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朵，你有什么資格評價我,？你為什么用我的東西,？”

　　雷聲轟鳴，其間有劈裂的閃電,，高木楊的聲音穿透在空曠的書房里,，他的對面站著瘦弱的尹小朵，不間斷的閃電讓尹小朵的臉忽明忽暗,，她毫不畏懼地望著高木楊，不動聲色地將桌子上寫滿了字的兩張宣紙收在手中,。

　　“對不起,，我用了你的筆墨和紙，你可以在我媽媽這個月的工錢里扣除,?！币《洳恍觳宦恼f,，她總是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冷靜。

　　“不行——”高木楊抓住她的手腕,，“你不準(zhǔn)用這樣的口氣和我說話,，你只是我們家保姆的孩子，你應(yīng)該對我謙恭一些,，尊敬一些,，你媽媽沒有教過你嗎？”

　　她抬頭看著他,，臉上帶著不可屈服的倔強,，“從今以后，我不會再到你家,，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欺負我,?！?p>　　“再也不來我家？”高木楊更緊地捏住她的手,，他惡狠狠地盯著尹小朵的臉,，“你敢不來，我就讓我爸爸辭掉你媽媽,，讓你媽媽失業(yè),。”

　　尹小朵咬緊牙齒,，隨之而出的兩滴淚水卻將即將噴出的火焰迅速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奈和妥協(xié),，“好吧，我聽你的,?！?p>　　高木楊得意地放開了她的手，“我說的,，你都要聽,?！彼话淹线^她手中寫好字的宣紙,，“我看看,，我爸爸都讓你寫了些什么,？”

　　其中一頁寫著他的母親秦玉最愛的一首納蘭性德的詩詞《蝶戀花》

　　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huán)，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無那塵緣容易絕,，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唱罷秋墳愁未歇,，春叢認取雙棲蝶。

　　還有一頁,，是XZ那個情癡達賴倉央嘉措的情詩：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來不去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里，不增不減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棄,。

　　高木楊輕蔑地笑起來,，“小姑娘,，你才十幾歲，懂什么情情愛愛的,，寫這些東西,。”

　　尹小朵漠然的看著高木楊,，“我可以走了嗎,？”

　　“慢著——”高木楊喊,，“我還沒有說完話呢，你寫這個是什么字體,？這字也好不到哪里去呀,！”

　　尹小朵從他手中奪過紙張,，“我不會寫,，是高伯伯讓我寫著玩的?！?p>　　“不會寫,？我看你跟我爸爸說的頭頭是道，誰教你寫書法的,？”

　　“我爸教的,?！?p>　　“你爸,？你爸不是不見了嗎？不是不再回來了嗎,？”

　　“你胡說——”尹小朵看著高木楊,，臉上又恢復(fù)了剛才的倔強，“我爸——他會回來的,。”

　　“尹小朵,，你——”

　　“尹小朵——”

　　“尹小朵——”

　　高木楊從床上跳起來,，他表情恍惚地看著周圍，是裴若加的臥室,，是2014年。他怎么總是做著這樣的夢,，夢里全是那個瘦小的尹小朵,，七年前的事情仿佛發(fā)生在眼前，每個動作,，每個表情,，每句話,，如此清晰透明。

　　“怎么了,，木楊,？”裴若加用背抵著房門伸進頭來看著他，她身上穿著圍裙,，雙手被弄得滿是面粉,。

　　高木楊回過神來，“沒——什么——我昨晚怎么在你家里睡了,?！?p>　　“昨晚你喝醉了,，還準(zhǔn)備開車送我回家,，我就只能把你帶到我家了,。”裴若加走進臥室,，沾滿了面粉的雙手握在胸前,，她一臉的微笑,，像春日的梨花,。

　　“是嗎？”高木楊摸著腦門,，“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望著裴若加,，吞吞吐吐地問：“我——我沒有對你——做什么吧？”

　　裴若加的臉?biāo)⒌刈兗t,，她用胳膊壓下門鎖,，臨出門留下一句：“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嗎？”

　　高木楊望著裴若加關(guān)上的門,，腦子里一片凌亂，昨晚骨外科聚會,，一桌子的人都在跟他喝酒,，喝了多少他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

　　隱約記得凌永堅走到自己的旁邊一直醉醺醺地對自己說：“你有個不錯的老子,，還有個不錯的老師,?！?p>　　可是裴若加怎么會在，她不是在婦產(chǎn)科嗎,？喔,，她是裴主任的掌上明珠，自然是裴主任帶她來的,，況且,，她也是自己被大家公認的“女朋友”,。

　　裴主任就是凌永堅口中的老師裴驍光,，是他的碩士研究生導(dǎo)師,，現(xiàn)在,，他也是骨外科的主任,。

　　他繼續(xù)努力的回想著昨晚的事情，吃飽喝足后大家散了,。

　　裴主任讓他送裴若加回家,，裴若加這個一室一廳的小天地，是她二十歲時裴主任送她的生日禮物,。

　　這里離醫(yī)院近，上下班方便,，而且,，裴主任說讓孩子有自己獨立的空間何嘗不是件好事情。

　　他當(dāng)時暈乎乎的想去停車場拿車,，裴若加拉著他上了一輛的士，他記得自己坐了電梯,，他以為是時空穿梭機,，走進裴若加家里的那一瞬間，他以為是走進了六年前的家,。

　　接著有人扶他到床上躺下，拿著濕毛巾給他擦洗,，面前分明是尹小朵的臉,，尹小朵的微笑。

　　尹小朵哪有裴若加這般光鮮美麗,，他記憶里的尹小朵還是少女呀,，一個發(fā)育不全的,，身體單薄的，全身帶刺的野姑娘,。

　　可是,，他分明看見的就是尹小朵。

　　她倔強的眼神,，全身上下不可侵犯的傲氣和骨氣,，是尹小朵,，真的是尹小朵。

　　高木楊覺得自己快瘋了，他興奮而饑渴地吻住了她的唇,，嘴里念著：我找你那么久,，你怎么才出現(xiàn)?！?p>　　“小朵——小朵,?！备吣緱顡е?p>　　“小朵——”他緊緊抱著她,，他不會再讓她逃掉,，他不會再讓她離開。

　　想到這里,，高木楊驚得一身冷汗,，難道,，他竟把裴若加當(dāng)成了夢里的尹小朵,。

　　不行，他必須向裴若加解釋清楚,，他并不是真的想冒犯她，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尹小朵怎么會如此陰魂不散的出現(xiàn)在他的腦子里,。

　　“高木楊,，你還不起床嗎？”裴若加再次走進臥室里,，她已經(jīng)洗干凈了被面粉弄臟的雙手,，“我做好了早餐，可以吃了,?！?p>　　高木楊呆呆地看著裴若加,，他后悔昨晚喝醉了，酒精這個讓人心智迷亂的鬼東西,，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對裴若加怎么說,，應(yīng)該怎么向裴主任交代,。

　　“怎么了？”裴若加坐到床邊,，一張美麗的臉直對著他，她握住他的手,，貼近他的耳朵悄悄低語,，“快起來吧，我還得收拾呢,。”

　　“若加,，我——”高木楊緊張得說話吞吐,，“對不起——昨天晚上——”

　　裴若加笑了，可愛的粉桃色讓她白皙的臉愈加動人,，她將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說這些干什么,，遲早，我們都會結(jié)婚……”

　　“結(jié)婚——”高木楊呆呆地看著前方的門,，不行,，誤會越來越深了，他和裴若加交往還沒有到那么深刻的地步,，他們有這樣的交往,，只是因為為了滿足雙方家長,，只是因為她的父親是自己的老師。他從來都是點到為止,，他沒有想到會有進一步的發(fā)展,。“若加,，你還在讀研究生，你——還有更多選擇,?！?p>　　裴若加立馬抬頭，“你怎么這么說,，你不想娶我嗎,？”

　　高木楊慌忙搖頭，“我——我的意思是，你還年輕,，你還有更多選擇的余地,。”

　　裴若加撅嘴,，眼眶微紅，“你——你怎么這么說,？”說完兩滴淚水就淌了下來,。

　　高木楊慌亂了，他最怕看到女生哭,，七年前,，他曾經(jīng)看到過尹小朵撕心裂肺的哭過,，那是唯一的一次看到她這樣大哭，那時候,，她爸爸無聲無息的離開了她媽媽和她僅有七歲的弟弟,。

　　怎么回事，又想起了尹小朵,。

　　“你別哭——”高木楊伸手擦干她臉上的眼淚,，“我——我必須跟你說——”

　　裴若加站起來背對著高木楊,，“我不聽你說，你就是欺負我,！”說完她徑直走出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