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無眠,。
都市的霓虹將星光淹沒,,再也見不到童年時記憶里的那片銀河,就像再也找不回的無憂無慮的舊時光,。
聞雅又瘦了,,面頰有些凹陷,,兩只眼睛顯得格外的大。
她這能熬的素質(zhì)是過往人生經(jīng)歷的積累——和從前守在電腦前等著修BUG一樣,,只要客戶需要,,她就可以徹夜堅守、寸步不離,。
如今,,對聞雅而言,她的客戶不再是甲方,,不再是上級,,不再是某部門需求。她的客戶全然變成了杜瀟然,。
一直熟睡的杜書奇猛地醒來,,潛意識里的夢境還留著些許殘影——那是出“婆媳大戰(zhàn)”的經(jīng)典戲碼。
他迷糊地抬起頭看了看坐在床頭的聞雅,,心想:果然夢是反的,。老天還是優(yōu)待于他,,給了他一個通情達理的媽和能夠適可而止的媳婦兒。
“你睡會兒吧,,下半夜了吧,?我來看著吧?!?p> 杜書奇邊說話邊坐了起來,,伸了個意猶未盡的懶腰。見聞雅并沒有躺下的打算,,手還緊緊地握在嬰兒床的圍欄上,,他小聲說道:
“睡吧,明天還要上班,,不休息扛不住的,。”
“我不想上班了,?!?p> “那也行,請個假吧,。你這心神不寧的,,去上班也是挨批?!?p> “我是說我想辭職,。”
杜書奇雖然是坐起來了,,但仍舊是半靠在床頭,,閉著眼睛張著嘴,完全是換個姿勢在偷睡,。
在聞雅說出這句話之前,,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
直到聽了這句話,,杜書奇才把眼睛睜開了,,他的眼神清醒了許多。杜書奇扭過頭看了一眼,,聞雅也正在盯著他,。
房間里只有一盞小小的夜燈,昏暗的光線下,,在勞累中勉力支撐的聞雅看上去甚至有一些恐怖——深陷的眼窩,,游離的眼神,她靈魂仿佛已經(jīng)有一半出了竅,。
杜書奇突然間心疼起來,,他往老婆身邊靠了靠,,摟過她輕聲問道:
“是不是在單位受委屈了?”
感覺到懷中的聞雅在微微顫抖,,杜書奇摟得更緊了,,他聲音也急了些。
“沒事沒事,,大不了我們不在那兒干了,。你回來休息休息,咱們再換個坑,。你走了是他們的損失,。”
聞雅松弛下來的身體又僵硬起來,,她從杜書奇的懷里抽離,,仰起淚痕分明的臉,說道:
“我不想再上班了,?!?p> 她認(rèn)真得不像話,杜書奇不得不確認(rèn)道:
“你意思是你想離開職場,?以后再也不工作了,?”
聞雅點點頭,在杜書奇消化這個想法的間隙又補充道:“我不想再沒日沒夜地工作,,工作和家庭無法平衡,,那我就徹底做個選擇。但是以后會怎么樣,?會不會兼職?或者再回去,,我也不知道,。”
杜書奇張了張嘴,,又停了下來,,認(rèn)真整理了一下想法,才回應(yīng)道:
“我呢,,首先跟你道個歉,。最近太忙了,都沒注意到你心情這么糟糕,。另外,,我也支持你換換環(huán)境,做做改變,。之前不是有獵頭挖你直接去做架構(gòu)么,?我記得做系統(tǒng)架構(gòu)也是你的職業(yè)理想?,F(xiàn)在如果換崗遇到阻礙,那跳槽也沒什么的,。你有技術(shù),,到哪里都是一樣的?!?p> 聞雅一邊聽一邊搖頭,,嘆息著:“我好累?!?p> “我知道,。”杜書奇捏著她的肩頭給她按摩,。
聞雅懷疑杜書奇是不是又沒有聽懂——她說的累到底是哪一種累,?
“我是很慎重地考慮了的?!甭勓艔姶蚓?,說道:“你現(xiàn)在收入也還可以,我們也是有積蓄的,。然然戶口掛在我爸那里,,我們也不用考慮置換學(xué)區(qū)房的問題。我們都不是對物質(zhì)要求很高的人,。是不是,?”
杜書奇連連點頭,解釋道:“你誤會了,,我絕不是要把你推出去掙錢,,我只是覺得……”
杜書奇頓了頓,他的眼神明亮又真摯,,他嘆道:
“你們同事都喊你拼命三娘,,我知道你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人生的機遇就那么幾個,,你明明是能抓住的,。我怕你因為一時的沖動,做了后悔的決定,?!?p> “有什么可后悔的?大不了從頭再來,,干測試我不至于不夠格吧,?”
“就怕真的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杜書奇認(rèn)真地說道:“你自己說,這樣值么,?你的事業(yè)正在爬坡向上,,明明現(xiàn)在就有一條康莊大道……”
“我發(fā)現(xiàn)我可能真的表達能力不行,”聞雅苦澀地笑了,,她回道:“你還不明白,,我的事業(yè)心早沒了?!?p> 她將視線轉(zhuǎn)回到杜瀟然身上,,淡淡地說:“我的心就在這兒。如果我能自己選的話,,照顧好然然就是我現(xiàn)在最想做的事,。”
隱隱約約地,,杜書奇能察覺到有哪里是不對的,,但他沒有去深究。
歸根結(jié)底,,他是愛聞雅的,,甚至是佩服聞雅的。
于是他笑了笑,,說道:“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
聞雅又一次感覺得熱淚盈眶,,她低下頭去,,又被杜書奇攬過去抱住,只聽他嘆息了一聲,,說:
“小傻瓜,,無論如何,你都要知道,,我始終跟你站在一起,。”
這天晚上,,聞雅睡了這段時間以來最踏實的一覺。
雖然時間并不長,,卻讓她在晨起時分就覺得無比有活力,。
她甚至完全忘記了昨天和婆婆的爭執(zhí),帶著陽光燦爛的笑臉和張冬梅打起了招呼,,兩個人之間的陰霾頓時四散無蹤,。
雷厲風(fēng)行的聞雅在一個星期內(nèi)就辦妥了工作交接和離職手續(xù),打包好個人物品后,她感慨自己的青春時光也就是手上這個50*40的紙箱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浪費了青春,。
她以為自己會非常難過,但實際上難過的情緒僅僅只有一點點,。
站在公司樓下,,聞雅最后一回眸,然后給杜書奇發(fā)了個短信:
“哈嘍,,我回家啦,。”
很快杜書奇給她回了信息:
“好的,,歡迎回家,。”
又過了一會杜書奇追來一條信息:
“媽那邊我跟她說,,你不用管,。我說好一些?!?p> 聞雅知道杜書奇說的是婆婆張冬梅,,但這個“媽”字卻讓她的心頭緊了一下——陶小青的臉突然在她眼前浮現(xiàn)了。
一瞬間的晃神之后,,聞雅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吐了出來,她甩甩腦袋,,邁著堅定的步伐向前走去,。
一直向前,再沒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