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過甩開方唯唯,,嫌棄地看著她:“我最看不慣就是你這種膽小怕事的樣子,,最看不慣你對令狐清潤唯唯諾諾的樣子,。你一定盡快生下皇子,,那我們就可能將令狐清潤踩在腳下,,那么我才有可能逃脫被和親的命運,?!?p> 言過憤然離去,,方唯唯仰天長嘯,她不明白為何命運會這般捉弄她,。當年她來到大岳,,懷揣著最美好的少女情懷,想要嫁的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安然度日。
可沒想到,,等待她的竟然是連連厄運,,被母族逼迫,被女兒逼迫,??v然今日處在貴妃之位,那也逃不了終日惶恐,,惴惴不安,。
王道士這幾日又煉制了幾種可以強身健體的丹藥,言禛非常受用,,賞賜王道士數十兩黃金,。對于言禛服用丹藥的事情,清潤本來毫不知情,,只是那日清潤和言榕在御花園散步,,偶然間遠遠望見一個道士裝扮的人,,匆匆向龍延殿方向走去,。
“宮里何時來了道士?”清潤問,,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素衣,,略施粉黛,神情顯得憔悴,。
“女兒不知道,?!毖蚤磐熘鍧櫍皵翟虑芭畠罕闱埔娺^他,?!?p> “瞧見過他?最近總聽說你父皇沉迷于服食丹藥,,莫非就是這個道士挑唆的,?”清潤因著言晗的事兒,傷心了月余,,期間將宮務悉數交給了永貴妃打理,,殊不知言禛沉迷于歧黃之術。
言榕附在清潤耳畔,,壓低了聲音:“母后,,數月前,女兒偶然看見這個道士與一個宮女私會,?!?p> “是嗎?”清潤驚訝道,,緊張地看著言榕,,“榕兒,你記住,,以后不能一個人出去了,,到哪里都要帶著宮女還有舍人?!?p> “母后,,女兒知道了?!?p> “聽明兒說,,你和洛木彼此中意?”清潤忽然扯到這個話題,,言榕的臉頰馬上紅潤了起來,,清潤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榕兒不必害羞,你若中意洛木,,就讓父皇給你們賜婚,。宮里啊,需要出一樁喜事去去晦氣,?!?p> “母后,,說什么呢?榕兒要一直陪著母后,,不要嫁人,。”她害羞道,。
最近言禛宮務繁忙,,不日言媼就要來省親,他每日過了子時才休息,。清潤從下午開始就在鳳儀宮的小廚房忙忙碌碌,,給言禛燉了一盞人參燕窩,還做了幾樣精致可口的點心,。入夜,,她和凌婷筠帶著飯盒來到了龍延殿,言禛有規(guī)矩,,若清潤前來,,任何時辰都無需通報。
她還沒有進門,,就聽見言禛和別人對話,,她停下腳步,透過那架畫著海闊天空的屏風看見了那個道士,。
“王道長,,朕吃了你的丹藥,感覺精神比往日振奮了,?!毖远G道。
“只要陛下需要,,老朽一定會夜以繼日地為陛下煉丹,。”王道士揮動著拂塵,,正色道,,“老朽見陛下眉心淤青,定是數日操勞,,加之傷心過度,。”
“是??!朕痛失愛子,,怎能不傷心,?”言禛嘆息道,。
聽到此處,清潤不由得流淚了,。清潤以為言禛沒理會她,,還安之若素的處理朝政,只在晗兒剛去的那三日傷心欲絕,。當年榕兒夭亡,,言禛三四個月都走不出悲痛。她以為他當了帝王后,,就不似當年般對她們了,。卻沒想到,他是把悲傷全部隱藏了起來,,獨自默默承受,。
“回陛下,老朽這幾日正在研究長生不老丹,,只要研制成功,,陛下就可以長生不老,江山萬代了,?!蓖醯篱L一臉笑瞇瞇的表情,得意地抖動著自己的拂塵,。
“是嗎,?”言禛興奮地拍案而起,“道長若能煉制出長生不老丹,,朕便封你為大岳國師,。”
聽到此處,,清潤再也忍不了了,,便闖了進來。王道士給她施了一禮,,而她卻蔑視地看著王道士,。言禛揮了揮手,示意王道士先退下,。
清潤一臉平和地給言禛端了一碗人參燕窩,,勸道:“陛下,身體不濟需要多休息,,多進補,,吃丹藥無濟于事?!?p> “皇后放心,,朕自有分寸,。”言禛掂起勺子攪了攪人參燕窩,。
她繞道言禛身后,,為他按摩著頭皮:“陛下,歧黃之術,,本就是子虛烏有,,長生不老丹更是天方夜譚,陛下聰明絕頂,,怎會被一個道士給迷惑,?”清潤實在心急,便語言非常直接,,“煉丹的材料,,都是些毒物,長此以往,,只怕是會傷及龍體?。 ?p> “皇后,,你覺得朕就這么容易被蠱惑嗎,?”他攥著她正在按摩的手,“丹藥是王道長親自煉制的,,怎會出問題呢,?潤兒,難道你不想和朕生生世世在一起嗎,?長生不老丹,,朕要與你共享?!?p> “陛下,!”清潤重重地跪了下來,除了封后大典,,這是這十年來,,清潤第一次朝他跪下,她雙手交疊,,懇切道,,“陛下,生老病死乃是更古不變的自然規(guī)律,,這世間,,根本沒有長生不老丹,更加沒有誰能夠長生不老?!?p> “也許,,朕可以呢!”
“秦王當年也去追求長生不老之術,,可最后呢,?秦王當真長命百歲了嗎,?大秦真的千秋萬代了嗎,?”謹慎一直在旁朝清潤搖頭,可她卻仍舊熟視無睹,,語氣更加強硬了,,“陛下,您是盛世明君,,這點道理,,您應該明白?!?p> “你放肆,!”言禛抓起案上一個月牙白玉筆筒,重重地砸到地上,,玉碎的那一剎那,,言禛便后悔了,然而覆水難收,,玉碎了就是碎了,。
“臣妾無心冒犯陛下!”清潤渾身打顫,,臉上卻無一點波瀾,,正色道,“臣妾身為大岳皇后,,自然有規(guī)勸陛下之責,。臣妾謹勸皇上,不要再沉迷于歧黃之術,?!?p> “你。,。,。。,。,。”言禛的臉色越來越鐵青。
凌婷筠趕緊跪下勸道:“娘娘,,您,。。,。,。。,。奴婢求您別說了,。”
“王道士蠱惑帝心,,依臣妾看,,應該立即杖斃以儆效尤?!彼琅f仰視著言禛,,言辭切切。
言禛平和地坐回龍椅上,,凝視著清潤,。今日他仿佛認識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潤兒,以前的她僅僅做好他的妻子,,孩子們的母親,,而今她是大岳之母。他當即下旨封王道士為大岳國師,,還讓清潤在鳳儀宮閉門思過一個月,,以儆效尤。
清潤走后,,言禛喝起了那碗湯,,他一邊喝一邊流淚。藝姑姑見狀,,遞給他一塊兒手帕:“陛下為何不告訴娘娘,,那個王道士是令狐仲易舉薦給陛下的?”
“朕寧可讓她誤會,,讓她怪朕,,也不能讓她夾在朕和令狐仲易之間左右為難?!彼?,“明日她勸諫朕的事兒就會傳遍朝野,屆時令狐仲易垮臺,,皇后才能獨善其身,?!?p> “陛下,這是要對令狐仲易下手了,!”藝姑姑道,,“是啊,王道士獻給陛下的丹藥,,里面有慢性毒藥,。他們這是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在一旁聽的謹慎不由得一陣陣地落汗,因為他在宮里不止一次看見凌婷筠和王道士私下見面,。因著他對凌婷筠的感情,,才沒有告訴陛下,。他已經猜到,,凌婷筠可能就是令狐仲易安插在后宮監(jiān)視陛下的眼線。
他害怕有一日凌婷筠迫害陛下,,他又該怎么辦呢,?
五年前令狐仲易在燃城最繁華的街道建了一座豪華版的江南庭院。院子里有流水潺潺,,還養(yǎng)了許多珍奇的動植物,,置身于其中,仿佛親臨江南,。令狐思危已是古稀之年,,沒事就在府里養(yǎng)花種草,教養(yǎng)孫子輩,。
三年前,,令狐清嫻染病而亡,結束了她可笑悲催的一生,。留下孤兒言承十分可憐,,令狐思危便讓令狐仲易留下這個孩子,陪在他身邊,。在外祖父的言傳身教之下,,言承沒有被父輩的恩怨困擾,過起了最安穩(wěn)最平凡的日子,。
這對令狐清嫻來說,,彌補了不少遺憾,令狐清嫻本可以向其他高門淑女那樣,,嫁給富家公子,,與夫君琴瑟和鳴,,其樂融融的過一輩子。
言承從外面回來,,直奔令狐思危院子里,,這孩子的眉眼像極了清嫻,令狐思危每每看見他,,就會想起自己的女兒,。
“外公,承兒有一事,,必得讓外公知曉,。”他抱拳道,,“舅舅,,剛剛遇刺了!”
令狐思危并沒有過于驚嚇,,他兒子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他一清二楚,,恐怕全燃城都隱藏著想刺殺他的人。他片刻后,,淡淡道:“這次又是因為什么?。俊?p> “就是因為咱們這宅子,?!彼蛟诹詈嘉C媲啊?p> “這宅子,?不是你舅舅買的嗎,?”他狐疑道,“難道這宅子也是他巧取豪奪來的,?”
“這宅子當然是舅舅買的,,他買了鄰里十戶的房子,才改建成這個房子,。然而,,其中有一戶姓黃的人家,說房子是租產不愿售賣,,舅舅一怒之下,,將戶主扣押,威逼利誘,,才買到這房子,。而姓黃的老爺,羞憤自盡了,!”他道,。
令狐思危拿著拐杖的手忍不住地在顫抖,,原來富麗堂皇的院子里,竟然搭上了活生生的一條人命,。
“該不會是黃家的人,,刺殺你舅舅吧?”他道,。
“外公英明,,這個黃小姐不知道在哪里習得一身武功,昨日舅舅去園子里聽戲,,她大庭廣眾之下持劍刺殺舅舅,,被舅舅的手下當場所擒,準備送官,?!毖猿腥鐚嵉溃俺袃合胝埻夤雒?,讓舅舅放過黃姑娘,。若真把此事鬧大,只怕會有損舅舅威望,,還會牽連皇后姨母,?!?p> 令狐思危面色如常,,卻在心中長嘆一口氣。令狐仲易這不就是報應不爽,,咎由自取嗎,?他一想到剛剛喪子的女兒,心中忍不住一陣抽痛,,他決不能讓令狐仲易連累了女兒,。他隨即答應了言承的請求,去令狐仲易處解救回黃姑娘,,令狐仲易對父親非常敬重,,父親這點要求還是能滿足的。
一身素衣的言榕坐在出宮的雙轅馬車上,,疫病爆發(fā),,晗兒慘死,母后被禁足,,一連串的變故使得她身心俱疲,。昨日要不是因為四哥親自傳話,說洛木有要緊事要見她,,她必定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出宮的,。
洛木和言榕約在言明府上,,有四哥在側,她和洛木可以光明正大地見面,。
她走下馬車,,洛木疾步走向她,見到她憔悴的面容,,消瘦的身形,,心疼道:“榕兒,你瘦了呀,?!?p> 只這一句話,言榕便熱淚盈眶,,終于按耐不住,,撲到洛木懷中哭了一場。
言明把他們帶入了會客廳,,洛木直截了當地說:“殿下,,榕兒,今日我前來是有個消息告訴你們,。宮里的疫病不是天災,,而是人為?!?p> “人為,?”言明蹙眉道,“洛木,,這件事茲事體大,,你有何證據說是認為?”
“你們可能有所不知,,一年前在南疆就爆發(fā)了這種疫病,,只是很快研究出了解毒良方,并沒有死多少人,,南疆陛下就隱瞞了下來,。后來,這種病就成了常見的傳染??!”他道。
言榕靜靜地在一旁聽著,,她相信洛木所言非虛,,因為她也覺得這次疫情并非偶然。
“洛木,,這既然是南疆的隱密,,你又如何得知,?”言明又問。
他客氣地拱手道:“回殿下,,在下師承南疆劍術大師古雨,,這解毒方就是他親自研制的?!?p> “難怪,!”言明悵然若失地哼了一聲,“難怪永貴妃那么即使地獻出了解毒方救了父皇,,永貴妃就是南疆和親公主,,這一切也許就是她布的局,也是她害死了六弟,?!?p> “四哥,永貴妃一向與世無爭,,怎可能會害父皇,,一向與母后交好啊,更何況她沒皇子,,實在沒有謀害晗兒的理由?。 毖蚤呸q解道,,一臉憂愁地望向洛木,,“洛木哥哥,這件事先不要同任何人講起,,若真的是人為,,我怕你會有危險?!?p> “我也只是懷疑,咱們終究沒有證據,。如今永貴妃春風得意,,又有南疆撐腰,此事咱們要細細謀劃,?!毖悦鳒睾偷赝@一對郎情妾意的金童玉女,“洛木,,你是真心愛慕我妹妹嗎,?”
洛木鄭重其事地抱拳道:“洛木愿一生一世對榕兒好,請殿下放心,?!?p> “四哥,,你這是?”言榕被弄得臉頰微紅,,在這個時候,,她只想好好陪著母后,自己的婚事她并不是那么在意,。
“這也是父皇母后的意思,,你能在燃城找個如意郎君,也算是了結他們一樁心事,?!毖悦髯呦蜷艃海伴艃?,母后的苦心你要明白,,宮里暗潮洶涌,她希望你能過最平凡的日子,,就像咱們十叔十嬸那樣,。”
“榕兒,,明白,!”她沉沉地點點頭,一雙眸子如明月般望著洛木,,“四哥,,洛木哥哥會待榕兒很好的!”
此事暫告一段落,,言明要送言榕回宮,,洛木卻說他去送言榕。言明以為他們兩個有悄悄話要對彼此說,,便答允了,。
自從清潤被禁足,言禛一連好多日都讓方唯唯來龍延殿伴駕,。親去龍延殿隨侍伴駕一直都是皇后的特權,,故而后宮眾人猜測,皇后可能真的失了圣心,。
臨近傍晚,,方唯唯接到了謹慎的通知,今晚永貴妃去龍延殿伴駕,。三日前,,方唯唯在龍延殿為言禛添香的時候,不經意瞟見言禛正在御覽大岳的軍機布防圖。而且她明明白白看見,,言禛就把布防圖擱置在龍延殿書架的第三層,。
她已經不眠不休掙扎了整整三日,只要得到布防圖,,呈給南疆皇帝,,無論她能不能成為大岳寵妃,父母的命算是保住了,。她只要一想起自己對言禛的感情,,便狠不下心來。言禛能留言過一命,,已經是莫大的恩德了,,這十幾年他從不曾虧待她們母女,而且方唯唯已經愛上了言禛,。
可是父母畢竟給了她生命,,呵護她到十幾歲,她怎能不顧她們的死活,。
于是,,她決定搏一回,若今日布防圖還在龍延殿,,等南疆攻打大岳的那一日,,她必定以死謝罪。
若布防圖不在,,父母被處死之日,,就是她自盡之時。
無論她如何去選,,都把自己的生路堵死了,。
她今日一改往日素凈的裝扮,換了一套明黃色宮服,,戴上了重重的貴妃特制鳳冠,,前往龍延殿。
睦妃和侍女小微漫步在宮道里,,遠遠望見方唯唯的轎子急匆匆地超龍延殿方向走去,。
“啊,時移勢易,,咱們曾幾何時會想到,方唯唯今日會這般得寵,?”睦妃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嫁給言禛三十多年,言禛每年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連這個妃位,,還是皇后賞賜的,。
“是啊,娘娘,,永貴妃現在正得圣寵,,又有南疆撐腰,來日誕下皇子,,只怕越過皇后也未可知,。”小微道,。
“不可能,!”她冷笑道,“陛下與皇后一起經歷過生死,,連雯菁皇貴妃都比不過,。方唯唯她這個再嫁之婦,即便一朝得意,,也掀不起什么風浪,。”
“是,,是奴婢失言,。”
睦妃帶著小微朝門庭冷落的鳳儀宮走去,,一路上盡是蕭蕭之態(tài),。昔日鳳儀宮是皇城最熱鬧的地方,每日進宮請安的命婦們絡繹不絕,,而今卻全涌入紫宸宮了,。
清潤卻很淡然,她穿著紫色常服,,坐在案邊為言禛做著寢衣,。她的繡工很好,寢衣上的竹子栩栩如生傲立在那里,,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這是竹的風骨,亦是言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