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下午,，城主府,。沈劍夫婦,、沈老夫人,、人皮大俠、牽著手的黃明柱夫婦等人,，都用不相信的目光,，看著我身后的韋無常和吹鼓手們。黃明柱騰出一只手捋須,，露出洞察一切的神秘微笑：“賢侄,，咱們都是熟人，互相知根知底,，你把韋老先生請來，究竟何意,？我可沒聽說他會治?。≡僬哒f啦,，哪有看病拿著樂器的,？！”說著,，對沈老夫人提起韋無常曾是迷茫山階下囚的事,。包碧云拽了拽他，搖頭示意不要說了,，但黃明柱還是說完才罷,。我發(fā)現(xiàn)包碧云的目光中有慌張的神色，想必上次跟我怒對一掌,，她受傷不輕,，神功可療傷，但是以她的年齡,，不那么容易恢復(fù)元氣,。沈老夫人沉吟道：“文大俠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咱們不用亂猜了,，各位這邊請。”

　　眾人在偌大的城主府走了一陣,，七拐八拐來到一個不起眼的小院,。沈劍推開門，一個小女童迎了出來,，是沈府的小郡主,，她一臉不高興，瞟了沈劍一眼,，側(cè)身讓路,，倨傲地看著眾人，目光掃到我的時候,，閃過一絲懼意,，趕忙扭頭。我們進(jìn)去,，陳梟和撥浪鼓從屋里走出來,，剛好打了個照面。撥浪鼓看見韋無常,，有些尷尬,，韋無常倒是不當(dāng)回事兒。

　　沈東誠躺在一張大紅木床上,，臉腫著,，腦袋更大了，呼吸緩慢,、沉重,，喉嚨里有呼嚕呼嚕的痰聲，眼皮不時動一下,，讓人感覺隨時會醒來,。我看向沈劍和沈老夫人。沈老夫人看著沈東誠,，面色凝重地說：“老爺,，你今天能醒過來就好啦！唉,！”說罷,，鼻翼抽動，扭頭不語,。沈劍接過話頭：“請各位神醫(yī)診治,，無關(guān)的人在屋外等候?！标悧n撥浪鼓,、黃明柱夫婦,、人皮大俠等人出去了，屋里剩下沈劍夫婦和沈老夫人,、小郡主,。我提醒道：“各位，韋大俠準(zhǔn)備以他的魔音功給城主治病,，咱們都出去才好,，不然震著大伙心脈，不是鬧著玩的,！”沈劍說：“既如此,，咱們回避也是應(yīng)該?！闭f罷依次出了屋,。

　　鼓樂隊在院里架起陣勢，琴瑟,、二胡,、笙、簫,、鼓,、笛……一應(yīng)俱全，比普通戲班子的樂器豐富得多,，樂師們雙耳堵著木塞,，顯然知道輕重。幾個武生舉著旗,，園丁大爺拿著鑼，等待站在門口的我下令,。韋無常大夫,，一不診脈，二不開藥,，獨自在屋里,，對著半死的沈東誠，負(fù)手而立,。我心下忐忑,，暗想，能否順利救出蓮花,，就看沈東誠能不能醒了,。

　　死一般的寂靜中，韋無常背在屁股旁的手指勾了勾,。我們商量好,，他打個響指,，我就下令。我見他勾手,，不明何意,，便走過去看端倪。一看大驚,，韋無常正在滴汗,！莫非午間吃的東西有問題？難道白庫的又下毒了,？,！我趕忙詢問。韋無常悄悄說：“大哥……我從來沒當(dāng)著這么多人唱戲,，不知咋回事,，有些怯場，你看我這冷汗冒的,?！蔽艺嫠麐屜膈咚荒_！

　　“韋大師,，大米朝如果還有人比你唱得好,，那一定是狐妖變的！”我拍拍他肩膀,，“不要想太多,，你哪里當(dāng)著那么多人了？眼前分明只有一個死人,！你要是能把死人唱活,，那你就是神仙嗓子！韋大師,，你有汗就擦擦,，不要舔吶，別齁著,，還得唱呢,！”

　　韋無常聽罷，思考一陣,，深吸幾口氣,，說可以了。他擦汗,，喝茶,，正準(zhǔn)備開唱，卻又要尿尿,，小步急匆匆往茅廁趕,。我目送他出去,，看到黃明柱充滿鄙夷的眼神，知道他等著看我好戲,，嘖嘖,，連手都不再拉著他老婆了。我對看熱鬧的眾人說：“大家都再往遠(yuǎn)處走走,，這個距離恐怕還會傷到你們,，要不，干脆大家都到隔壁院子進(jìn)屋等吧,，千萬捂好耳朵,！”知道“魔音功”厲害的人，如包碧云,、撥浪鼓,，都有走的意思，其他人則不以為然,，尤其小郡主,，“鄙視”倆字寫臉上，好像天底下誰都入不了她的法眼,。沈劍說：“倒是聽說過魔音功的威名,，今日剛好當(dāng)面領(lǐng)會，恩公不必?fù)?dān)心,?！秉S小雨勸了幾句沒用，只好在旁無奈地站著,。

　　過了好一陣,，韋無常還沒回來，我心說莫不是怯場以至于逃走了吧,？趕忙去茅廁外詢問,。茅房里傳來一聲喜悅的答話：“大哥你可算來了！快給我拿點兒草紙,，忘帶了！”我無語得緊,，小跑拿了,，給他遞進(jìn)去。心下不由得底氣全無,，恐怕,，韋無常是救不醒沈東誠的，我他媽還是準(zhǔn)備跟皇帝來硬的吧,。

　　韋大夫不是常人,，他一泡屎下去,，雄心浮上來，大搖大擺走回屋里,，定了定神,，打了個響指。我示意看客捂耳,，除了包碧云,、撥浪鼓、黃小雨外,，其他人都不動,，想必抹不開面子。我心說準(zhǔn)備跳舞吧,，傻逼們,！我看向園丁郭大爺，揮了一下手,。郭大爺?shù)昧?，用力敲鑼——?dāng)！

　　震得沒捂耳朵的人張嘴結(jié)舌,，可還是沒覺悟,，依然不捂。鑼聲一響,，鼓聲跟了進(jìn)來,，咚得隆咚鏘，武生們翻跟頭,、揮旗子,，在小院里開了場。樂師們神乎其技,，雖然塞著耳朵,，但是鼓點精準(zhǔn)，琴瑟和諧,，各種樂器配合得完美無瑕,。我心里嘀咕，不是唱《向天歌》嗎,？怎么改成了戲,？

　　正嘀咕著，武生們撤了下去,。我回頭朝屋里看,，大約韋無常該唱了，不料他卻踱著步走了過來,，眼看要出屋子,。莫非要出來唱,？我急忙縮頭，免得影響韋大夫診治,。老生韋無常此時登了臺,，唱念做打都要做齊全，看來是“唱戲為主,，診治為輔”,。這會兒我也不敢插嘴，只得按人家的節(jié)奏來,。韋無常走到院落當(dāng)中,，撩了撩天賦異稟的長胡子，吼了一嗓：“哇呀呀呀呀,！”

　　我緊張之下,，暗運(yùn)內(nèi)功抵御，卻發(fā)現(xiàn)他并未動用功力,，只是在唱戲而已,。韋老板洋洋灑灑地來了一段《長坂坡》，我不太懂,，但園丁大爺聽得直點頭,，不知道是怕死還是真的好聽。再看各位觀眾,，除了小郡主冷著臉之外,，沈老夫人等，都微微點頭,，看來韋無常的戲還真有點意思,。可他媽的,，啥時候開始看?。堪,?？韋大夫？,！我不是請你來唱戲的,！

　　韋老板越唱越帶勁，我越等越不耐煩,，心說到底啥時候醫(yī)治沈東誠呢？關(guān)切地回頭看向屋里,，一看不打緊,，差點嚇尿咯,！他媽的，恰在這時候,，沈東誠緩緩坐了起來,！像極了文老二床頭鬼故事里的僵尸。我的個爺爺呀,，不是還沒治么,，怎么他自己坐起來了？,！我急忙朝沈劍招手,。沈劍快步走來，站在門口一看,，也吃了一驚,。從門口看去，沈東誠似醒非醒,，坐在床頭發(fā)愣,。

　　韋無常還在唱，沈東誠腦袋隨之微晃,，像在聽?wèi)?，又像在夢游，詭異得很,。我們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出錯，搞出人命,。沈老夫人一眾好奇地張望,，想過來，被我制止了,。韋老板需要觀眾,，沈城主需要獨處，誰都不許亂來,。

　　不一會兒,，韋老板的段子結(jié)束了，樂師們緩緩?fù)Ｏ?。突然,，黃明柱獨自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拖長大叫了聲：“好?。,。　彪S著他一聲喊，沈城主直直地朝后倒去,，“嗵”,，又不動了。媽了個巴子,！我怒瞪著黃明柱：“你瞎喊啥,？！”沈劍也凝重地瞥了他丈人一眼,，問我：“恩公,，這是怎么回事？”我哪兒知道,，正不知怎么回答,，盡了興的韋無常走了過來。我轉(zhuǎn)頭問他：“兄弟,，這是怎么回事,？！”

　　韋無常擦擦汗,，擺手笑道：“唉,，怯場嘛，獻(xiàn)丑了,！”

　　“不是說你唱戲,！剛才城主大人坐起來，你唱完,，他又倒下了,！”

　　“嗯？我還以為得一陣子才醒,，他已經(jīng)醒了,？身板真好?！?p>　　“醒來又暈了,，你剛才發(fā)功了嗎？我咋沒感覺到呢,？”我疑道,，“韋兄弟你一直在唱戲呀！”

　　韋無常笑道：“開唱之前就已經(jīng)發(fā)過功啦,！”我不相信,，假笑著把他拉到一邊，悄聲問：“是不是沒把握,，所以沒出手,？跟兄弟說實話，不然咱都善罷不了?！表f無常發(fā)誓說,，確實發(fā)過功了，不然能出那么多汗,？他聲稱，已經(jīng)把大魔音功練到新境界——“無聲勝有聲”,，不發(fā)聲音,，不傷無辜。我不信,，指了指塞著耳朵的樂師們,，韋無常笑了，說那是老習(xí)慣,，沒練好之前,，大伙跳怕了，后來每逢表演就塞著,。沈劍在身后焦急地問：“恩公,？到底如何了？”

　　我低聲問韋無常：“現(xiàn)在沈東誠又倒了,，咋辦,？”

　　韋無常捋須沉思，悄悄說了句：“我猜啊,，估計是躺太久,，醒來之后過于虛弱，所以暈倒了,，咱去看看,。”

　　看他那沒把握的樣子,，我的心情沉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