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酒販子與小酒奴
小酒奴沒有父母,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因長得不漂亮,,沒人敢要她,人販子沒法從她身上獲利的緣故,,本想把她扔了,,可又有的說法說丑孩子長大會變漂亮,就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把她留下,,每天一頓粥水養(yǎng)著看,。
四年前,她五歲,,人販子發(fā)覺她越長大越能吃,,吃了還不長肉,尖嘴猴腮大突眼的丑陋相貌一點都沒有改變,,反而變本加厲起來,。實在受不了,就琢磨著把她跟其他長得比較好看的孩子一同拉到奴隸市場,,打算虧本出售,。
看著其他孩子一個個被人領走,她卻在黑市上孤零零呆了七天七夜,,每個想買的人看見她那雙大得恐怖的眼睛都驚恐萬分,,搖著腦袋走了。
第八天,,餓得實在不行的她,問人販子要吃的,。
人販子告訴她別做夢了,,今天是她活下去的最后機會,要是再沒人買她,,天黑就把她扔湖里淹死,,免得帶回去浪費糧食還礙眼,。
至于她是餓死還是淹死,對人販子而言沒啥區(qū)別
她瞪著雙異常碩大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仿佛在消化他話里的意思,,亦或者在思考為什么平日里給她吃的人突然不給她吃了。
可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中年男人就出現(xiàn)了,。
男人跟其他買小孩的闊老爺不一樣,穿的是灰撲撲的粗布短打,,皮黃體胖,,酒渣鼻,臉上坑坑洼洼,,唇邊長著稀疏的黃胡子,,小眼睛,大嘴巴,,模樣十分抽象化,。
他站在籠子前,看了眼標價,,想都沒想就從袖口掏出一串用麻繩穿著的銅板扔給人販,,“這俺要了!”
“好嘞,!”人販子收到錢,,開心極了,將她從籠里抓出來,,交到男人手中,。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長相,拉著她就往家里帶,。
她的身子往前走,,頭卻不停往后看,看那個從小將她養(yǎng)大的人,,離她越來越遠,,可那人卻始終低著頭數(shù)點手中銅板,直到她消失在視線范圍都沒抬起頭
說句實在話,,她是不喜歡這男人的,。因為他身上總是散發(fā)著一股濃郁的惡臭味,隔著兩三米都能聞到,,那味道跟她吃飽時拉出的穢物無二,。
所以,剛到這里的時候,她每天想著的就是逃跑,,跑回人販子那里,。
連回去的路線她都規(guī)劃好了。
盡管當時人販子運他們出來時刻意用了黑布遮擋籠子,,可她依舊看得清楚,。因為這雙被世人唾棄的大得恐怖的眼睛,可以透過任何物體看到她想看的一切,。
當然,,她并沒有逃跑成功。
男人知道她想跑的心思后,,就變著法子伏擊她,,而每次抓回來就是一頓毒打。
后來被打怕了,,就放棄了逃跑的念頭,,認命般留在這充滿惡臭的小酒館里。
男人見她學乖,,也不再為難她,,囫圇給她取了個“混帳東西”的名號,就把她當成小酒館的一員,,教她釀酒干活炸油條磨豆?jié){,。
混帳東西發(fā)現(xiàn)只要家里人一多,男人就會很高興,,他高興她就有好吃的,。
摸清這個規(guī)律,她就變得格外聽話,,干起活也很是賣力,。
客人害怕她那雙大得出奇的眼睛,男人就想到用面紗遮臉的法子,。
面紗的存在對她并沒什么影響,,反而為她平添了一段神秘感,引來許多好奇心重的顧客,,想一睹芳容,。
男人知道自家酒奴什么貨色,并沒想過要從她身上獲取勞力以外的任何東西,,也奉勸那些客人千萬不要給自己的好奇心惡心到,。
為了說服客人,他還刻意編了許多恐怖故事嚇唬他們,。漸漸地,,人們也就信了,。
因這半年城中有吸血怪物出沒的緣故,,男人的小酒館一直關著,。
沒了客人,男人的脾氣也跟著暴躁起來,,叫她名字的時候越來越多,,嘴里一直叨念個不停,也不知他在說什么,。
她見鍋里黃澄澄的油冒煙了,,就將一旁事先揉好的面粉條一條條小心翼翼放進里頭,滾燙的油頓時沸騰起來發(fā)出滋啦滋啦的聲音,,面粉條也跟著迅速膨脹,。等炸得通體金黃的時候,便用篩子撈出來,,放進一旁的笸籮里乘涼,。
男人管這叫油條。
油條酥香脆口,,客人愛吃,,男人愛吃,她也愛吃,。
半年以前她每天都得炸十幾笸羅這樣的油條,,可自從小酒館關門,男人都是掐著數(shù)量炸的,,一天炸上三天的量,,免得浪費油,也省了不少功夫,。而昨天夜里剛好把三天前炸得吃完了,,于是今兒一大早,天微微亮,,她便起了來和面團燒火翻炸,。
男人將廚房里的水缸裝滿水后,就去了館子里打掃衛(wèi)生擦拭桌椅酒壇子,。
因不能開門,,出不去又沒事做的緣故,男人悶得慌,,半年來這種事都是他親力親為的,。
早上起床擦一遍,晚上睡覺前又擦一遍,,務必做到纖塵不染,,然后拉著她指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十分自豪地說,這就是她以后干活的標準。
混帳東西瞪著大眼睛點了點頭,,表示她都記下了,。
今天他所做的事情,跟這半年來的每一天無二,,只是他剛擦完桌椅,,小酒館的門就被扣響了。
一個纖細綿軟十分好聽的女人聲從外頭傳了進來,,只聽她道:“有人嗎,?我是路過的,想討點吃的墊墊肚子,?!?p> 路過,討吃,。
這讓他想起了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
在這人人自危的節(jié)骨眼上,男人哪敢隨便開門,,當即屏住呼吸,,心咚咚地跳了起來,聲都不敢吭了,,只盼著門外不速之客快點離開,。
門外人見門內(nèi)久久沒有動靜,便自作主張,,化身進了屋子,。發(fā)現(xiàn)里頭竟擺放著許多酒壇子,心中一喜,,跑到酒壇子前,,逐一打開聞嗅。
男人愣住,,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剛才仿佛有一道影子與他擦肩而過。
是鬼嗎,?還是吸人血的蟲人,?
他轉(zhuǎn)動著棕褐色的眼珠子朝影子的去向觀看,發(fā)現(xiàn)一個身段窈窕的紫衣女人正背對著他弓著腰在酒壇子前徘徊流連,,仿佛在尋找什么,。
女人背影看著還是不錯的,姑且當她是神仙吧,。
他苦著臉跪下,,磕頭求饒:“神仙姑奶奶求您放過俺吧,,俺家只是做小本買賣,錢不多,,血也不好喝,,肉也不好好吃……”
紫璟沒看他,在打開一個紅布蓋著的小壇子后,,露出一個滿意的笑,,捧起滿滿地喝了一口,皺著眉頭,,齜牙咧嘴享受著烈酒帶來的從舌尖到五臟六腑的感官刺激,打了個滿足的顫抖,,在他剛擦干凈的桌子旁坐下,,道:“我不喝血,把你們家好吃的都上一份,?!闭f著,從腰包掏出一顆銀丸放到桌面上,。
男人將信將疑地站起來,,拿起銀丸,放進嘴里咬了咬,,發(fā)現(xiàn)是真的后,,稍定了心,笑道:“姑娘是哪路神仙派來打救俺這些平頭百姓的,?”
紫璟頓了頓:“我不是神仙,。”
男人有點怕,,又壯了下膽子,,問:“恁的是地獄派來的?可老夫這輩子,,除了偶爾在酒里兌點水外,,也沒做啥壞事啊,!”
紫璟瞅了眼手中酒壇,,不高興了,擰眉問:“這你也兌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喜歡這東西,,男人連忙搖頭保證:“恁手中這壇俺敢對天發(fā)誓,絕對沒兌,!”
“主子最喜歡喝的就是菊花酒,,她要是知道你在這酒中兌水,,還不扒了你的皮!”一個尖細稚嫩的聲音在館內(nèi)響起,,僅是眨眼功夫,,女人桌旁便多出了兩個半大孩子。
彩娟說這話本就嚇唬人,,沒想男人還真信了,,忙對天發(fā)誓說這是他家酒奴去年秋天菊花開的時候釀著玩的,本就沒想過把這玩意當酒賣,,就把它給忘了,,沒想被她給翻出來,他要是有半句謊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紫璟有點哭笑不得,,她以為找到的寶貝,不過是別人眼中的廢品而已,。
風狼頗不耐煩,,齜牙咧嘴道:“快上吃的,不然我可真會抓人,?!?p> 男人被嚇了一跳,打了個哆嗦,,連忙哈腰退回廚房,。
小酒館面積不大,外頭說話的聲音早已傳進里面,,混帳東西知道來了客人,,早就把早點準備好了,只一心等著他來取,。
男人進來,,見擺放在灶頭前妥妥當當?shù)娜荻節(jié){油條,什么都沒說,,拿起就走,。
混帳東西看著男人畢恭畢敬地將早點放到女人孩子面前,臉上掛著笑讓他們盡管吃,,有的是,。
他們津津有味吃了起來,女人喝了口豆?jié){,,對這些東西表示了滿意之后,,指了指對面空出的位置,道:“坐,,聊聊,?!?p> 男人應聲坐下:“姑奶奶想聊什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相月城近來的新鮮事,什么都可以說,?!辈示甑目谟肋h比紫璟快出半截。
男人想了想,,覺得相月城最新鮮的事是半年以前的張府的滅門慘案,,這事可謂是轟動一時,整座城的人都知道了,,說張家是蟲災的最初受害者,,對他們一家都十分同情。
想起張府慘案,,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前兩天張家小女兒張長月回來后哭暈在大街的事。
這事他并沒有親眼目睹,,是因小酒館離張家不遠,,張長月哭聲很大,聽見了就在那里瞎猜,。
后來哭聲停止,,混帳東西說是女孩兒暈倒,被少城主帶走了,。
男人閑著也是閑著,,也跟著混帳東西一起瞎猜編故事。兩人編著編著,,自個兒也就信了,。等紫璟問的時候,說出口的都是十分肯定的事,,還把這些年所知的奇聞逸事都加雜了進去,。
紫璟見他說說越離譜,什么張三家的母豬下了兩個崽,,李四家的婆娘夠了豆腐西施家的漢子,噼里啪啦一大堆無關緊要的街頭巷尾小事件,,聽不下去了,,便幫他換了個話題,問,,“少城主叫什么,?”
男人道:“元滿,。”
紫璟:“多大,?”
“今年花朝剛滿十六歲,?!蹦腥艘娝龑ι俪侵鞯氖赂信d趣,,便搜腸刮肚,,將這些年聽來的關于他的奇聞怪談,,一股腦兒都說了出來。
原來,,那少城主是城主蕭牧與城主夫人蕭氏的獨苗,,本名蕭銘,可有一天,,蕭家祖先突然顯靈,要求蕭牧把孩子的名字改成元滿,,不許冠蕭姓,,說這是一個頂厲害的神尊來渡劫,還特意留了信物,。
祖宗顯靈,,城主自然不敢敢不從,自那以后,,所有人都知道少城主來歷不簡單,,他不跟城主姓的事,時間一久,,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