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排上來后,方雁南小口喝著配餐里的羅宋湯,目光掩在睫毛下,飄向鄭逸南的手。
猜她可能是第一次吃牛排,,怕不會使刀叉露了怯,鄭逸南便有意放慢了動作,。
方雁南只看了幾眼,,就心領(lǐng)神會,一點不顯生疏,,心情卻低落了幾分,。
曾經(jīng)看過一個故事,兩盆同樣的花,,一盆每日贊譽有嘉,,一盆日日忍受羞辱,一個月后,,倍受贊譽的那盆花生機勃勃,,飽受羞辱的那盆枝黃葉枯。
方雁南是一盆生機勃勃的花,,但那只是表面,,內(nèi)心里早已枝黃葉枯。
賈寶玉是補天剩下的一塊頑石,,林黛玉是生長在側(cè)的一株絳珠草,,所以他們才會相愛。再世為人,,賈寶玉是眾星捧月的富貴公子,,林黛玉卻是無父無母的孤苦兒,就合該有金玉良緣去配他,。
鄭逸南雖為人低調(diào),,但良好家世熏陶出的尊貴氣質(zhì)難掩,方雁南在他面前處處顯拙,,又見他體貼入微,,肯為她紆尊降貴。
可縱是天賜良緣,,這樣一等一的男子,,就算是品貌勝過自己百倍的女孩,配他也是綽綽,,她心下便生出幾分退意,,神色亦淡了幾分。
鄭逸南鮮少度人心思,但方雁南的拘謹與卑怯此刻表露過于明顯,。
看著她衣襟上亭亭傲立的粉荷,,初見時她就穿的這身,今日仍是,。
開了個話題:“你喜歡荷花,?”
“其他的花,要么高高掛在枝頭,,要么發(fā)芽后就沐浴在陽光下,,只有荷花,生于淤泥,,長于淤泥,,卻依舊高潔美好,不心懷怨憎,?!?p> 鄭逸南目光深深,望了她幾秒:“其實,,人有時也像這荷花,,可能在生命的某個時期,只能默默蟄伏,,等待終有一日,,能突破重圍,為自己綻放一回,。只是太多人,,難守初心?!笔前参克?,亦是勉勵自己。
方雁南淡淡一笑,,目光斂回,,很輕地問了一句:“你也喜歡荷花?”
鄭逸南站起身,,微笑著牽起方雁南的手:“帶你去看我的畫,。”
兩人手牽著手在咖啡館里轉(zhuǎn)了一圈,,方雁南看到所有的字畫下面,,都是同一個署名:南飛,。
“南飛,,就是你?”
“嗯?!?p> “那天看到你簡歷上的名字,,我想到雁南飛三個字,當(dāng)時就覺得,,可能會和你有緣吧,。”重新坐回沙發(fā)上,,鄭逸南徐徐說道,。
心里一樹花開,輕風(fēng)揚起,,幾片花瓣便從眼中飛出,,方雁南的目光落在哪里,哪里便添了幾分桃粉的春色,。
三天前,,方雁南看到咖啡館牌匾上的“南飛”,亦想到雁南飛三個字,,那時心里就有種奇妙的感覺,,似乎這家咖啡館和自己很有緣分。
待得知這個南飛,,竟然就是此時正執(zhí)子之手的鄭逸南,,什么金玉良緣,怎及雙雁南飛,。
當(dāng)年她給自己改名方雁南,,取意:方寸天地間,孤雁南飛,。原來彼此早就被命運安排好了,,待她受盡苦楚,羽翼豐滿,,會在此時遇到另一只雁,。
突然就覺得,過去24年吃過的所有苦,,都是值得的了,。
愛情到來時,人容易迷茫,,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那些被理智篩過的糾結(jié)、焦慮與躑躅,,可能瞬間就會消彌無蹤跡,。
方雁南毫不掩飾,坦蕩而赤誠的笑容,投入鄭逸南的眼,,直直地落到心底去了:“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特別,?”
方雁南把牛排盤子推到一邊,端過蛋糕,,用小勺挑了一口奶油,,含在嘴里,看著鄭逸南,,表示她在聆聽,。
眼神里卻倏地多了一份戒慮,她的身世與過往經(jīng)歷,,確實與大多數(shù)人都不一樣,。
她隨徐曼麗來到這座省城,改名換姓,,就是想逃離那些污濁與不堪,。
手便不由自主地握住另一只手腕,遮住那兩道淺淺的割痕,。
“你心里好像裝著一面濾鏡,,能把外面的喧囂和塵埃都自動過濾?!?p> 沒想到他說的特別是指這個,,方雁南怔了一下,笑得有點澀:“我只是不想,,把自己變得和制造塵埃的人一樣,。”
沒有說出來的話卻是,,若非如此,,我早就被塵埃湮沒,永不見天日了,。
意外之余又有幾分感動,,在心里流淌,還從來沒有一個人,,給予她如此的評價,。
他的那雙眼睛,果然能穿透最黑的霧,,看到霧色里期待光明的那朵野花,。
如果沒有外界的干擾,方雁南和鄭逸南,,都很愿意在咖啡館里坐上一整天,,哪怕默默地不說話,。
但干擾不但來了,還不小,,硬生生把這兩人從咖啡館里給趕了出去,。
中午時分,,鄭逸南收到一條微信,,是林老板買的兩張電影票取票碼,恐怖片,。
看完笑了一下,,他雖然沒有戀愛經(jīng)驗,但一些常見套路,,還是聽說過的,。
林老板選的是最后一排情侶座,方雁南找到座位后,,微微一怔,,羞澀和小甜蜜,到底哪種情緒更多,,她也說不清,。
燈光倏地一暗,半包圍式的情侶座,,朦朧中更顯曖昧,。
若是一會在這被隔離的空間里,兩人來點零距離接觸,,只要別鬧出太大聲音,,估計周圍的人都發(fā)現(xiàn)不了。
坐還是不坐,,糾結(jié)中,,方雁南眉頭微皺了一下。
鄭逸南把頭偏向一邊,,眼神里滿滿的無辜,,這真不是我故意的。
鄭逸南把橙汁放在座位扶手旁的飲料托里,,一手自自然然地握著她的手,,另一手幫她拿著爆米花。
直到一桶爆米花都吃完了,,方雁南好像也沒被電影里的恐怖情節(jié)嚇到,。
把爆米花桶放到一邊,鄭逸南將方雁南的手握了又握,,交到自己另一只手上,,原來那只手,,便攬到她的肩上。
是不是故意的誰知道呢,,好巧不巧的,,電影里一只枯骨嶙峋的手,正在此時,,掐在女主的肩上,。
“啊,!”方雁南的尖叫聲,,被銀屏里和周圍的一片驚悚叫聲淹沒,下一秒,,她已經(jīng)兩手抱著鄭逸南的腰,,頭拱到他懷里去了。
無人可以依靠時,,只能自己硬撐著,。
就好像一個人走在雪地里倍精神,被溫暖的小火爐烘烤著,,哪怕手里捧了杯濃縮意式,,也擋不住綿綿不絕的困意。
抱住了,,就不想撒手,,偷偷去聞他身上淡淡的墨香。
鄭逸南調(diào)整坐姿,,讓她能抱得更舒服一些,,電影也看不進去了。
有個女人需要他的保護,,而他擁有這個能力,,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很令他陶醉,。
旁邊傳來不可描述的,,哼唧與咂嘴聲,前面幾排小情侶旁若無人的現(xiàn)場直播,,又令他心猿意馬,。
然而一部電影看完,他們倆除了擁抱,,什么都沒做,。
走出電影院的時候,兩人一個悵然,,是因為不敢,;一個遺憾,,是生怕自己又表現(xiàn)得不夠矜持。
回到車上,,沒有戀愛經(jīng)驗的兩個人,,又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想不想去我家,?”坐了好一會,,方雁南蹦出一句話。
“好??!”上天入地都愿意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