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都城江寧
廣福酒樓乃是江寧城之中最大的酒樓,。但卻不同于一般的酒樓,,它頗具文人氣質(zhì)。
隔三差五就會舉辦一些詩會,,邀請江寧城之中有名的文人書生前來吟詩作對,,以詩會友,。
所以上至名門貴族,下至文人雅士都喜歡來這里小酌兩杯,,甚至是吟詩對酒,,高雅至極。
廣福樓一共有五層,,一二層是餐廳,,二三層是住房,至于此廣福樓的最頂層,,平日里是不對外開放的,。
而此時的廣福樓第五層,聚集了不少人,。若是尋常人一定會以為又是哪些文人雅士的以詩會友,,殊不知這些人皆是南唐朝廷的高官大臣。
里面官職最低的都是從五品大員,,更有內(nèi)閣的高官閣老在其中,。
其中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便是當(dāng)今的內(nèi)閣閣老,兩朝元老陳蕤,。他還有一個身份,,便是如今東宮太子的恩師,地位南唐大臣之中與身為國舅的內(nèi)閣首輔施芳澤平起平坐的,,真真實實的一人之下,。
甚至都有傳聞言,若太子李乘湘真的如愿繼承大統(tǒng),,繼位之后便是施氏外戚的末日,,接替的便是陳氏家族,。
此時,這里已匯集了四十幾位朝廷命官,。這么多的高官來此,,自然不是來以詩會友的。
國監(jiān)院院長傅明春問道:“陳閣老,,我們?nèi)硕嫉烬R了,,怎么還不見太子殿下?”
陳蕤一邊泡茶一邊不緊不慢說道:“急什么,,太子殿下又不是尋常人物,,出入東宮自然是要小心翼翼,晚到也是很正常的,。傅院長,,沉住氣?!?p> “不是下官著急,,陛下已經(jīng)快兩個月不曾上朝了。現(xiàn)在西楚又是虎視眈眈,,東邊各州又接連遭遇天災(zāi)人禍,,這么多的事積壓在一起,卻無人來處理,。國家現(xiàn)在是內(nèi)憂外患,,我等只能寄希望于太子殿下了?!?p> 陳蕤輕輕品了一口茶,,然后緩緩看著傅明春:“傅大人,淡定,。越是牽涉甚廣的事情越是要冷靜,。急躁只會模糊你的視線,讓你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從而做出錯誤的抉擇,更有可能因此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p> 傅明春急得有一肚子的話,可陳蕤無論是官職還是聲望都遠(yuǎn)在自己之上,,更何況今天的這場聚會就是他組織安排的,,也不好再多言。
正說話間,,樓梯間傳來了咚咚咚的腳步聲,,似乎是有人來了,。
所有人停止說話,屏住呼吸,,靜待來人,。
當(dāng)先是上來兩個腰間佩著刀的高大漢子,他們身上的肌肉都快撐破了衣裳,,每一步都走得厚實無比,,顯現(xiàn)出不俗的練家子底子。
在他們之后是一位渾身上下都裹在一張灰色的長斗篷里的高瘦身影,。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灰篷人身上,。
陳蕤已經(jīng)率先站起來,走到灰篷人的面前行君臣禮:“老臣參加太子殿下,!”
灰篷人取下兜帽,,露出一張玉面臨風(fēng)的英俊臉龐,正是當(dāng)今的南唐太子李乘湘,。
其他人隨后也跟著紛紛行禮:“參加太子殿下,。”
李乘湘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都起來:“此處并非是在皇宮也不是在東宮,,大家完全可以如平日里詩會一樣自然即可,,這樣也不容易引起注意?!?p> 陳蕤伸手指了指位于正中間的空座:“殿下,,請上座?!?p> 李乘湘取下自己的灰色斗篷,,才發(fā)現(xiàn)他今日穿了一身樸素至極的衣裳,若非是身上這一身非凡的氣質(zhì),,誰能想到他就是當(dāng)今的南唐太子,,未來的國君。
“老師召集大家前來參加聚會,,想必已經(jīng)告訴了諸位此番聚會的意義,。”
眾人點了點頭,,他們在來之前都收到了通知,,自然是知曉此次聚會的目的。
“本宮一共邀請了一百二十三位大臣,,老師,,如今有多少前來?”
陳蕤道:“啟稟殿下,,到場四十五位,,不足半數(shù),。”
李乘湘點了點頭,,從神色上并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變化,,也看不出喜怒,只是緩緩說道:“在來之前,,本宮已經(jīng)預(yù)料到會是這種局面,。畢竟是一念之差就會抵上身家性命的事,沒有人會輕易嘗試,。說實話,,如今能有四十五位前來,已經(jīng)超出本宮的預(yù)料了,。在此,,本宮先謝過諸位了?!?p> 傅明春拱手道:“殿下,,如今陛下抱病在恙,已有兩月不曾上早朝,。我等幾次請求會見陛下,,都被沐妃和首輔大人阻擋在后宮門外。如今西楚虎視眈眈,,各州郡又是天災(zāi)人禍連連,。國家正值內(nèi)憂外患之際,急切需要有人站出來主持局面,。太子殿下乃一國儲君,,國之根本,我等諸位老臣愿意在太子的帶領(lǐng)下重整朝綱,?!?p> 傅明春的一番話,所表達(dá)之含義明明白白,,或許體現(xiàn)了他的忠骨之心,,但卻沒人附和他的話,說完之后反而讓房間里陷入了一片有些詭異的沉默之中,。
李乘湘先是看向陳蕤,,陳蕤點了點頭并未說什么。隨后看向傅明春:“傅院長之心本宮明白了,,可傅院長要明白一個事實,父王還健在,,南唐的國君就永遠(yuǎn)是他,。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維護(hù)朝綱這種事是我們每個人應(yīng)盡的職責(zé),,但切莫再要說主持朝政這種話了,。即使是本宮,也不行,?!?p> 傅明春的臉色些微有些變動:“下官關(guān)心則亂,一時間說錯了話,,還望殿下諒解,。”
李乘湘沒有再繼續(xù)糾結(jié)下去,,而是轉(zhuǎn)頭對眾人說道:“本宮今日將諸位召集前來,,為的不是自己謀逆篡位,而是讓父王重新整理朝政,,希望諸位能夠明白這一點初心,。如今國家政務(wù)皆把持在施氏外戚手中,拒絕讓任何人面見父王,。與此同時拿著父王的麾虎令調(diào)動羽林軍駐扎京城西郊,,種種跡象都表明,施氏外戚一定是在謀劃什么不軌的事情,?!?p>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點頭表示認(rèn)可,。
施氏外戚如今在朝堂中的勢力那可以說是風(fēng)頭無兩,皇宮之中有最受崇信的沐妃和最受喜愛的皇子——四皇子李乘玨,。
皇宮之外,,朝堂之上又有內(nèi)閣首輔施芳澤,其子施墨涼同樣身為紅翎中軍將,,如今更是執(zhí)掌羽林軍與禁衛(wèi)軍,。
可以這么說,整個江寧城都已經(jīng)在施氏外戚的手中,。
在民間都有一種沒有公開的傳言,,這南唐的天下雖然明面上是姓李的,可實際上就是姓施的,。
每個還懷有忠國之心的大臣,,面對此局面都是憂心忡忡。
“但如今本宮一無名分二無實權(quán),有的僅僅是東宮太子這個頭銜,。所以,,本宮要在此向諸位確認(rèn)一下,你們是否真的愿意追隨本宮進(jìn)宮面見父王,?若是有人不愿意,,本宮絕不會強(qiáng)求?!?p> 陳蕤此時站起身來,,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折子:“這里是投名狀,若是有人仍舊愿意追隨太子殿下進(jìn)宮面圣的,,就在這里簽下自己的名字,。若是有人反悔的,現(xiàn)在也可自行離去,,老夫與太子殿下絕不強(qiáng)求,。”
眾人開始接過投名狀,,挨個簽上自己的名字,,最后在場的四十五人全部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沒有一人退縮,。
陳蕤把投名狀遞到李乘湘的面前:“殿下,,所有人都已經(jīng)簽名完畢。投名狀在此,,請過目,!”
李乘湘接過投名狀,高高舉在手中:“既如此,,那我們就在明日卯時武侯門集合,,然后一同進(jìn)宮面圣。諸位,,南唐國運的興衰,,皆系在各位同僚的身上了。乘湘,,在此先謝過諸位了,。”
……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李乘湘早早地就起來了,洗漱一番之后穿上了自己的四爪金龍?zhí)佣Y服,。
這樣的正式服裝,,平日里只有上朝或者出席各種祭典活動的時候才會穿,。
如今,他要穿上這身衣服去做一件身為太子來說不得不做的事情,。
太子妃陳清韻親自為李乘湘更衣,。
陳清韻乃是陳蕤的親閨女,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早些年更是被李璟與劉皇后賜婚,。
成婚多年來,,二人郎才女貌恩愛無比,時至今日李乘湘都沒有納一房妾侍,,獨寵陳清韻一人,,一時間成為佳話,被傳為神仙一般的愛情,,更是寫進(jìn)了戲曲之中,。
陳清韻的臉上有著明顯擔(dān)憂的神色:“殿下,此事有諸多的風(fēng)險,,您確定一定要這么做嗎,?先不說那虎視眈眈的施相和沐妃,倘若陛下真的清醒過來,,也要追究今日的責(zé)任,。”
“老師曾教導(dǎo)我,,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無論是身為太子還是人子,今日我都必須要去,。何況,,諸位大臣都已經(jīng)在投名狀上寫下了名字,我身為發(fā)起人,,豈能言而無信,。”
陳清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對于自己的夫君她是再了解不過,。
“也罷,殿下,,您一切多加小心,。”
李乘湘緊緊握住陳清韻的手:“等我回來,,記得做我最愛吃的紅燒肉,。唉,,可惜九弟不在身邊。若是他在,,我一定不會覺得這沒有依靠,。”
陳清韻躺進(jìn)李乘湘的懷里:“殿下,,你必不孤獨,。我與父親都會陪伴在你左右,無論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無論你是不是太子,。”
李乘湘很欣慰自己能有這樣的太子妃:“得妻如此,,夫復(fù)何求,。”
正在此時,,陳清韻的貼身丫鬟春菊卻突然冒冒失失地沖了過來,,打斷了二人的親密世界。
春菊是陳清韻的陪嫁丫鬟,,跟在太子妃的身邊二十多年了,,不會這么不懂事偏偏在這個時候莽撞沖進(jìn)來,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只見春菊滿臉驚慌道:“太子點下,,太子妃,不好了,。施墨涼將軍帶著人來到東宮,,說要抓捕太子?!?p> “什么,?”
李乘湘夫婦倆聞言都是大吃一驚。施墨涼突然帶人闖到東宮揚(yáng)言要抓捕太子,,一定是來者不善,。
“殿下,施墨涼敢直接帶兵硬闖東宮,,一定有什么陰謀,。”
李乘湘拍了拍陳清韻的肩膀,,微笑著說道:“無妨,,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且出去看看這位施大將軍究竟要耍什么花樣,?!?p> 李乘湘與陳清韻攜手來到東宮門前,,此時東宮大門前站著一排全副武裝的士兵。紅甲長槍,,腰間配有虎頭大刀,,這是衛(wèi)廷司的標(biāo)準(zhǔn)裝備。
想不到都出動了直屬于陛下的衛(wèi)廷司,,這一次施墨涼的動靜不小,。
施墨涼一身戎裝站在隊伍的最前方,他身形與李乘湘一般高挺,,但在體格上卻差了不少,。
這位紅翎中軍將曾與李乘昭一起并列為南唐兩大將星,又是當(dāng)今內(nèi)閣首輔施芳澤的獨子,,沐妃的弟弟,在李乘昭辭去威郎將一職安心去江州當(dāng)一個閑散王爺之后,,施墨涼便成為了南唐武將的頭領(lǐng)人物,。
現(xiàn)如今,南唐在職的武將幾乎全部歸順于他,,不然李乘湘發(fā)起的行動當(dāng)中,,也不會一位武將都沒有了。
陳清韻看著被官兵圍得水泄不通的東宮大門,,怒斥道:“施墨涼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guī)藝聳|宮大門,莫不是要造反不成,?”
施墨涼冷笑道:“太子妃不用給本將軍扣這么大的帽子,,本將軍也只不過是奉命行事?!?p> “奉命行事,?奉的是誰的命令?行的是何事,?”
“自然是奉的我南唐天子的命令,。至于是何事?有可靠消息舉報,,太子殿下涉嫌結(jié)黨謀逆,,陛下特地讓我來帶殿下前去衛(wèi)廷司接受調(diào)查?!?p> “大膽,,你什么身份,敢抓捕太子,?!?p> “本將軍也是奉命行事,,還請殿下和娘娘配合?!?p> 陳清韻還要說什么,,卻被李乘湘攔住了。
李乘湘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隨后走下臺階,走到施芳澤的面前,。
李乘湘看著施墨涼,,一改往日溫和的神色,變得冷峻無比:“本宮且問你,,以你這卑賤之軀可否能承受皇室之血,?”
施墨涼愣了一下,隨即握緊了腰間的長劍,,眼神之中隱隱有完全不加掩飾的殺意,。
“殿下這意思是不配合我們了?”
“既然是父王的命令,,本宮自會配合,,也請衛(wèi)廷司能夠還本宮的清白?!?p> “若殿下是清白之身,,我們自會放殿下歸來?!?p> “那走吧,!”
后方的陳清韻極度擔(dān)心,忍不住呼喚出一聲:“殿下——”
李乘湘回頭看著自己的太子妃,,露出一個足以融化冰川的笑容:“沒事的清韻,,回去等我回來?!?p> 衛(wèi)廷司乃是由李璟創(chuàng)立,,只聽命于皇帝,維護(hù)中央集權(quán)的調(diào)查機(jī)構(gòu),。他們的權(quán)力極大,,專門調(diào)查朝廷內(nèi)的官吏。上至輔國重臣,,下至地方小官,,只要皇帝陛下一聲令下,全部調(diào)查,,更掌握著生殺大權(quán),。
已經(jīng)不知有多少的朝廷命官不明不白死在衛(wèi)廷司的手中,,民間有傳聞,只要是進(jìn)了衛(wèi)廷司,,就算能夠活著出來,,也不可能是一個完整的人。就算身體完好無損,,精神上也會受到難以承受的摧殘,。
這是一個令人談之色變的組織。
不過李乘湘可不是普通的官員,,他乃是東宮太子,,身上流的是皇室血統(tǒng)。衛(wèi)廷司雖然權(quán)力大,,可還是不敢把他與一般犯人等同對待,。
一不敢枷鎖加身,而不敢鐐銬鎖體,,只能畢恭畢敬地用馬車運送到了衛(wèi)廷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