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的墻上開扇小木窗,，松木做的框架，還殘留著絲絲松酯的清香，金黃的陽光照進(jìn)來，屋子里亮堂堂的。

　　范寧快四個月了,，正在努力練習(xí)翻身，雖然有著先天的記憶，但這具身體就是一普通小孩的身體,，天賦異稟應(yīng)該還能算得上,，但并沒有骨骼驚奇。當(dāng)然,，這天賦來自于前世,。

　　然而在秦氏一干人眼中，她簡直是太聰明了有木有,。

　　“誒喲喲,，從沒見過這么惹人疼的孩子，這聰明勁兒,，真真的讓人愛,！”

　　“可不是，才四個月,，就會認(rèn)人了,，見了人笑瞇瞇地，眼睛可亮堂了,！模樣也好,，像年畫上的童子似的”

　　“哪里就有那樣好，不過是能吃能喝能睡,，少操些心罷了,！”顧氏笑盈盈地道。

　　顧氏抱了范寧,，到隔壁王大娘家串門,，寒冬臘月，農(nóng)忙已過,，青山村的人家都慢慢閑了下來,，男人們不再往田里跑，大多在家修補(bǔ)屋子,，或商量著殺豬準(zhǔn)備過年,，女人們或在家里縫縫補(bǔ)補(bǔ)，或領(lǐng)著孩子串門認(rèn)人,，順便交流一下家長里短,。

　　作為范家的新一代，顧氏覺得理當(dāng)帶她見見世面,，于是這幾天范寧見過了布奶奶,，李嬸子，張嬸子,，今天,，又見了王大娘以及王大娘家的小黑狗，以上眾位都對范寧表現(xiàn)出了喜愛,，順便摸了摸她的小臉,，小黑的表現(xiàn)則是搖了搖尾巴,。

　　王大娘坐在院子里，縫補(bǔ)著幾個麻布口袋,，夸了夸范寧,，又道：“要我說，就是個哥兒,，也不及寧姐兒聰明伶俐”

　　“你快別夸她了,，小孩子家家的，沒得慣壞了,！”顧氏笑了笑,，又道“也是我們范家人丁單薄，現(xiàn)得了一個姐兒,，我心里也是極歡喜的,，只盼著她能快快長大?！?p>　　“是這個理兒,，咱們這樣的人家，只期望兒女平安長大,，有一口吃的,，就餓不了兒女，不像有些人家,，盡做些齷齪事,。”

　　聽話聽音,，范寧覺得這里頭有事,，顧氏問道：“什么齷齪事？”

　　果不其然,，王大娘道：“咦,，你竟不知道嗎，就是那李家的姑娘??！”

　　顧氏心想,，這李家的姑娘,，莫不是年前給了縣里盧家當(dāng)續(xù)弦的那位，問道：“李家姑娘怎么了,，可是嫁到了縣城那位,，你也說給我聽聽?！?p>　　王大娘頓了頓,，道：“就是李家的二姑娘,，年前說縣城里一戶大戶人家的公子哥看中了她，還說那家人十分富裕,，那公子哥又是個滿腹詩書的,，只是死了原配，一直未娶,，現(xiàn)如今也沒個兒女,，想討了她去續(xù)弦，李家歡歡喜喜送了她去縣城,，結(jié)果不知怎的,，一個月前，盧家人將李二姑娘送了回來?，F(xiàn)如今那姑娘在家里閉門不出,，據(jù)說日日躲在房里垂淚呢?！?p>　　顧氏道：“送回來,，是被休了？怎么這兩月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無,？”

　　“哪里是這樣,，原來李二姑娘根本不是續(xù)弦，那男人死了正妻不錯,，可李二姑娘是被納為良妾,，根本不是繼室！”

　　顧氏吃了一驚,，道：”竟然是妾,！李家怎么舍得，這妾室不同于正妻,，可放良,，也可遣散，只是對于良妾,，除非遭逢大變,，或是妾室犯了錯，一般不會送回的,?！?p>　　“可不是這個理兒，還是村長老婆漏出來的口風(fēng),，說那盧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戶,，那男人是個童生，三十多歲，家里只有一寡母,，父親早早去了,，留下兩間鋪?zhàn)樱凰阈「恢?，娶妻十多年也沒個孩子,，前幾年原配死了，年前納了李二姑娘為良妾,，結(jié)果不知怎地生了病,，一病不起，他那寡母就說李二姑娘狐媚,，禍害了她兒子,，把李二姑娘趕了回來?！?p>　　顧氏唏噓道：“這家人也忒不厚道,，李家也是，好好一個姐兒,，哪怕是嫁得低些,，也不至于受這種磋磨！”

　　“可不是,，村里都說是李家老兩口把姑娘給害了,，李大郎又是經(jīng)常進(jìn)城賣菜的，難道就對男方的底細(xì)一無所知,？”

　　顧氏嘆了口氣,，這李二姑娘到底可憐，李家老兩口當(dāng)初說姑娘是去做續(xù)弦,，不宜鋪張,，只怕也是為了掩人耳目，背后動機(jī)不純,。

　　范寧趴在顧氏腿上,，聽了一上午八卦，感慨道人心不古啊,，這個小小的青山村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的家人一樣忠厚，這個時代的女子地位又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女人是附庸男人存在,，李二姑娘遭逢這種事,，只怕也只能獨(dú)自垂淚,，默默忍受,！

　　顧氏回到家，又把事情說給秦氏聽,，秦氏一聽是李家二姑娘,，心里咯噔一聲，她記得李家二姑娘模樣清秀,，說話溫溫柔柔的,，當(dāng)初她娘準(zhǔn)備給三弟相看媳婦，就問過李二姑娘,，后來只聽說嫁到了縣城,，沒想到這個女子竟落得個這樣的結(jié)局，也不知道她后不后悔,，以后該怎么辦,。

　　夜里，秦氏對范思勉說道：“李家二姑娘著實(shí)可憐,，李家老兩口也讓人不恥,。”

　　范思勉道：“還不是李家太窮了,，李大郎二十多歲的人也沒娶上媳婦,，盧家當(dāng)初給的錢可是高于娶媳婦的娉禮，現(xiàn)如今將李二姑娘趕出來,，那盧家不過是小富之家,，卻遠(yuǎn)遠(yuǎn)超出李家一大截，也是仗勢欺人,?！?p>　　秦氏道：”咱也是有女兒的人，以后挑夫婿,，可得仔細(xì)了,。”

　　范思勉道：“寧姐兒才這么小,，哪里就考慮到夫婿的事,，咱們這樣的人家難道會讓女兒去做妾？你也太過杞人憂天了,?！毙睦锵耄羰强剂斯γ谏?，家里好歹能有個依仗,。就對秦氏道：“明日起我就開始溫書。”

　　秦氏被他沒頭沒腦一句話弄懵了,，道：“難不成你明年想要下場,？”

　　范思勉道：“嗯，今年收成不錯,，這幾年學(xué)堂里給的束脩也攢下一些,，雖說家里現(xiàn)在也有吃喝，若有個功名更好,，也算不枉費(fèi)這么多年苦讀,。”

　　秦氏答是,。

　　李家的事在村里被人暗地里議論著,，面上大家都默不作聲，裝作不知道這回事,。作為當(dāng)事人的李二姑娘,，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那扇門不知道是把自己關(guān)著不出來,，還是不讓外面的人進(jìn)去,。

　　李家姑娘的傷心到底只是她自己的傷心，旁的人或是為她惋惜,，或是為她抱一聲不平,，也有罵她識人不清，貪慕富貴,，自作自受的,，這些人的話，李二姑娘或許一句都沒聽到,。人們的生活還在繼續(xù),，臘月里，青山村的人家三五戶聚在一起,，殺了年豬,，這個年代，只能打豬草給豬吃,，喂不起精料和飼料,，農(nóng)家人都是殺一頭豬幾家分。

　　范家今年和王嬸家,、布家合殺一頭豬,，清晨起來，先將豬趕出豬圈,，用繩子綁住它的四條腿,，幾個男人死死把豬壓在地上,，屠夫拎著一把尖刀，找準(zhǔn)位置,，一刀捅開豬的頸動脈,，下面拿了個盆接住豬血，肥豬尖銳地哀叫著,，想逃命卻動彈不得，片刻過后,，血流變緩了,，肥豬的哀叫聲也漸漸停了，確認(rèn)豬已經(jīng)死了,，男人們把它抬到石板上,，刮毛擦洗，開腸破肚,。

　　秦氏把范寧抱到了院外,，怕嚇到她。聽到年豬一聲聲的哀嚎,，范寧竟然覺得這豬有些可憐,，她想，萬物都有求生的本能,，只是適者生存,，人類本身也是從茹毛飲血進(jìn)化到現(xiàn)代文明，這也是建立在對其他物種,，乃至對同類的殺戮中的,，前世的她不會想到這些，大概是因?yàn)樗肋^一次,，對生命有一種本能的敬畏,。

　　那么范寧自己，重生的意義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