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索性直言道:“我不喜歡你的狀元哥哥,,也不想嫁給他,。但是我挺喜歡你的,小朱雀,,好像我們很久很久以前認(rèn)識,,我愿意將我的容顏和身份都給你,你代替我嫁給你心心念念的人,,一路幸福下去,,好嘛?”
“那你呢,,你去哪里呀,?”
“天大地大,我想出去看看,,遇到個我喜歡的,,就嫁了,遇不到就回我的流云觀好好修道,?!?p> 木兮笑著摸摸小紅鳥的腦袋,繼續(xù)道:“不過我可沒有幫你穩(wěn)定人形的好辦法,,你得去流云觀一趟,,找我的三師弟水湄幫忙?!?p> 木兮又想了想,,咬破指尖,將擠出來的血滴在紅寶石耳墜上,,耳墜應(yīng)聲而落,,小小的一枚躺在掌心。木兮將耳墜遞過去,,這個是信物,,你告訴他你想要的,他會幫你的,。順便,,幫我?guī)б痪湓挕?p> 他的的小姑娘枝枝長大了,等她真正游歷完,,就回流云觀,,再也不出去了。
這次歸來,,便再無分離,。
*
今日是個難得的大好晴天,,萬里無云,天空藍(lán)的純粹,,如同上等的寶石,,一整塊那種。安城,,皇宮,,鳳鸞殿,。
檀木制成的方形方形長桌,,陳焰與步錯分別落座,陳焰今日穿的是黑金色的五爪蟒袍,,威風(fēng)凜凜,,而對面的步錯依舊一襲繡著流云紋的青衫,溫潤如玉,。
空氣中飄散著幽幽的松香和檀木味,,古典雅致,凝神靜氣,,卻壓不住有不動聲色的暗流在空氣中涌動,,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
圓圓身前是一方半尺高矮塌,,上面置了個紫砂茶海,足有茶幾大,,其上平整光滑,,精致的紫砂壺安然置于其上。
今日的小姑娘,,穿著一身素色長裙,,對襟盤扣,只在袖口和裙擺繡了深深淺淺的云紋,,淡雅別致,,正手執(zhí)杯盤,親自布茶,,一如當(dāng)年,。
有杯子輕輕放在步錯面前不遠(yuǎn)處,杯足和紫砂茶海碰撞發(fā)出悅耳的瓷器聲音,。
這是一只渾圓矮胖的茶盞,,這是步錯最喜歡的,他曾經(jīng)向小姑娘介紹過的,,這叫禪定,,宋代汝窯出品,,顏色的名字很美,叫天青,,雨過天晴的意思,。
可惜自從來安城,這還是第一次喝到圓圓親手泡的茶,,用他最喜歡的茶杯,。
步錯微微一笑,似在緬懷,,又似惆悵,。
而陳焰面前放下的是一只相似但隱隱不同的茶盞,造型古樸觸手溫潤,,光澤如凝脂,,半新的杯身上布滿了細(xì)密的淺金色開片,沒有圖案,,顏色是一種不明快的淺清藍(lán)色,,會讓人想到雨后初晴的濕潤空氣。
陳焰眼眸暗了暗,,這是他這三年最常用的鎮(zhèn)窯出品,。
第一道茶是不喝的,用于洗杯,,是為了喚醒茶葉,。
有開水倒入紫砂壺的汩汩聲,水汽氤氳,,迷離了醒茶人的眉眼,。
重新注水,將茶水倒入品杯,,放在杯碟上,,分別遞給在座的兩人。
蓋碗燙手,,圓圓曾經(jīng)用熱水練習(xí)了許久才懂得用巧妙的角度和指力駕馭它,,如今已經(jīng)不需要像以前一般,因為怕燙不得不用紫砂壺配青花杯而顯得不倫不類了,。
如今一手好茶藝,,圓圓卻在氤氳中的水汽中微微發(fā)愣,她已經(jīng)有三年沒有親手沏過一杯茶了,。
她低斂著眉眼,,淡淡開口:“四師兄,謝謝這三年你的照顧,。我不恨你,,但也不想原諒你了,,今日一別,今生不見,?!?p> 陳焰捏緊了茶盞,指節(jié)微微泛白,,臉色晦暗不明,,終于是撐出了一臉笑意,笑的卻比哭還難看,,聲音微微發(fā)顫卻在強自鎮(zhèn)定,,“這般著急嗎?不能多待幾天嗎,?”
圓圓卻是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用了?!?p> 陳焰沉默了一會兒,遞給小姑娘一個瓔珞項圈,。圓圓微微一怔,,還是接了過來。
那瓔珞項圈墜有玉燕祥云,,纏絲花紋樣,,鑲嵌紅色寶珠,綴著金色流蘇,,項圈上也有細(xì)細(xì)鏤空的花紋,,精致異常。
與當(dāng)年她在流云觀的第一個生日收到的禮物一樣,,只是這個要精致得多,。
陳焰似乎怕極了小姑娘反悔,連忙開口道:“不要拒絕,,就算...就算是師兄給你的嫁妝,。”
嫁妝嗎,?聞言小姑娘終于是不拒絕了,,但是也沒等眼前的人或是身旁的人為自己戴上,而是——
笑著接過來,,自顧自將項圈直接戴上,,輕輕問道:“好看嗎?我挺喜歡的,?!?p> 又是一段難言的沉默,。
最終還是陳焰開了口,他將姜嵩白留給他的玉扳指遞給了步錯,。步錯卻是不接,,而是沉沉道:“這是師父給你的,只有他才有收回的權(quán)利,?!?p> 陳焰還是將玉扳指放在了步錯面前,說道:“你大概不知道吧,,這是師父和你娘的定情信物,,也算你娘的遺物,你還是收回去吧,,或者還給師父,。”
頓了頓,,陳焰繼續(xù)開口:“幫我給他老人家?guī)€話,,徒兒找到可以守護一生的人了,卻再無軟肋,,讓他放心,。”
終究是沒有什么可說的了,,步錯牽過圓圓的手,,離開了鳳鸞殿。已經(jīng)走出很久了,,圓圓卻是停下了腳步,,回身望去。
遠(yuǎn)方似有裊裊霧氣籠罩著不真切的奢華宮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鳳凰展翅欲飛,,那是屬于中宮的獨一無二的尊貴標(biāo)識,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墻板......
一花一草,,一磚一木,,熟悉至極,這是她住了三年的鳳鸞殿,。
忽然小姑娘像是想起了什么,,竟有點發(fā)瘋了似的飛奔回去。裙裾飛揚,,像極了他初初在安城見到的圓圓,,那是只屬于陳焰的小姑娘。
身旁溫潤如玉的大師兄一陣失神,心跳竟也漏了半分,。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顧盼生姿,,如同最最鮮活的百靈鳥,飛往屬于自己的森林,。
鳳鸞殿內(nèi),,那人一動不動,維持著他們離開時的模樣,,茶水早已冰涼,。圓圓跑的過急,頭發(fā)凌亂,,心跳也快得不可思議,,站在閃耀著溫潤的光芒的白玉鋪造的地面上,卻忽然冷靜了下來,。
她輕輕走到那人面前,,將藏在一旁的瓦罐遞給陳焰,緩緩說道:“其實你當(dāng)年送我的比“霸王””要威風(fēng)多了,,現(xiàn)在想來也挺可愛的,。不過我還是不喜歡看它們打斗,我喜歡他們的輕聲嚀唱,,那是獨屬于夏天的曲子,。”
陳焰顫抖著手打開瓦罐,,看著那個已經(jīng)有點虛弱的“霸王”,已近夏末,,“霸王”輕緩拉著屬于夏夜的曲子,,凄婉悲涼,那是已近大限時對人生最后的緬懷,。
圓圓這次是真的離開了,,再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