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聽了,面露惋惜之色:“可惜已經打草驚蛇,。將來他們會更加謹慎小心,,要查他們會更難?!?p> 允之說:“這倒不怕,。只要他蕪榖醫(yī)館里無法生產那些管制藥品,他就不可避免地要用到運輸。我再做部署,,總有機會,。”
藿點頭:“這方面你是行家,,是我多慮了,。對了,你說還查了藥方和藥品出入賬,?有發(fā)現嗎,?”
“原本沒什么發(fā)現,不過……”允之從衣袋里拿出一片草葉,,正是剛才青蘘給他的那枚藿香葉,,問:“青蘘說,這是藿香,?”
藿接過草葉,,放在鼻下聞了一下,點頭:“沒錯,?!?p> 允之有些詫異:“藿醫(yī)生那樣高的醫(yī)術,難道單看葉形認不出藥,,還要聞一下才能確認,?”
藿奇怪地看著允之:“誰告訴你好醫(yī)生只憑看就能認出藥物的?長得相像,,其實完全是兩種植物的草藥多了,!山藥和天花粉,防風和板藍根,,木香和白術……”
“藿香和什么長得像,?”允之急問。
“白?……”熟識草藥的藿脫口而出,,隨即立刻意識到什么不尋常的地方,,話音戛然而止,與允之對視一眼,。
允之得到藿的確認,,想了想,恍然大悟:“我記得那天查蕪榖的進貨時,,藿香有很大的一箱,。伙計解釋說因為天熱,,所以藿香的需求量很大,。我對照圖冊,,確實與藿香無異。現在想來,,那箱藥草似乎并沒有藿香特殊的香味??峙率前讶臧?偽裝成藿香運進來了,。”他狠捶了一下桌子,,自責道:“去之前特地學習了鮫人喉,、蠱雕骨和白?花的形態(tài)特點。結果竟然放過了全株白?,!”
藿拍了拍允之的肩膀,,安慰道:“這不能怪你。你本就不是學醫(yī)的,,又剛來九州不久,,我聽一玥說,你們那個世界常用的是另一種醫(yī)學體系,。草藥的使用不如在九州這樣普遍,。你對草藥陌生也是必然的。這倒是我疏忽了,,當時只帶你在藥房看了白?花,。過兩天有空閑我?guī)闳ド嚼镎J認全株白?,還有蠱雕,。鮫人喉不是真的鮫人的聲帶,,只是產于深海的一種玉石,海里打撈起來就是那個樣子,,倒是沒什么特別要分辨的,。”
允之低頭想了想,,心里做了打算,。起身走到榻邊,看著安安靜靜躺著的一玥,,蹙了眉頭,,若有所思。
聊了一會兒蕪榖醫(yī)館的事,,藿也漸漸冷靜下來,,恢復了理智?!半m說明天就要喚醒一玥,,但她畢竟是死了一次,,喚醒她可不像喚醒一個睡著的人那么簡單。這段時間,,我絕大多數的心思都會用在喚醒她上,,還要時刻關注孔繼。實在沒有余力去查究竟是誰給一玥施了延息術,,所以……”
“放心,,我來查?!痹手⑿ζ饋?,方才心中的擔憂散去——藿還是理智的,即使他不相信這事與蘗有關,,但還是清醒地讓自己置身事外,,以免因為感情影響了理性的判斷。
允之正要走出書房,,藿忽然想起一件事,,叫住他道:“青蘘她……”
聽到青蘘的名字,允之停住了腳步,,并下意識地把拉開的房門又關上,,而心卻不由地跳快了一拍。
藿斟酌了一下,,繼續(xù)說:“青蘘是玉山選中的人,。”
允之不像一玥,,讀過許多古籍,,并不知道玉山的西王母。他不解地看向藿,。
“青蘘將來是要在玉山上侍奉王母的,。”藿頓了頓,,繼續(xù)解釋:“上山之前,,不得婚配;上山之后,,終身不能下山,。”
允之這下聽懂了,,他震驚地呆住,。一遍又一遍地在腦子里回想藿說的話,直到確認自己是正確地理解了話中的意思,,才滿臉愧疚地答道:“是我不該靠近她嗎,?我……我會和她保持距離,,不會給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p> 藿愣了一下,,知道允之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接著說:“玉山遺世獨立,,是天下靈氣匯聚之所,,蟠桃、桃膠,、玉髓之類的仙丹靈藥更是隨手可得。在玉山上侍奉王母的侍女,,每一個都能事半功倍地修煉出極高的靈力,,壽命也從沒有少于千年的,甚至很多人至死都能保持上山時年輕嬌嫩的容顏,。所以能上玉山,,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但是,,那不是青蘘想要的生活,。”
允之也明白上玉山意味著什么,,痛惜地問:“一定要去嗎,?”
“王母之命,便是天子也不得違抗,?!?p> “能逃嗎?”
“三千年前,,有個女子隱匿了身份沒有按時上玉山,。于是第一年天下大旱;第二年黃河長江淮河三江大水,;第三年蝗災……整整七年,,世間無數災害橫行,農田里顆粒無收,,化尸場堆尸成山,!到了第七年,甚至連王室都不能保證頓頓吃飽,。九州人口七年間減少了七成,!最后那名隱匿的女子終于承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回到了玉山,,人世間才恢復了風調雨順,。兩千三百年前,,又有個女子逃匿。她以為自己有足夠硬的心腸,,可以無視百姓的疾苦,。但九州百姓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已經知道災害是來自王母的懲罰,,饑餓的災民蜂蛹至這女子的家里,,把她的家人們全部烹煮而食。為了不讓這災禍一年一年地泛濫下去,,全天下的人一起尋找,,不出一個月就找出了躲在深山里的那名女子,捆綁著送上了玉山,。從那以后,,再沒有一個人敢逃避玉山的召喚了?!?p> 允之聽了,,心里覺得實在是匪夷所思。問道:“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青蘘去玉山嗎,?”
藿嘆了口氣,說:“玉山上的侍女都有定數,,一個死了,,才會召喚預選好的女子上山接替。五十年前有個侍女生了重病,,玉山選了青蘘做她的接替者,。五十年前青蘘還是個小女孩,我舍不得讓她那么小就去了那如同牢籠一般的地方,。玉山上現任的令侍上山前受過神農氏的恩惠,,有她的協(xié)助,我每年可以悄悄地去給那名侍女看病,。就這樣用藥吊著她的命,,好讓青蘘能多在這人世間真正地活些日子?!鞭阶叩酱扒?,目光透過竹葉簾的縫隙投向窗外的黑寂中,“已經五十年了,。今年我去時,,那名侍女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雖然給她用了最好的藥,,但恐怕最多不過三年……”藿的聲音有些哽咽,,甚至眼圈也微微發(fā)紅,。
允不由自主地拿起了腰上新掛上的藿香荷包。水藍色的綢緞上繡著兩只奇怪的鳥,,一青一紅,,各自只有一翅一目,互相依偎著,,展翅飛翔,。允之看著荷包,陷入了深深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