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惡客登門，放郭怒（上）

　　‘如果采用齒輪傳動,，齒輪材質(zhì)就成了問題,。鐵齒輪鑄造不易，木頭摩擦消耗太大,，銅倒是合適,，那樣的話，風車的造價就快趕上煉藥壺了,，太貴，放在水壩也招人惦記……’

　　‘風車只是解決了動力問題,。要想成功將水從低處抽到高出,，倒是可以用風車帶動水桶，如同翻車，不過效率也太低了一些,，水桶也太重,。如果不同水桶，而是某些穿越小說中那樣,，用風車帶動一個管道抽水,，原理上倒是行得通，問題是采用什么材料管道,，如何保證密封……’

　　一大早，張潛就拿著炭筆，在書房內(nèi)不停地寫寫畫畫,。作為一名文科考研狗,，他初中時學的那點兒物理知識，已經(jīng)差不多都還給老師了,。因此，被一個簡單的風車抽水問題,，搞得頭大如斗,。

　　幾度想要放棄，將風車提水排澇,，改成更容易實現(xiàn)的單向水門,。然而，想想荷蘭人在工業(yè)時代到來之前,，就已經(jīng)利用風車,，硬生生從海平面下“抽”出來四分之一國土,，他心中又好生不甘,。于是乎，干脆拿出考研的態(tài)度來,，跟碳條和桑皮紙展開了“斗爭”。

　　斗爭的結(jié)果,，極為慘烈,。

　　在“殺死”了整整七大卷兒長度高達十尺的桑皮紙，和十幾根削好的碳條之后,，終于有一張非常抽象的草圖,，呈現(xiàn)在了他眼前的桌案上。

　　只是具體細節(jié)慘不忍睹,，如果用后世眼光去看,，每一個部件，都畫得比例失調(diào),，嚴重走形,。而部件的標識，也缺胳膊少腿兒,。如果就這樣拿去給師大隔壁那所大學里的機械系老師看,，后者絕對會當場大叫三聲，吐血而死,。

　　而西方一個“墨家大師”,，墨菲曾經(jīng)曰過：壞事這東西要么不出現(xiàn)，要出現(xiàn)就成雙成對,。費了足足兩個半時辰畫出了第一章草圖之后,，張潛就開始頭疼零件的材料選擇問題,。

　　此時,，大唐的制造業(yè)水平領(lǐng)先全世界，長安城制造業(yè)水平更是天下無雙,。然而,，“領(lǐng)先”只是相對于這個時代，并且主要集中在兵器和天文儀器方面,，而不是民用器具的制造,。更沒有將這種“領(lǐng)先”，普及到全國,。

　　張家莊距離長安城的外城墻,，雖然還不到二十里路，但張家莊附近的能工巧匠們,，卻已經(jīng)不知道齒輪為何物,。至于蝸桿,，錐齒輪之類的“高端”概念,，大伙兒更是兩眼一抹黑,。

　　無奈之下，張潛只能選擇犧牲動力傳輸效率和機械精度,，將大部分傳動部件兒,，換成了牛皮帶。然而,，用來吸水的管道,，又成了擺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反復搜腸刮肚之后,，他好不容易想出了用毛竹管,，火烤套接，外加麻布桐油密封,。簡易抽水機的密封墊兒,，卻又成了下一個山頭……

　　頭，越來越疼,，眼皮,，也越來越沉。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每一處關(guān)節(jié)，都開始抗議,，仿佛剛剛跑完了一場馬拉松,，緊跟著又回到了期末考試現(xiàn)場。

　　“篤,，篤,，篤……”一串木屐和地板的相撞聲，在他身側(cè)緩緩響起,，由遠而近,。

　　緊跟著，十根帶著花香的手指,，就輕輕按在了他的太陽穴附近,，以順時針方向，緩緩轉(zhuǎn)動,。

　　張潛渾身上下的疲倦,，迅速消退，兩眼本能地閉攏,，身體緩緩靠向椅子背兒,。

　　來的人是紫鵑,，不用看，光憑身上的花露水香味兒,，和走路的韻律,，他就能猜得到。而因為最近一段時間心情舒暢,，飯菜營養(yǎng)也跟得上去,，小丫頭的手指，明顯比以前肉多了一些,，彈性也好了許多,。按在人的太陽穴附近，柔軟而溫暖,，而不像最初時那樣,，如同十根枯干冰冷的蘆柴棒。

　　“怪不得后世很多人家都想要女兒,，至少她長大之后,，知道心疼大人?！弊炖锇l(fā)出一聲舒服的呻吟,，張潛的肌肉更為放松，眉頭舒展,，有股困意迅速席卷了全身,。“不像兒子,，一天到晚就想著去討好丈母娘,！”

　　不過，這悄悄壓向肩膀的布團兒是怎么回事兒,？還裹得挺厚,，少說都有七八層。

　　困意消退,，肌肉緊繃,，張潛的身體猛地坐直，脫離了跟布團兒的接觸,！正在偷偷用“布團兒”蹭他肩膀的紫鵑被閃了猝不及防,，嘴里發(fā)出“嚶嚀”一聲，一頭向側(cè)前方栽了下去,。

　　“你瘋了,！”好在張潛手疾眼快，才搶在紫鵑的額頭與地板發(fā)生親密接觸之前,，將她一把撈拉起來,。有心再拍上兩巴掌,，好讓她以后不要玩火兒，卻發(fā)現(xiàn)她的臉早就紅得像燒著了一般,，兩眼之中,，也有淚珠盈盈。

　　“別胡鬧,，你才多大一點兒,?！睆垵摕o奈地翻了一記白眼,，將紫鵑的身體順手放下，“有那功夫,，不如幫我去作坊那邊看上幾眼,。”

　　“剛剛看過啦,，才從那邊回來的,，不信，你聞,，你聞,！”紫鵑的聲音，就像貓叫,。扭著身體再度湊上前,，舉著袖讓他聞自己的手腕。

　　“好了,，好了,，我天天聞這東西，早就聞膩了!”張潛一把將那比嫩黃瓜粗不了多少手腕拍開,，沒好氣的數(shù)落,，”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么，小孩子家家,，不要胡思亂想,。“

　　“人家不小了,，張都尉家的十三姨娘,，比人家才大八個月！”紫鵑卻不肯服氣,，嘟著嘴巴在一旁強辯,。

　　“八個月也是大。還有,，她是她,，你是你,。你以后少跟她……算了，她想到咱家來玩,，你就陪著她玩兒,。但是，別聽她的那些歪理邪說,！”張潛立刻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頓時愈發(fā)感覺頭大如斗。

　　自從那天跟賀知章,、張若虛和孫安祖把酒閑聊之時,，他拋出了那句“觀棋爛柯，著書者羨慕有加,。對觀棋之人來說,，卻未必是一種幸運”之后，三位老前輩就對他大為憐憫,。

　　特別是就住在張若虛,，干脆直接將他當成了自己的晚輩。非但有事兒沒事兒就過來轉(zhuǎn)悠一圈兒,，以同族長者的身份,，指點他要努力讀書上進，有兩次還把女眷也一起帶過來,，跟紫鵑一起聊天玩耍,。

　　而這些女眷，年齡相差極為懸殊,。其中最長者已經(jīng)四十出頭,，按照這個時代的習慣，做紫鵑的娘親綽綽有余,。而最幼者,，居然只比紫鵑大半歲，卻已經(jīng)被張若虛納入宅內(nèi)一年有余,。若非老前輩年領(lǐng)已經(jīng)大了,，又過于貪杯，弄不好很快就要替他們老張家傳宗接代,。

　　內(nèi)宅女人們交往么,，當然話題難免要扯到男人身上。紫鵑沒被張潛收房之事,，瞞得過莊子里的那些仆婦,，卻瞞不過張若虛的那些愛妾們。結(jié)果，這些女性“長輩”們,，就紛紛替紫鵑著起了急,，爭相將她拉到屋子里，悄悄傳授吸引男人的秘笈,！

　　“老師”教得盡心,，“學生”也學的認真，只不過,，今天第一次付諸實戰(zhàn),，就出師不利。張潛非但沒有成功被紫鵑給誘惑到,，反而對她如此“不務(wù)正業(yè)”大為撓頭,。

　　“我都跟你說過了，人就像果樹,，花開得太早了,，就長不大了。你去村子里看看,，那些成親早的女人，哪個不是瘦小干癟,，都活不過四十歲,，并且生前百病纏身！”本著及時剎住歪風邪氣的原則,，他狠狠瞪了紫鵑一眼,，繼續(xù)厲聲數(shù)落。

　　“可,，可十三姨說,，女人只有十四五歲時，才是含苞待放,，最惹人喜歡,。萬一過了花期，男人就,，就不屑一顧了,！”這回，紫鵑膽子又變大了許多,，竟然繼續(xù)振振有詞地反駁,。

　　“都跟你說了，別聽她那些歪理邪說,！”張潛氣得直撓頭皮,，卻打也打不得，罵也不忍心。直到將頭皮都快撓破了,，才終于想起了一個絕招,，“算了，我看你是閑得,。沒事兒干是吧,，沒事兒干就去背古詩！”

　　“我只認識很少的字,，郎君,，你教我背好不好。我知道錯了,，我已經(jīng)再也不敢了,。我很聰明，保證不讓你教我超過三遍,！”紫鵑也從前輩面授的機宜里頭知道,，邀寵要講究分寸。裝出一幅可憐巴巴模樣,，低聲央求,。

　　“行，我教你,！”張潛看了紫鵑一眼,，心中暗暗發(fā)狠。

　　小丫頭,，不給她點苦頭吃,，早晚把火燒到自己身上。所以,，一定要找一首足夠長的詩,，好好難為一下她，順便也幫她樹立一下正確的人生觀念,。

　　哪一首合適呢,？字數(shù)又多，又能教女孩子自強自立,，不要總是想著以色侍人的,。有了，這一首,！

　　腦子里迅速將自己當年背古詩時,，最遭罪的那幾首一一回憶，張潛斷然做出決定：“行,，我教你,。這首，古樂府，木蘭辭,。我念一句,，你跟著我念一句?！?p>　　“嗯,，郎君念一句，紫鵑跟著念一句,?！?p>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睆垵撜局鄙眢w,，做出一幅嚴師模樣，踱著步,，高聲背誦,。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鼻宕嗟呐暰o跟著響起，聽起來如同鐘磬齊奏,。

　　“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張潛輕輕點頭,，繼續(xù)傳授,。

　　“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紫鵑收起心中嬌羞,，學得好生認真,。

　　“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愿為市鞍馬,，從此……“

　　“……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紫鵑越背越高興，聲音宛若黃鶯出谷,?！鞍敓o大兒，木蘭無長兄,！”

　　聲音戛然而止,，她低下頭，迅速看了自己胸口一眼,，剎那間,，再度面紅過耳。轉(zhuǎn)過身,，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