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商鞅變法(二)
秦孝公雖然也屬“變法派”,但他是主持人只可公正的裁判,,沒有辯論權(quán),。
他的右邊,,依次坐著公孫賈,、公子虔,、甘龍,、杜摯等“反對派”,。個個摩拳擦掌,、左顧右盼,、信心十足,殺氣騰騰地擺出一副圍攻的架勢,。
左邊卻只有商鞅自己,,未免顯得人單勢孤。
秦孝公有些擔(dān)憂的看了他一眼,,他卻是神色自若,。
略帶微笑,竟不因形勢的嚴(yán)峻而有不安,。
公子虔是秦孝公的堂兄,,官拜太傅,宗室貴族,,位高望重,。
按新法,兒孫們將有淪為庶人的危險,,僅這一點他就不能接受,,聽著兒子嬴飛的哭訴更是火冒三丈:
胡鬧!
讓天皇貴胄的后代去跟小兵們搶頭爭功,?
太掉價了,!
有個一差二錯,碧血染黃沙,,不能讓人忍受,。
于是便與公孫賈等日夜討論,研究如何擊潰“新法”,,堅決捍衛(wèi)老祖宗給留下的風(fēng)水寶地,!
并決定在發(fā)起攻擊時,由他首先開炮,。
當(dāng)然他們不能把發(fā)難的理由設(shè)定在維護(hù)個人利益,,而要找一個大題目,。
公子虔先干咳了一聲,然后才倚老賣老的教訓(xùn)商鞅:
“你聽說過嗎,?
自古圣人不更改人民的風(fēng)俗生活習(xí)慣,,智者依照歷代相傳的法令治理國家。
‘禮,、法’都是古代圣賢制訂的,。
你有何德何能?就敢輕易拋棄,,另搞一套什么新法,?
年輕人,不要肆意妄為,,還是謹(jǐn)慎點兒好,!”
說完,用力吐口痰,。
這哪里是“大辯論”,?
簡直就是“大批判”。
商鞅自有辦法迎戰(zhàn),,你既然抬出“古”來進(jìn)攻,,我就從“古”上還擊:
“太傅所聞,確是淵博,,但不知所見的古代典籍史書有多少,?
歷代‘禮、法’確都是當(dāng)時圣賢制定的,,卻非沿用至今,、一成不變。
上古伏羲,、神農(nóng),,對人民只教育、不誅殺,;
黃帝,、堯、舜則教而后誅之,;
夏啟變‘禪讓’為‘父子相傳’,,湯、武革桀,、紂之命,。
他們都是今人稱頌的圣賢吧?
既然前代圣賢制定的法令政策已經(jīng)盡善盡美,,為什么后代圣賢卻要有所變,,用新的來代替呢,?
就同一國來說,周文王尚為殷之臣,,周武已代商而王天下,。
雖是父子,然出于不同的時代,,能沿用同一‘禮樂’嗎?
現(xiàn)在齊恒,、晉文及我穆公,,無不依時制禮,國事定法而稱霸于諸侯,。
事實證明:
從來就沒有沿用至今的古‘禮,、法’可供后人遵循。
相反,,隨著世易,、時移,‘禮,、法’都必須因時而變,。
所以‘三代不同禮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
這些書籍上都明確記載,,請?zhí)祷厝ザ嘧x點兒書,看看我這個年輕人說的對不對,。
至于人民的風(fēng)俗生活習(xí)慣,,更是在不斷的改變。
否則,,您為什么不像上古人那樣裸身體茹毛飲血,,而是衣錦玉食呢?”
正在閉目養(yǎng)神的公孫賈大概受到商鞅的啟發(fā),,而在想像公子虔光著屁股的樣子,,不禁撲哧笑了。
公子虔以為他是在笑自己吃了敗仗,,更為尷尬,,瞪了商鞅一眼,卻沒再反駁,。
太傅頭一炮就被悶住了,,上大夫甘龍迎難而上,接住商鞅的一句話,,另行破題:
“擺事實好嘛,,我秦國自穆,、康以來,一直是因民而教,,不勞而功,;
據(jù)法而治,吏習(xí)民安,。
事實證明,,秦國已如此經(jīng)過了幾百年,不也挺好嗎,?
你又何必標(biāo)新立異搞‘變法’,?
實乃不明智也!”
對他就不必太客氣:
“甘大夫只說對了一半,。
因循固有的工作方式,,官吏確實可以‘不勞’,卻沒有‘功’成,,依照舊的法令條框一成不變,;
官吏們雖然熟諳順手,民卻未必得安寧,。
‘功’是什么,?最大的功是讓國家強大!
但在舊體制的保護(hù)下,,已形成無作為的惰性:為官者尸位素餐,,只求享樂;做吏的巧取豪奪,,吮食小民,。
上下因循守舊,舉國暮氣沉沉,,不圖進(jìn)取,,隨遇而安。
試觀:關(guān)東已盡用鐵器,,遍地沃野,;
而秦農(nóng)還在以石耜耕種,致使關(guān)西大地,,千里荒蕪,,所產(chǎn)之糧,不足半年之食,;
所收之稅,,不能足官吏俸祿。
如此,國家能富,?兵力能強,?
百十年來,秦的疆土無尺寸之?dāng)U,,反被人奪去西河重地,,攻下函谷要塞。
您還有臉吹什么‘功成’,?
說到‘民安’更令人齒寒,,豐年尚衣食不足,啼饑號寒,,一遇災(zāi)難,,餓殍遺路,百姓困于貧窮,,鋌而走險;
豪紳邑蓄私兵,,爭斗不斷,,請問甘大夫,這就是您所謂的‘民安’,?
世俗人由于惰性,,大都愿意生活在習(xí)慣勢力的蔭庇下,只求眼前得過且過,;
所謂‘學(xué)者’也只局限于能夠符合世俗意愿的事理表層,,缺乏遠(yuǎn)大高深的目光。
跟這些庸人不可能討論如何改變,、制訂‘禮,、法’的大事。
所以,,總是由聰明睿智的圣賢制訂‘禮,、法’,而愚蠢無知的頑冥,,只能遵照執(zhí)行,,被禮法所控制!
坦率的說,,甘大夫,!
既然你死抱著‘因民而教、不勞而功,、據(jù)法而治,、吏習(xí)民安’這種僵化的觀點不放。
就說明您屬于那種為‘禮、法’所制的愚民,,不夠資格參加今天的討論,!”
這一番淋漓盡致的痛罵,其實把所有“反對派”都給包括進(jìn)去,,秦孝公聽得高興,,不禁叫了一聲:
“好!”
便問:
“誰還發(fā)言,?”
按預(yù)定,,該輪到杜摯,他被商鞅的利口罵的膽怯,,卻又不能緘口無詞,。
事先打好的底稿不忘也拿不出了,只得繞個圈子以退為進(jìn):
“大良造言之有據(jù),,證明‘禮可更,,法可變’也就罷了。
但臣聽說,,得不到十倍的效益,,就不更換工具;得不到百倍的效益,,就不改變方法,。
農(nóng)、工細(xì)事尚且如此,,國家的根本大法,,自然更得考慮變后的效益了。
您提倡‘變法’又能給國家?guī)矶啻蠛锰??請指教不敏,。?p> 商鞅一笑:
“湯,、武立新而為王,,桀、紂循舊而喪國,。
可見,,變法與否關(guān)系到國家的興衰成敗,您自己計算一下,,其利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