沒有活下去的指望了。
所以自打言律一出生,,蕭妃就給予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因他是宮里最小的皇子,言松也格外寵愛,,蕭妃把全部的心血都給他了,。
可他卻因一個婢女違拗蕭妃,置自己的前途于不顧,,真令蕭妃痛心疾首??!
婚禮當日的排場并沒有多大,郡王迎娶側(cè)妃不能越過當日太子迎娶側(cè)妃,。但言松為了表示對令狐家的敬重,,賞賜了很多賀禮,后妃們也按例給恒郡王府送去了賀禮,。
清潤今日所穿的喜服,,是母親在世時親自為她縫制的。上好的錦緞和金線,,上面還繡著數(shù)十顆珍珠,,無比寶貴。她的頭冠是外公贈予,,由純金打造,,上面鑲嵌著一顆拳頭大小的紅寶石。令狐家和魏家給清潤準備實物嫁妝整整二十車,,另有田產(chǎn)和鋪子二十余家,。
婚禮之日清潤才知道母家竟然陪送了這么多假裝,一猜定是外公的手筆,。父親一向?qū)λ齻兘忝靡灰曂?,必不會厚此薄彼給太子難看。
讓太子難看一點也好,,最起碼先出了這口惡氣再說,。
太子率皇子和公主們及其家眷,,一起去恒王府觀禮,。當言晉看到清潤冠上那顆碩大的紅寶石,狠狠地瞪了身側(cè)的清嫻一眼,,那意思是說本宮的人都被你丟盡了,。清嫻嚇得只得低頭逃避他的眼神,沒辦法這就是庶女的悲哀,,誰讓清潤有那樣財大氣粗的外公,。
言媼公主很興奮,因為剛才她偶然在王府遇上了鄭不疑,。原來他作為陪嫁也隨令狐姐姐嫁過來,,那么以后只要經(jīng)常去五哥府上坐坐,就能時常見到鄭不疑,。
她越想越興奮,,竟然跳了起來,高喊道:“五哥好幸福,,令狐姐姐真美?。 ?p> 言禛和清潤都望了望她,相視一笑,,言禛拉著清潤的紅綢,,一邊走入禮堂,一邊低語道:“你今日真美,!”
不知道為什么,,清潤忽然感到心跳加速,臉一下子變得發(fā)燙,,若不是今日涂了厚厚一層胭脂,,非得讓旁人瞧出來。
婚禮完畢,,清潤換上了寢衣,,等待言禛的到來。
龍延殿里,,言松陷入了夢魘,,他夢見璉思皇后,和早夭的三個嫡子,。夢中的璉思皇后身著一襲黑色紗衣,,她伸出修長的十指,掐住了言松的咽喉,,她發(fā)了瘋地吼道:“言松,,言松,我的綺兒,,沖兒,,嗣兒早早夭亡,玉兒也被你送去北涼和親,,而你的兒子言禛今日卻歡天喜地地迎娶側(cè)妃,!難道你忘了嗎?就是言禛克死嗣兒的,!你都忘了嗎,?”
言松被嚇醒之后才知道那是夢,枕頭都被汗水浸濕,。他永遠忘不了皇后臨死前說的話,,讓他給言玉在燃城找個好夫婿,讓他們倆唯一的血脈留在他身邊,。愛妻臨終的托付,,他沒有做到,因此他對皇后甚為愧疚,。
“陛下,,陛下,,不好了!”言松的貼身太監(jiān)許玠匆匆趕來,,跪下道,,“回陛下,江南水患加重,,已致數(shù)千人死亡,,數(shù)萬人無家可歸,致使百姓暴亂,!”
“什么,,水患不是派老五治理了數(shù)月,老五日前還說有所緩解,,為何一下子加重,?”言松氣的一躍而起。
“回陛下,,這幾日天降暴雨,,致使水患加重!”
“你去恒王府,,傳朕旨意,,讓恒郡王火速前往江南賑災(zāi)平亂?!?p> “回陛下,!”許玠為難道,“今日恒郡王大婚......”
言松忽然拍案而起:“朕交代的這點小事都辦不妥,,還好意思大張旗鼓地納妃,,你去告訴那個廢物,此時若辦不好,,永遠別回來見朕了,?!?p> 恒王府子衿閣
清潤正生疏地伺候言禛寬衣,,忽然謹慎在門外喊道:“王爺,側(cè)妃,,大內(nèi)總管許玠來傳旨,。”
“現(xiàn)在,?”言禛疑惑地,,披上剛剛脫下的外衣打開了房門,“可知道是什么事兒,?”
謹慎搖搖頭,,言禛一邊系上衣襟,,一邊對一臉驚詫的清潤道:“你等我回來!”
清潤回給他一個恬淡的微笑,,心里卻惴惴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將要發(fā)生。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江南水患加重,,致使百姓暴亂,派恒郡王言禛即刻前往江南賑災(zāi)平亂,,欽賜,!
許玠尖銳的語調(diào)剛落,言禛就知道他又落入別人所設(shè)的圈套里了,。他謝主隆恩,,恭敬地從許玠手里接過圣旨,緊緊握著,。許玠裝模作樣地摸了摸他那光滑的下巴,,不懷好意地對言禛道:“王爺,陛下還有一句話要奴才傳達給您,!”
“還請公公示下,!”言禛謙卑道。
“陛下說,,朕交代的這點小事都辦不妥,,還好意思大張旗鼓地納妃,你去告訴那個廢物,,此時若辦不好,,永遠別回來見朕了?!痹S玠昂著頭,,似乎自己就是言松。
廢物,,廢物,,廢物!言禛聽了這句話,,腦子都要炸開了,。同樣都是皇子,他不明白父皇怎會厭惡自己到如此地步,。哪怕他再傷心,,再氣急此刻也只能隱忍。
他伏到地上,,謙卑道:“兒臣謹遵父皇教誨,,兒臣此去定不負父皇所托,。”
許玠走了后,,跪在言禛身后的李明達早已泣不成聲,,她上前扶起言禛:“王爺,陛下為何如此對您??!”
“你哭什么?”言禛一臉嫌棄地看著李明達,,“這就是本王的宿命,。”
躲在暗處的清潤目睹這一切,,心中戚戚,,原來這位恒郡王的日子竟這般舉步維艱。江南水患已有數(shù)十年,,想完全治理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陛下在言禛新婚之夜這般苛責(zé),委實有些過了頭,。
言禛回到子衿閣,,強忍心中的悲憤,強撐著笑臉,,對清潤道:“清......潤......清潤對不起啊,,父皇派我去江南,馬上就得動身,,我欠你一個洞房花燭夜,,以后一定給你補上!”
“王爺,,公務(wù)重要,,我明白!王爺放心去吧,,妾身會在王府里等著王爺回來,。”清潤握著言禛的手,,深情道,。
“娶到你,是本王的幸運,!”言禛吻了吻她的額頭。
一炷香后,,言禛啟程前往江南,。
霓裳宮
皇貴妃和太子接到潛伏在恒王府的探子來報,,覺得不可思議,有人竟然搶在他們前面向言禛發(fā)難,。
“母妃,,今日兒臣去龍延殿,發(fā)現(xiàn)父皇案上香爐中點的是璉思皇后素日最愛的梅花香料,,兒臣還以為是您故意為之,,讓父皇想起璉思皇后,想起了言禛克死了六弟,!”言晉詫異道,,“然后適逢江南水患加重,給老五致命一擊,!卻沒想到竟不是母妃的手筆,!”
“兒啊,!母妃不能這么做,,這么做就得罪了令狐家!”皇貴妃道,。
“那會是誰呢,?誰給父皇送的香料?”言晉陷入了沉思,,“金貴妃只有言媼一個女兒沒有動機,,戚貴嬪和呂美人沒有那么大的膽子,難道是蕭妃所為,?”
“蕭妃,?”皇貴妃搖搖頭,“不可能,,蕭妃是言禛的生母,,虎毒不食子,蕭妃又怎會對親生骨肉下手,?!?p> “可是蕭妃一向偏寵言律,更何況言禛不是蕭妃撫養(yǎng)長大的,,母子情緣涼薄,。兒臣猜想,一定是蕭妃見言禛與令狐家聯(lián)姻,,勢力壯大,,才想要敲山震虎,給言禛來個下馬威,?!毖詴x的語氣越來越陰郁,,“既然如此,咱們就幫幫蕭妃,,讓言禛有去無回,。”
“晉兒,,一定要慎重,!”皇貴妃勸道,“再不濟,,言禛也是郡王,,令狐丞相的女婿......”
“放心吧,母妃,!江南水患泛濫,,倘若他失足落水,誰也怨不得,!”
誰知子時剛過,,帝都燃城也下起了瓢潑大雨。說來也怪,,已近深秋怎會下這么大的雨呢,?
晨起,清潤披著一件斗篷站在廊下聆聽雨的聲音,。聽蘇爺爺講,,蘇影深就是被殺害在這樣一個令人悲傷的雨夜,一劍穿胸,,他絕望地倒在寒涼刺骨的雨水中,,尸身還被歹人的馬蹄踐踏如泥,最后一點也沒有剩下,。
她抬眼望著那片籠罩在恒王府上空慘淡的烏云,,眼中的熱淚順流而下,滴落在地板上與污濁的雨水融合在一起,。
忽然走廊拐角處探出一個小腦袋,,他如同精靈般朝清潤眨了眨眼睛,用稚嫩的聲音對她說:“姐姐,,你是誰?。吭趺纯蘖??”
清潤回過神來,,抹去眼角的淚珠,朝拐角處走去。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閃動著晶瑩的大眼睛注視著清潤,,男孩皮膚白皙,,細眉彎彎,,要是個女孩一定是個美人胚子,。清潤蹲了下去,寵溺地摸了摸小男孩的額頭:“這位小公子長得如此俊俏,,你叫什么名字?。 ?p> “姐姐,,我叫言明,!”
“言明,明著,,有大放光明之意,,好名字!”清潤隨意從袖子里掏出一塊上等的青色玉佩,,掛著言明的脖子上,,“我與明兒甚為有緣,此物就當是我送給明兒的見面禮了,!”
“哇,,這塊青色的石頭好漂亮!”言明什么也不懂,,饒有興致地把玩起來,。
“明兒,明兒......”
一陣沙啞的女聲傳來,,緊接著一位約莫二十五六歲穿著素衣的夫人找了來,,明兒一下子就撲到她的懷中,將那塊玉佩展示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