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夜色之下
宣冬,。
兩個蒼勁大字懸于城墻之上,,江朽和唐依依換上便裝走了進(jìn)去,。
雖經(jīng)年毗鄰戰(zhàn)火,,但城內(nèi)還是一副安靜祥和的景象,永夜血騎坐鎮(zhèn),,大渝軍隊又怎么能踏入城內(nèi),。
宣冬城的建筑多以黃石筑成,整座城的主色調(diào)呈暗黃之色,,街道上隨處可見大紅燈籠和各種奇形怪狀的裝飾品,,好像每一天都是節(jié)日。
滿眼皆是紅彤彤的光芒,,有些溫暖,。
距離戰(zhàn)場如此之近,這或許也是一種祈求太平的方式,。
唐依依乃是唐府之女,,眼界和認(rèn)知遠(yuǎn)超常人,曾隨唐平武來過宣冬城,,對于城中的一些情況甚是了解,。
穿過幾條街巷,被濃厚的西部氛圍洗禮過后,,二人在一間毫不起眼的店鋪前駐足,。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店鋪前有一口井,,井內(nèi)幽深寧靜,,月光落在井水里,漸漸隨著漣漪模糊起來,。
白霧居三個字似乎是用黑墨寫在一塊破舊的木板上,,被歪歪扭扭的掛在門面上。
怎么看都很是隨意粗糙的一家店,。
“別看外表是這樣,,白霧居的主人號稱白霧居士,可是宣州城有名的人物,?!?p> 唐依依沖著江朽笑了笑,便帶著他走了進(jìn)去,。
白霧居的空間很是狹小,,只有一個破舊的柜子和一張更加破舊的桌子。
柜子上堆滿了一摞摞泛黃的書籍,,雜亂不堪,,更像是一本一本隨意的丟到上面的,有些書籍的頁腳甚至翻折的嚴(yán)重,,讓人看起來很不舒服,。
四角桌子斷了一角,用摞起來的八九本書墊著,,倒是平穩(wěn),,桌面上鋪著一張白紙,一面漆黑的龜甲,,龜甲表面的紋路深邃,,似乎很有年頭。
除此之外,,便是那個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
雜亂的頭發(fā)隨意扎著,,油膩的臉上冒出一根根胡茬,像是花枝上的荊棘,,一顆黑痣突然在荊棘里冒出,,更讓他丑了幾分。
他用手撐著臉靠在椅子上,,發(fā)出輕微的呼聲,。
江朽的神情微微一變,看了唐依依一眼,,心想這便是白霧居士,?
唐依依知道他心中所想,輕輕點了點頭,。
看到白霧居士的第一眼,,江朽的心情莫名的變得有些微妙,不是懷疑他的能力,,而是這間小屋子里隱隱散發(fā)的氣息令他很是別扭,。
“您就是白霧居士?”
江朽試探著問道,。
“先說問題,,然后估價,付得起就給答案,,給不起就滾蛋,。”
慵懶的聲音從白霧居士的口中發(fā)出,,他仍舊沒有睜眼,。
江朽看了一眼唐依依,說道:“永夜血騎曹神將在哪里,?”
聞言,,白霧居士一機(jī)靈,猛然睜開眼,,險些從椅子上跌落,,他上下打量著江朽和唐依依二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轉(zhuǎn)著,,沒有驚訝,,只有貪婪的意味。
片刻后,,他向后靠了靠,,一臉正經(jīng)的說道:“一百萬金。”
“啥,!”
唐依依臉色驚變,,一百萬金足夠開創(chuàng)一方不小的宗門了。
江朽雙眉微挑,,卻是平靜說道:“給不起,。”
他相信唐依依所言,,此人或許真是個知曉天下事的奇人,僅是曹天野的行蹤便值一百萬金,,那么他究竟在哪里,?
曹天野的行蹤值一百萬金絕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他在這場戰(zhàn)爭中所扮演的角色和重要程度,,江朽忽然想到有謀逆之心的仲王,,如果曹天野在離川城中,那么仲王又該如何謀逆,?
隱隱關(guān)乎著未來的朝局,,如此看來,一百萬金卻是很少了,。
江朽的眼底忽然浮現(xiàn)一抹驚色,,難道這看似神棍的油膩男也知道這件事?
“滾滾滾,!沒錢裝什么大頭蒜,!”
白霧居士嗤之以鼻,又閉上眼睛躺到了一邊,。
江朽雙手按在桌子上,,平靜的看著白霧居士,說道:“隨云境內(nèi)可是有比一莊三宗還要強(qiáng)大的勢力,?是什么,?大渝國內(nèi)可是有一樣的勢力?又是什么,?”
聞言,,白霧居士緩緩睜開眼,這一次沒有震驚,,也沒有貪婪,,他慢慢起身看著江朽,眼神深邃,,如漩渦般深不可測,。
二人隔著桌子,目光交匯,,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唐依依在一旁看著行為古怪的二人,,漸漸皺起眉頭。
許久之后,,白霧居士收回目光坐了下去,,沉默片刻后說道:“這個問題太大,你付的起嗎,?我說的不是金錢,。”
江朽說道:“我一定要知道,?!?p> 雖然在霧瘴密林的洞穴里,池涯的言語模棱兩可,,但他隱隱猜測,,幫助皇室和黎淵山莊覆滅孟家的極有可能是大渝國內(nèi)的那股神秘勢力,為了保護(hù)自己的身份,,他不可能直接問孟家血禍的兇手是誰,?
白霧居士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好,,十日之后你再來這里,,我給你答案,記住,,一個人來,。”
江朽說道:“十日之后要打仗,,七日,。”
白霧居士說道:“好,?!?p> 他拿起桌子上的那張白紙,手掌輕輕拂過,,紙面上浮現(xiàn)一層復(fù)雜的符印光紋,,光紋上彌漫著一層淡淡的霧氣。
“印個血手印,,簽訂契約,,七日后交易完,自然為你解除,?!卑嘴F居士說道。
江朽左手手指上浮現(xiàn)劍意,輕輕劃過右手掌心,,血液溢出,,按在了那張白紙上。
二人離開之后,,白霧居士盯著白紙上的血手印陷入沉思,,眼睛里的疑惑越來越深,他伸出手指點在了血手印上,,閉上眼睛,,口中開始念念有詞,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屋子里回蕩盤旋,。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一口鮮血噴在了地面上,臉色瞬間慘白,。
“你究竟是誰?為什么會有人在你身上設(shè)下禁制保護(hù)你的身份,?”
不久后,,一個白衣少年趁著月光走進(jìn)了白霧居,臉上掛著古怪的笑容,。
“前輩,,我回來了?!?p> 白霧居士看到少年時,,眸子一亮,說道:“斷月……”
……
……
元溪州間葉城,,仲王府,。
書房內(nèi)的氣氛有些壓抑。
仲王似乎很喜歡在深夜召見某些人,。
“曹天野不在宣冬州兵營,?”
仲王坐在大椅上,皺著眉頭,,手中把玩著一枚紫金色的虎符,,眼神漸漸冷冽起來。
座下黑衣青年說道:“是,,宣冬州兵營里傳回的消息,,他的確不在兵營?!?p> 仲王問道:“宣冬州的永夜血騎可夠十萬兵力,?”
黑衣青年說道:“全部兵力皆在宣冬。”
仲王慢慢閉上了眼睛,,書房內(nèi)安靜異常,,燭火隨著呼吸搖晃,黑衣青年大氣不敢喘一聲,,低頭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仲王猛一睜眼,,一抹寒意從眼底一閃而過,,說道:“讓那人出山吧,去離川試探一番,?!?p> 黑衣青年遲疑道:“讓那位前輩這么早就暴露,會不會……”
仲王說道:“無礙,,只要知道曹天野身在何方便可以了,,就算他遇到了曹天野,也可全身而退,?!?p> ……
……
檀木樓梯盤旋而上,綠衫女子沿著樓梯緩步走上攬月樓七樓,,雙腿纖細(xì),,腰身盈盈一握,青絲如云飄逸,,僅是背影便散發(fā)著極深的寒意,。
穿過長廊,她在七樓盡頭停住腳步,,雕花木門莊重典雅,,停頓了一會,她輕輕叩響門扉,。
咚咚,。
咚咚。
敲門聲響過的十三息之后,,門后隱隱傳來厚重的聲音,,類似于一扇沉重石門從中間緩緩向著兩側(cè)被推開。
女子的神情平靜至極,,靜靜等著,。
一聲輕響,房門被打開,,卻看不到人影,。
女子走了進(jìn)去,。
昏暗的房間里只有一盞燭火照亮方寸之間,沒有窗戶,,四周的墻壁上掛滿了黑白相間的寫意山水畫,,或是高山流水,或是飛鳥過境,,映著微弱的火光倒別有一番意境,。
燭火旁,北堂敬坐在輪椅上,,看著女子微微一笑,。
“夏姑娘?!?p> 女子沒有走進(jìn)燭光,,她站在黑暗中,北堂敬僅能看到模糊的輪廓,,但他能感覺到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殿下有令?!?p> 女子的聲音平靜而漠然,。
北堂敬瞬間收起笑意,低下了頭,。
女子說道:“曹天野蹤跡不明,仲王必存疑,,不會貿(mào)然出兵,,而他手底下豢養(yǎng)的那些人應(yīng)該會入離川試探,你要協(xié)助血部與他們周旋一番,,最好把曹天野不在離川城的消息散布出去,。”
北堂敬眼底泛起微光,,說道:“請夏姑娘回復(fù)殿下,,北堂敬定全力配合?!?p> 一頁紙從黑暗中飛了出去,,準(zhǔn)確無誤的落到了北堂敬的雙腿上。
“這是殿下特別交待你的,?!?p> 北堂敬拿起那頁紙,當(dāng)看完上面的內(nèi)容時,,雙手輕微的抖了一下,,旋即抬起頭看向女子說道:“曹天野究竟去了何處,?”
“不知道?!?p> 女子冷漠回答,,轉(zhuǎn)過身把一塊橫著的木樁推至陷入墻面半寸。
又是厚重的聲音響起,,片刻后雕花木門露了出來,,她推開門走了出去。
北堂敬的神情驟然一寒,,把手里的那頁紙握成了廢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