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姜從文重手里斂了不少大盛的奇珍異寶,裝了滿滿兩大馬車,,這才浩浩蕩蕩的準備動身回南池,,臨行前,南齊姜硬是要拉著文重回駙馬府一趟,。
文重雖不解,,但到底也是很久沒回過駙馬府了,也就順著南齊姜的意思回了一趟,。
文重先是回家祭拜了父親母親,,將母親繡的金羽鳳凰的荷包放在了牌位前,里面的龍佩已經(jīng)沒有了,,但荷包還在,,那日爭帝風波過后,,文重從混亂的乾元殿地上一眼就看見了蘇嬤嬤交給她隨身攜帶的這個荷包,原以為丟在大街上再也尋不回來了,,沒想到幾經(jīng)輾轉(zhuǎn)之后,,最后還是回到了她的手中。
思及當日蘇嬤嬤將荷包交給她時的小心謹慎,,想必蘇嬤嬤也是知道其中裝的是何物,,但未曾言明,想來就是怕她牽涉其中受到傷害,。
現(xiàn)在文重將荷包重新歸還母親,是希望母親在天之靈能明白,,她并非六親不認,、不念舊情之人。她雖然將舅舅和外祖母趕出了朝陽城,,但她仍舊派人保護他們,,只是保護皇帝安危的七衛(wèi),她沒有留下,,而是命他們?nèi)プ冯S他們的前主保護他們,,雖然流于民間,但性命尚且無憂,。
從進門時文重就發(fā)現(xiàn)了,,管家文青也不在了。
文青是她父親的人,,一直留在駙馬府并不是為了看顧敗落的駙馬府,,而是為遠在南池的文狄監(jiān)視朝廷的動向,以便文狄做出應對之策?,F(xiàn)在父親斃逝,,大朝的朝臣也如愿回到了他們舊時的王庭,他也算盡忠了,。
蘇嬤嬤是她母親的親信,,早在慕容恒在查找龍佩下落之時就已經(jīng)將人抓走,文青雖然隱瞞了文重實情,,但他也曾設法相救過,,只可惜,蘇嬤嬤看淡了生死,,不肯吐露半個字,,就已經(jīng)追隨她的大長公主而去了。
文重望著只存在于牌位上的父母,,原以為他們相愛至深,,原來竟然都有著各自的目的,一個為了復國,一個為了逃避母親的野心,,他們兩個人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可曾真正的交心過,又或是,,有過半點不摻任何目的的感情,。
文重捂著臉跪坐在軟墊上,沒有眼淚,,她忽的想起來劉蘭昭同她一起來祭拜母親的那一天,。
劉蘭昭溫文爾雅,素白的衣袍那么好看,,她那時雖然還不曾喜歡他,,卻也被他好看的皮囊所吸引。就連他在母親牌位前所說的話,,她都一字不差的記在了心里,。原來那時的她就覺得,沒有任何情愛字眼的語言,,說出來也能如此動人,。
而現(xiàn)在,那個曾經(jīng)甜言蜜語說要保護她的人,,卻不知在何處,。
文重登基幾日來,見過了無數(shù)朝臣,,真心愿意歸附的,,虛情假意歸順的都有之,御史劉旭也在朝堂上,,從頭到尾都沒敢正眼瞧他這個三兒媳婦,。
想著入獄那天他讓兒子休妻,以保全整個劉家的事,,劉旭就羞愧萬分,。
還好兒子不聽話,沒休,。
劉蘭昭沒有露過面,,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他應當是不想再與她這個篡奪帝位的人有任何關系了吧,。
今天回去之后,,那她就成全他,給他一封和離書,,還兩人婚喪嫁娶之自由,。
還未完全從過往的記憶中回過神來,,就被從外面?zhèn)鱽淼慕新曮@了一個激靈,文重快步走出去,,就看見南齊姜不知何時騎在了墻頭上,,呲著兩個雪白的大牙道:“阿重,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的鄰居嗎,?”
即便文重已經(jīng)是大盛的皇帝,,但南齊姜仍舊喜歡叫她阿重,文重也不在意,,一個稱呼罷了,。
“我小時候,有一個特別好的朋友,,可是后來她搬走了,,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p> 南齊姜望著那邊的院子,縱身一躍就跳下了墻頭,,隔著高大的院墻直喊:“你過來,,我告訴你她的消息!”
文重權(quán)當南齊姜在開玩笑,,便也笑著陪他玩鬧,,扒拉出小時候爬墻的必備工具,三兩下,,人就順著梯子到了墻的另一邊,。
拍了拍手上粘著的塵土,跟在南齊姜身后,,隨著他在這間府里轉(zhuǎn)悠了起來,。
文重跟在南齊姜身后,并沒有看到他臉上的神情,,雖是笑著,,但又帶著隱忍的痛苦和懷念之情。
“說說吧,,我那位朋友的去向,。”
南齊姜看著不大的花壇中被荒草掩住的半朵小花,,“我先同你講個故事吧,。”
“許多年前,,有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出游,,遇見了一個美貌的娘子,,一見傾心。然后便日日去同這位娘子示好,,久而久之,,那位娘子被他打動,答應嫁給他,,自那以后,,兩個人過了一段如膠似漆郎情妾意的快活日子。好景不長,,四個月后,,公子說家中有事要離開,娘子也想要跟他一起回去,,怎料公子不愿,,說他家中已有正妻,且不允納妾,?!?p> “娘子很難過,覺得是公子騙了她,,可她又能如何,,身和心都已經(jīng)是人家的了,且家中父母親朋都知道她嫁了一個有錢的富家公子,,她已無顏回去,。她便想到了尋死,她沒死成,,卻得知自己已經(jīng)懷孕兩月有余,。富家公子知道有了孩子,但也沒有多留片刻,,只留下了大筆的錢財就離開了,。”
“為了孩子,,她決定好好活下去,,她用公子留給她的錢買了一座大宅子,然后請了最好的私塾先生教導她的孩子,,她未曾勞作過,,每日只有支出沒有收入,再多的錢財也會有花光的那一天,。終于,,在孩子九歲那年,錢財耗盡,,她不想著去賺錢,,卻想著去尋孩子的生父,,意圖討取更多的錢財?!?p> “茫茫人海,,她怎么可能找得到啊,沒走多久,,就生病死了,,只剩下孩子一個人孤單的活著。因為長得過于漂亮,,孩子被當成女孩賣進妓館,,又因為年紀太小,做了幾年粗活,,但好吃好穿的教養(yǎng)著,,只為了孩子長大后能為妓館掙大錢?!?p> “十四歲,,孩子第一次接客,卻在捅死客人后逃跑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只是埋頭奔跑,卻撞進了一個隊伍中,,那些人抓著他將他帶到了南池王宮,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他的父親,,他終于知道,,他的父親,根本不是什么富家公子,,而是一國的王,。而他的母親,只不過因為長相酷似王后而被他父親相中,,成了他父親一時興起的玩物,。”
文重默默地聽著,,也聽明白了這個故事的主角的經(jīng)歷,,這個故事中的孩子,就是如今講故事的人,,只是她沒有想到,,堂堂的南池王子,幼年過得竟然如此坎坷,。
“他為什么時隔這么多年才來找你,?”
南齊姜轉(zhuǎn)頭看向文重,,眼神沉靜如一潭死水:“他不是來找我,他是來找他負氣離家的長子,,碰見我只是巧合,,我只不過是他長子的替代品。乃至后來他的長子離開了五年,,我就當了他五年的孝順兒子,。”
眼瞅著故事往悲傷的方向發(fā)展下去,,文重果斷打?。骸澳阒v這個故事給我聽,又和我那幼年朋友什么關系,?”
南齊姜猛然將臉湊到了文重眼前,,“你不覺得,我長得很像女孩子嗎,?”
文重僵在了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眼前放大的臉,樣貌精致,,雖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但幼時模糊的輪廓依稀可見。
“你......你......你就是......阿齊,!你是男子,!”
文重險些暈厥過去,一塊玩了好幾年的好閨蜜,,突然搖身一變成了身高體健的大男人,,文重有點兒接受不來。
“你小時候為啥不跟我說你是男孩子,!”
南齊姜委屈巴拉的撅著小嘴:“我怕你不喜歡跟男孩子玩,。”
文重想了想,,也認同的點了點頭,,“如果早知道你是男孩子,沒準父親會給你我定娃娃親,。哈哈哈”,。
“那你現(xiàn)在就是南池的王子妃了!”南齊姜也跟著笑了起來,,“好了,,無論怎樣,那些時光,,都是我這輩子最開心最難忘的,。我這次臨走之前特意來告訴你,,不是想要從你這里得到什么,我只想告訴你,,小時候我們是好朋友,,長大了也一樣是,你是我的好阿姐,,以后你遇到事情,,可以傳信來南池,我一定不遺余力的幫助你,,我想成為你信任的人,,而不是因為所謂的愛,就可以互相傷害的人,?!?p> 文重張開懷抱緊緊的擁住了南齊姜,“我知道了,,我們是摯友,,也是姐弟,是足夠可以相互信任的存在,?!?p> 南齊姜也緊緊地抱住了文重,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覺到幸福的味道,。愛情也許會消散,會因為外力而分崩離析,,但友情不會,,那是一種比天還要高大,比海還要寬闊的存在,。
他非常的高興,,他們彼此是這樣的存在,。
文重帶著一眾侍衛(wèi)在皇城上目送南齊姜離開,,她遠遠的沖他招手,祝他一切順利,,希望再見之時,,他還是那個不羈的少年郎。
南齊姜走了,,騎著高大的駿馬,,風一般瀟灑的離去,他朗朗的笑聲,,在文重的耳中遲遲不散,。
一個受過那么多苦的人,,都能夠笑得如此開心,她還有什么理由怨天尤人愁眉不展呢,!
打起精神來,,做個好皇帝,那就先從勤政愛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