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言媼的車駕駛離了燃城,,帝后二人盛裝站在城樓上看著馬車揚起的塵埃漸漸趨于平靜。這一別,,也不知道來日能不能相見,,親人們一個接一個離散,,清潤的心里總是空落落的,。
言禛似乎看穿她的心事,,摟著她:“你該為她高興,她和鄭不疑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一路他們太不容易了,。”
“言媼是個勇敢的姑娘,,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鼻鍧檽嶂约旱男「?,深情地對言禛道,“夫君,,咱們榕兒要當(dāng)姐姐了,!”
“真的嗎?”言禛難掩激動的心情,,將清潤抱了起來一路抱下了城樓,。
言禛回宮之后噩耗傳來,言暉突然疾病性命垂危,。帝后二人馬不停蹄地趕往霓裳宮,。
剛步入霓裳宮的院門,就聽見李明達悲天憫人的哭聲,。太醫(yī)們說,,言暉是娘胎里帶來的重疾,積攢了數(shù)年,,最近他偶感風(fēng)寒,,邪風(fēng)侵體牽動沉寂多年的舊疾。
言禛心疼地望了一眼言暉的睡榻,,焦急道:“太醫(yī),,想想辦法,定要治好暉兒,。朕已經(jīng)失去了昭兒,,不能再失去暉兒?!?p> 太醫(yī)撲到地上,,惶恐道:“回......回陛下......二皇子的病是娘胎里帶來的,已經(jīng)回天乏力??!”
瀕臨崩潰的聽到最后四個字的時候,,忽然暈厥,被人抬回寢殿休息,。言禛坐到床榻邊,,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
清潤將太醫(yī)喚到一邊,,詢問道:“太醫(yī),,就真的沒有辦法了么?”
太醫(yī)扭扭捏捏,,似乎在閃爍其詞,,清潤正色道:“有話但說無妨?!?p> 太醫(yī)說有一本古醫(yī)書記載,,用百年龜血加上毒物紫藤草煉制丹藥以毒攻毒,或可令生命垂危者康復(fù),。
言禛一聽,,兩眼放光,急切道:“那便試試吧!”
“陛下,,百年龜血可遇而不可求,!”太醫(yī)搖搖頭。
命運如此之巧,,清潤舅舅送過來的賀禮中,,就有一壺百年龜血,一直凍在冷庫中,,此刻便派上了用場,。
清潤和凌婷筠回到鳳儀宮,她拿了龜血就要去霓裳宮,,凌婷筠卻阻攔道:“娘娘,,二少爺說這龜血是要保娘娘生產(chǎn),以備不時之需,,你怎能給別人呢,?況且雯貴妃素來與娘娘不睦,二皇子又對娘娘不敬,,娘娘......”
清潤將龜血包在棉花袋里,,往里面放了幾塊冰,她吩咐侍女,,即刻將此物送到霓裳宮,。她牽著凌婷筠,一同坐在榻上,,溫和道:“雯貴妃是雯貴妃,,稚子無辜,。陛下一向看重昭兒和暉兒,我豈能不救,?”她撫上自己的小腹,,“再說暉兒到底與我肚子里的孩子血脈相連,因此我都義無反顧,?!?p> “娘娘總愛以德報怨!”凌婷筠撅起了嘴,,“若換作我,,那便是不可能的?!?p> “罷了,!人啊最難做到就是寬恕二字,其實我以前和你的性子一樣,,恩怨分明,也不原諒,。但你得看是不是值得你原諒的事兒,。”她長噓一聲,,“就比如影深哥哥的事兒,,那我也無法原諒?!?p> 以毒攻毒的療法果然發(fā)生了奇效,,言暉被活活從死亡邊緣上拉了回來。
李明達好像又老了好幾歲,,一下子兩鬢斑白,,面容憔悴。秀怡心疼地望著她:“娘娘,,二皇子已經(jīng)無虞,,您去歇歇吧,您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合眼了,?!?p> 李明達的眼睛已經(jīng)被淚水模糊了,緊緊抓住暉兒的手臂,,生怕他像昭兒那樣永遠離去:“我真怕啊,,秀怡,我真怕暉兒也不在了,,那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趣,?”
“娘娘,,奴婢惶恐!”她跪倒李明達膝前,,“大皇子的事兒......”
“別說了,!”李明達打斷道,“昭兒的事兒往后不許再提,?!?p> 第二天言暉便醒了,可他感覺他的世界異同尋常,,一片漆黑看不見一絲光亮,。他害怕地坐起身,一邊拍打著床幫一邊大喊道:“母妃,,你在嗎,?母妃我怎么看不見了?”
守候在身邊的李明達一把抱住兒子:“暉兒,,暉兒你怎么了,?”
“母妃,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你,,我什么都看不到了!”言暉驚恐地鉆到李明達懷中,。
李明達的手在言暉眼前晃了晃,,見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便吩咐秀怡去請御醫(yī),。結(jié)果可想而知,,言暉的眼睛被紫藤草的毒性侵蝕,造成永久性失明,。言暉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大鬧了起來,喂了一碗安神藥才漸漸平復(fù)了下來,。
言禛聞訊趕來,,拍了拍李明達的肩膀:“貴妃啊,事已至此保住暉兒的命才是最要緊的不是嗎,?他是朕的兒子,,朕會照顧他一輩子!”
李明達撲在言禛懷里崩潰大哭,,暉兒雙目失明,,太子之位這輩子沒想了,她這十幾年勾心斗角都淪為一場空。
入夜,,言禛拖著疲憊的身軀步入鳳儀宮,,清潤立刻迎了上去:“暉兒怎么樣了?”
“眼睛看不見了,!”言禛沉沉道,。
清潤繞到他身后,為他按摩著太陽穴:“暉兒自娘胎里帶的病,,保住性命已經(jīng)是萬幸,。我在外祖父的古醫(yī)書里看到記載,父母有血緣關(guān)系,,孩子自娘胎帶病的幾率增加十倍,,可你和雯貴妃并無血緣關(guān)系啊,?難道是雯貴妃在孕期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
他動作輕柔地將清潤拉到身前,讓她坐到自己的推上:“潤兒,,我和李明達是表兄妹,!是我們害了昭兒和暉兒!”
言禛把自己最后的秘密告訴了清潤,,他抱著清潤:“對不起,。這幾個月我一直處于懵懵懂懂的狀態(tài),原諒我現(xiàn)在才告訴你,!我寫了封手書給鄭不疑,,讓他把皇姐送回,。我知道皇姐屢次加害于我,,但是言玉到底是我一母同胞的姐姐,我總要念幾分骨肉之情,。族譜已經(jīng)不能改了,,我永遠是蕭氏的兒子,我虧欠母后的,,就償還給皇姐了,。”
清潤吻了吻言禛的唇瓣,,幸福地摟著言禛:“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以前我很不安,,我怕我的夫君當(dāng)了帝王會變,,但你能寬恕言玉,我就知道無論如何我夫君都不會變的,!”
言禛撫摸著她的小腹:“潤兒,,好好保護咱們的孩子,。”
一個月后,,言媼的車駕來到了北涼,,她欣喜若狂,馬上就要見到鄭不疑了,??裳杂裨谕粫r間收到了遣送回大岳的旨意,她卻不從,,她死也要死在北涼,。
獄卒朝她啐了口唾沫,大吼道:“要不是大王大婚,,能這么輕易放了你,,快滾,別耽誤我們喝大王喜酒,!”
一聽鄭不疑要大婚,,瀕臨崩潰的言玉一下子便炸了毛,她死死抓住獄卒的衣袖,,質(zhì)問道:“誰,?大王......大王要娶誰?”
獄卒嫌棄地將言玉掀翻在地,,輕描淡寫道:“咱們北涼新王后,,是大岳的懷柔長公主!王后年輕貌美,,與大王乃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言玉口噴鮮血,癱軟在地上欲哭無淚,,她處心積慮這么多年都沒有得到鄭不疑,,卻這么白白地便宜了言媼。不,,她幾乎是被人拖出大牢,,拖進回大岳的馬車?yán)铩C魈煲辉缇蛦⒊谭祷卮笤馈?p> 盛大的婚禮舉行完畢,,鄭不疑昏昏沉沉地進入洞房,。摘下言媼的頭冠,北涼的習(xí)俗與大岳不同,,新娘子不蓋蓋頭,,只戴鑲著金麒麟的頭冠,麒麟多子,寓意新人早生貴子,。
“公主,,你今日真美!”鄭不疑與言媼并排而坐,,驚訝于言媼的美貌,,時至今日,鄭不疑才算仔仔細細看清楚言媼的長相,。
言媼與鄭不疑對視著,,涕淚橫流間忽然目露兇光,從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鄭不疑的胸口:“鄭不疑,,為了你,我害的我母妃抑郁而終,,可你現(xiàn)在又要娶我,,那我母妃的性命豈非白白斷送了,這筆賬,,我一定要跟你清算,。”
鄭不疑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表現(xiàn)得很淡然,,他自問他一生欠言媼良多,一直在辜負她對他的一片如汪洋的深情,。他扯開中衣,,露出白皙的胸膛,毅然決然道:“公主,,你刺吧,,狠狠地刺,即便你殺了我,,我都不會怪你的,!”
言媼的手劇烈地抖動了起來,,讓她傷害鄭不疑,,那一定是癡人說夢!可她這輩子終究因自己的固執(zhí)己見愧對于母妃,,于是她反手一刺,,刺中了自己的肩膀,頓時熱血涌出,。
“公主......”鄭不疑見狀大呼,,伸手按住言媼出血的傷口,言媼卻吻上了他的唇瓣。
二人熱吻了片刻,,鄭不疑脫開了言媼,,勒令為她包扎傷口。言媼的傷口纏上了厚厚的紗布,,二人都換上了寢衣,。
“為什么不刺我?”鄭不疑問,,“這一刀是我應(yīng)得的,!”
“因為我舍不得!”她害羞地抹著自己紅暈的嘴唇,,“不疑,,愛上你永遠是我最幸運的事情。我真感謝清潤姐姐,,開了那個藝館,,讓我遇見了你。只是可惜,,我們之間命運多舛,,這一刀算我替你挨的,鄭不疑,,記住,,你永遠欠我的!”
鄭不疑剪下自己的一縷頭發(fā),,又剪下言媼的一縷,,綁在一起。把他們的頭發(fā)放在一個精致的木匣里,,他深情地牽起言媼的玉手:“娘子,,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咱們遵循大岳的慣例,,今日結(jié)發(fā)為盟,終生相守,。我鄭不疑對天發(fā)誓,,我鄭不疑這輩子不再納妃,只有王后一位妻子,!”
她幸福地靠在鄭不疑的肩頭:“不疑,,我知道你現(xiàn)在可能還沒愛上我,但我會用我的行動讓你深深愛上我,?!?p> 云城城門便,,言玉孤寂地蜷縮在冰冷地馬車?yán)铩K婚]上眼睛,,腦海里就會浮現(xiàn)鄭不疑和言媼繾綣纏綿的畫面,。再有幾個時辰就要天亮了,城門一開,,她就要被送回那個遺棄她的母國,。
言玉猜不透言禛的心思,刻骨的仇恨,,他還要她回去做什么,?難道要折磨她到萬劫不復(fù)嗎?事已至此還有比讓她離開鄭不疑更殘忍的事兒嗎,?
她掀起車簾,,見車夫已然睡熟,便小心翼翼地走下馬車,。云城城郊有一處高山,,山上常年光禿禿的,言玉仰望著那接著天際的山頂,,她做了個瘋狂的決定,,爬上這陡峭的山峰。
言玉爬到半山腰便耗盡力氣,,她指尖,,手臂,膝蓋,,腳趾都磨出血,。她心想,身后就是萬丈深淵,,她一松手,,自己就萬劫不復(fù)。
她又回想起與鄭不疑的點點滴滴,,幸福地笑了笑,,縱使他萬般不愿,二人也在一起過,。她一時昏了頭,,渾渾噩噩見竟然看見鄭不疑向她招手。于是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一下子便跌入了懸崖,。
她身體在極速墜落,,流下此生最后一滴眼淚,,便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言玉,死也要死在鄭不疑的國度,!
車夫?qū)ぱ杂癫坏靡搀@慌失措,,只好棄車而逃。
霓裳宮中,,秀怡給主子燉了一些燕窩想要給主子補補身子,。自言暉雙目失明之后,李明達一下子就垮了,,才幾日便骨瘦嶙峋,。整日里不是抱著言暉大哭,就是一個人躺在寢殿里唉聲嘆氣,,不見任何人,。
秀怡推門而入,寢殿里的場景把她嚇得魂飛魄散,,李明達竟然懸梁自盡了,。
幸虧發(fā)現(xiàn)的及時,李明達并沒有生命危險,。這件事景東路清潤,,她匆匆趕到霓裳宮,秀怡卻跪倒在她面前:“皇后娘娘,,這件事能不能請您保密,?嬪妃自戕禍及全族,我家娘娘最近經(jīng)歷的太多,,才會一時糊涂......”
“本宮明白,!”清潤道,“本宮也是母親,,懂暉兒的事兒對她的打擊有多大,,你放心,本宮不會告訴陛下的,!”
秀怡忽然把頭低地更低了,,惶恐道:“皇后娘娘,奴婢該死,,恭哀皇子的事情,,是奴婢的主意。我們娘娘是皇子的生母,,怎能忍心,,奴婢該死,皇后娘娘要殺要刮,,奴婢絕無怨言,,請娘娘饒過我們娘娘,。讓娘娘平安地度過后半生,奴婢感激不盡,!”
清潤威武地坐在霓裳宮的正殿的椅子上,,一邊摸索著手指上的戒指,一邊道:“既然本宮這輩子的奇恥大辱是拜你所賜,,本宮向來恩怨分明,,只要你甘心赴死,可以饒過你家主子,,也可以給你痛快,。”
說罷清潤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白瓷瓶,,讓凌婷筠拿給秀怡:“這是一種毒藥,,吃下去即刻斃命,絕不會痛苦,?!?p> 秀怡接過白瓷瓶,攥在手掌心,,向清潤施了個大禮,,然后毅然決然吞了那瓶毒藥,安靜地躺在地上赴死,。片刻之后,,秀怡感覺毒藥并未發(fā)作,清潤走到她身邊,,坦然道:“本宮哪有什么絕命毒藥,?那只是榕兒的糖丸,味道可還好,?”
“娘娘......”秀怡一時竟不知如何言語,。
“秀怡,你的忠心讓本宮想起了含笑,,你今后好好伺候雯貴妃與暉兒,,切不可再興風(fēng)作浪了?!彼叩介T口,,停住了腳步,驀然回首,,“倘若你屢教不改,,本宮定讓你萬劫不復(fù)!”
第二日李明達才漸漸轉(zhuǎn)醒,,第一眼就看見了旁邊坐著的言禛和端著藥碗的秀怡,。
言禛一改往日冷冰冰的神情,,溫和道:“你醒了,以后可不敢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暉兒還需要你照顧??!”
“娘娘,,陛下已經(jīng)下旨冊封咱們二皇子為平郡王,還恩準(zhǔn)二皇子未成婚前住在咱們紫宸宮,!”秀怡激動道,。
“真的嗎?”李明達一下子坐起身,,抓住言禛的手臂,。
“當(dāng)然!”言禛和顏悅色道,,“君無戲言?。〉冗^幾年,,朕再給暉兒安排一門親事,,你放心,暉兒永遠在朕心里,?!?p> 李明達示意秀怡先下去,她艱難地跪在床上,,戚戚道:“陛下,,臣妾心中有一個疑團,不知陛下能否為臣妾解惑,?”
“但說無妨,!”他道。
“皇后娘娘究竟有什么過人之處,,能讓陛下那么愛她,?”李明達說完便長舒一口氣,這個問題,,她終于問出口了,。
“因為在她眼里,朕不是皇子,,不是恒親王,,更不是一國之君,只是言禛,,她的夫君,!”言禛淡然道,,“朕唯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才能體會到什么是夫妻之情,!明達,,你總以為皇后之位是潤兒占了你的,可你知道嗎,?朕在北涼九死一生,,若無潤兒細心照料,朕只怕早成了北涼的一絲游魂,。沒有立你為后,,朕確實辜負了你,可朕不能辜負潤兒,?!?p> 李明達淚如泉涌,言禛扶起她,,久違了的將她抱在懷里:“朕的發(fā)妻是你,,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明達,,潤兒通情達理,,不會與你為難,咱們一家人好好的不行嗎,?”
“好,,陛下,臣妾答應(yīng)您,,以后定然好好輔佐皇后娘娘,!”李明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