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紫宸殿朝會,,因為蹇序辰出使案升級為詔獄級別,汴京眾臣匯聚一堂,,作為皇帝的趙煦也需要結(jié)合群臣百官的意見,,親自參與審理。
大理少卿周鼎先是代表制勘所向趙煦與群臣匯報案件審理情況,,并一一說明蹇序辰所犯之罪及其口供。
“蹇卿,,朕很失望,,你還有何可辯駁的?”
“臣....有負皇恩,,不該私受遼國的絹布馬匹,,但是遼人一直說是禮尚往來、酬謝之物,,臣實在是盛情難卻,,又有時彥先例在前,臣一時不好拒絕,,但臣一回國就主動認罪交了罰金,,忠貫日月,還望陛下明鑒,!”
趙煦卻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他早已經(jīng)對其失望透頂,只冷冷的道,,“還有兩條罪狀,,難道也是盛情難卻嗎?”
“陛下,,臣冤啊,,”蹇序辰突然情緒激動起來,痛哭流涕道,,“拜受香藥酒,,臣并非先例,,臣之前出使的林邵等人就已經(jīng)拜受,臣當時也是拒不拜受的,,遼人言已有先例,,臣...臣才跟著拜受的?!?p> 吏部郎中林邵慌忙出列,,接著自辯道,“臣也是因循先例,,遼人言范鏜等人已拜,,臣才拜的?!?p> 試給事中范鏜也有樣學樣,,推給始作俑者的時彥,不過時彥此時不在朝堂上,,而在河東提點邢獄,,自然無人再接著將鬧劇繼續(xù)下去。
趙煦沒理這些跪在殿前的被牽連之人,,俱是卑躬屈節(jié)之輩而已,,不值得自己多看幾眼。
他只想接著看蹇序辰表演,,于是問道,,“那客省設宴,你又當如何解釋,?”
“陛下圣明,,此亦有先例,大中祥符二年(公元1009年),,王曉(原名王曙,,避英宗趙曙諱改名)就食于客省?!?p> 趙煦冷笑著嘲諷道,,“你倒是學識淵博啊,連百年前之事也了如指掌,,讓你當禮部尚書真是屈才了,!”
“臣..臣近來參與修訂出使的《儀式冊》,自是有所涉獵,?!?p> 此時,曾布突然出列插嘴道,“陛下,,說起《儀式冊》,,臣要參蹇尚書以權(quán)謀私,私自對《儀式冊》上舊例進行更改,,更企圖將王曉等變例改為新例,,以求文過飾非?!?p> “此事容后再議,,”趙煦又轉(zhuǎn)向周鼎,“周卿,,對于蹇序辰的自辯,,制勘所以為如何?”
“臣覺得蹇尚書是強詞奪理,,一派胡言,,全都無例可循?!?p> “哦,,如何說?”
“其一,,客省就宴除王曉外,,據(jù)臣查得,共有兩人,,富弼與刁約,前者是遼主瘡病發(fā)作,,故與富弼伴酒三行,,才讓差官客省設宴款待宋使的,后者是正逢攝政的遼仁懿太后老病,,不能久坐,,故也是伴酒三行,客省設宴,?!?p> “然此兩例均與蹇尚書情況不符,至于王曉之例,,此例亦是如此,,王曉是去吊喪,無人主事,、政權(quán)更替下,,無法依制無可厚非,斷不能與蹇尚書出使并為一談?!?p> “其二,,拜受香藥酒、私受遼人贈禮,,確是自時彥起,,使遼之人都有此例,均隱瞞不報,。但時彥依照使遼的禮制來說已經(jīng)逾制,,有傷國體,理應論罪,,后來者效仿焉有以罪例為前例而不受罰的道理,。”
“故臣請將蹇尚書一干人等并案審查,,逐一進行論罪,,以警后來者?!?p> 蔡卞看著蹇序辰一語不發(fā),,臉色逐漸蒼白,額頭不停的冒冷汗,,雙腿顫顫,,自知自己不站出來是不行了,內(nèi)心瘋狂吐槽,,這廢物是怎么被自己看上成為心腹死黨的,?
“陛下,王曉等例雖有因,,但究其實質(zhì),,依然與蹇尚書例并無二致,豈能簡單的以情況不同而區(qū)別對待呢,?”
曾布自然是駁斥道,,“事體不同,豈可一概而論,?”
“論跡不論心,!若天下犯人都說自己犯法是情有可原,豈不天下大亂,?!?p> 又不是章淳出來辯論,就曾布這個水平,,要說過蔡卞自是極難,。
章淳是想敲打一下蔡卞,,自從御史臺不斷加大力度彈劾他后,他越發(fā)的難以容忍同為變法派的蔡卞了,,其種種行為完全背離了當初紹圣之時的約定,。
但章淳顯然覺得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也就沒有出來亮劍的意思,,只在一旁冷眼旁觀,。
曾布卻是不服輸?shù)倪€待繼續(xù)辯駁,卻被看得連連撫額的趙煦喝止了,,自己幾斤幾兩還沒的數(shù)嗎,?
趙煦將此事推到五月一日的大朝會再議,并讓制勘所收監(jiān)蹇序辰等人,,繼續(xù)審理,,務必詳實。
其實蔡卞也知道自己屬于強行辯白,,但他也沒辦法,,他之前嘗試營救蹇序辰的方法都失敗了。
一開始趙煦本來是依照烏臺詩案的舊例,,要將詔獄設在御史臺,,由安淳主持審理的,這也與蔡卞向趙煦進言的方案一致,。
但是曾布直接跳出來反對,,指出不可,被彈劾的時候蹇序辰正和御史中丞安惇共同審閱研究需要重新受理的案件,,二人過往甚密,,需要避嫌。
這自然導致蔡卞將蹇案放在御史臺審理的企圖完全落空,,也為章淳,、曾布等人直接干涉案件、展開政治上的博弈提供了便利,。
之前章淳與曾布是明面上的不和與爭斗,而章淳與蔡卞則是暗地里的政治角力,,故而曾布其實一直以來是和蔡卞有過政治同盟的,。
這次蹇序辰出使案,看似是曾布在唱主角,,其實他是個孤黨,,并非新舊兩黨之人,而此次涉案人員又都是章,、蔡二派之人,,他其實完全不虧,。
如果挑動成功,章蔡二人在官家面前失心失德,,他甚至還有點小賺,。
這幾天的朝堂博弈,曾布確實一直處于上風,,而蔡卞也只能被動防守,,凡事都落后一步。
因為出使遼國全程的文字,、關(guān)書,、憑據(jù)、記錄,,全部都保留在樞密院,,曾布自是占據(jù)著絕對的主動。
所以一直到今天朝會,,蔡卞也不過是贏了辯論輸了法理,,但是他并不認為自己無法翻盤,要想斷他臂膀,,豈能不付出代價,。
朝堂散會后,百官都依次離開,,一直留意蔡卞的曾布卻發(fā)現(xiàn),,其并未徑直離宮,而是拐進了紫宸殿與垂拱殿之間的文德殿,。
而文德殿正是官家每日上朝前與下朝后稍事休息之處,,這讓曾布不由警覺起來,心里異常不安,,下朝后馬不停蹄的去往政事堂與章淳商議,。
ps:河東即河北東路,此時,,除京畿路要在1104年復設外,,北宋共有二十三路。
pss:試是臨時,、代理的意思,,試給事中即是代理給事中,主要處理門下省的日常公務,。